立秋,阳气渐收,万物内敛,植物开始从繁荣成长趋向成熟结果,御花园内,因着专人的照料,仍旧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芳姿劲节本来同,绿荫红妆一样浓[1],何欢,你站在此处,孤竟一时分不清是你好看些,还是花娇嫩些。”
秋意渐起,皇帝带着何侍君在御花园内赏花。
“陛下又取笑我。”
何欢摆开皇帝牵着的手,来到池塘边,拿饵料喂池中的锦鲤,耳朵有些红。
“哈哈,孤的何欢还是这般不禁夸,孤说的可是真心话。”
皇帝笑得爽朗,踱步跟上,从身后半搂住何欢的腰,与其一同看向池中那肥胖喜人的锦鲤,金灿灿红艳艳一大片,显然被喂养得极好。
“何欢,孤晋你贵君位份可好?”
何欢抓饵料的动作一顿,缓慢抬头,看到皇帝真诚十足的样子,不似作伪,一时间又喜又羞,扑进了皇帝怀里。
何欢只觉得心脏好似小鹿在撞,头脑也热热的,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他想全天下也不会有比他更幸福的男子了,面如冠玉的高贵女帝与他这个罪臣之子情意相投,对他任取任予。
即便是梦,他仍然选择无比享受这一刻。
他早已获了侍君的份位,入住安文轩,是太皇父后与凤君面前过了明面的人,皇帝惜他受苦,免了他一切请安事宜,甚至仍旧允他住在凤延宫,担心侍君的住处过于偏僻。
如今,刚封侍君没多久的他,又晋贵君,这是历代后宫男子从未有过的殊荣,要知道,侍君下还有数不清的侍人才人,侍君上只余贵君,皇贵君,最后便是凤君……
他何德何能,既无家室,又无子嗣,全凭皇帝的一腔爱意,这等荣宠、专宠,实在令人心神荡漾。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得到了一点偏爱,就会想要拥有更多偏爱。
众人都知当今皇帝与凤君谢氏是少年夫妻,彼此之间情比金坚,多年来后宫形同虚设,凤君独得专宠,是天下有情人举案齐眉的典范,引得无数闺阁男子暗自倾心。
曾经的他也这样以为,在选择成为皇帝后宫中人的时候,他还想着要如何与后宫之主打好关系,但现在他知道,真实情况与传闻还是有所出入的。
皇帝确实堪称天下权贵女子洁身自好第一人,但与凤君情深,且专宠一人的这一点传言,却不尽然。
因为自他与皇帝互诉衷情以来,皇帝几乎日日多余的时间都陪在他身边,只除了晚上睡觉的时间。
但他早就让身边的贴身奴才向文去打听过了,皇帝夜夜都歇在宝罗殿,单除了每月规定的日子去凤君宫里坐坐,从未与凤君有过半分交往。
如此看来,若真要说得专宠,他才是皇帝后宫当之无愧第一人。
何欢想到这里,心里感觉涨涨的,他强压心底贪心喜悦的情绪,从皇帝任他抱着的怀里抬起头来,为难的说。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何欢何德何能……”
“诶,孤的何欢又妄自菲薄。”
“你先前遭遇变故,但性格坚韧顽强,绝非寻常男子可比,孤的何欢有一身堪比女子的骨气。况且你出生书香门第,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又生得一副世间少有的好颜色。”
“当然,何欢的美貌只是你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罢了。”
“何欢,你要相信孤的眼光,你就是孤眼中最美好的男子,只有你堪与孤相配。”
皇帝扶住何欢的肩膀,语气恳切赤诚。
何欢在这样一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说辞之下,就算知晓其有花言巧语的嫌疑,还是不由得双眼发散,晕乎乎起来。
只有他能与皇帝相配,对吗。
他真的是皇帝眼中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对吗。
郑卿看见何欢的呆样,面上笑得越发和煦,柔情蜜意的揉了揉何欢的脸,温柔与其相拥。
微风吹过池边的古树花苞,粉的,绿的瓣叶打着旋儿飘落一地,有的跌在清澈池水中,有的跌在相拥人的肩膀头发间。
鱼儿快速滑过落花,倒影被打乱,荡漾开层层涟漪,碎金夕阳下,花朵载着岸上人的情谊飘去很远。
——
凤延宫。
何欢走近屋内,就见了小檀窗旁拿着卷书看的皇帝,她时时带笑的唇现在抿得薄薄的,像是读到了什么要紧的地方,很是入神.
何欢见了微微一笑道。
“陛下,夜深了,今日……要不就留在这歇息。”
郑卿闻声抬头,就见了副美男出浴图。
他应是刚沐浴完,经过水雾氤氲,蝴蝶睫毛下的睡凤眼更显勾人,墨发半干,披散在身后,单着一身青色绣竹寝衣,腰身束出好看的劲瘦模样,领口微开,锁骨连肩。
看美人美景心情也会不自觉变好,郑卿眉目舒展开。
先将手中书放下,又向何欢伸出手,心里好笑,她也算是吃上美男计了,她倒看看怎么个勾引法。
何欢施施然走过去,被郑卿轻轻一带,就坐在了皇帝的怀中,好闻的草木清香瞬间包裹住了他,他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由脸上浮现红晕。
他今日从御花园回来后,就存了心思要勾引她的,要说皇帝对他千般呵护万般好,这没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唯有一点,他们从未行过周公之礼,这让他心里始终不踏实,害怕皇帝是嫌弃他……
“陛下,夜深露重,不如就不走了吧。”
何欢伸出养好的手指,轻轻扣在皇帝的玄紫色镶金祥云纹束腰带上,意寓暧昧。
“哦?何欢竟这般关心孤。”
郑卿不管那双作乱的手,指尖挑起男子光洁的下巴,用手温柔描绘男子的五官。
眉目如画,双眼含情,他低低望着你时,显得可怜又迷人。
郑卿的手盖住男子的一只眼睛,感受到男子眼睛在手心颤动,痒痒的,又用手扶住男子的左半张脸,细细打量。
女帝的视线太过炽热,男子耳垂红得要滴血,声音不由细若蚊虫。
“陛下,何欢想服侍陛下。”
郑卿往其额头轻轻一吻,敛去眼中戏谑,神情分外认真的说。
“何欢,孤晋你贵君位份,并非是逼迫于你,也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孤只是单纯的钟情欢喜于你,想要保护你,不在乎你是否能给予我回报。”
“我们就如同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夫妻一般,相濡以沫,细水长流,往后的日子还很长,相信我好吗?”
何欢上头的欲色瞬间褪去,满腔温情,抱住身前的妻主。
“好。”
她说他们如世间寻常的夫妻一般,她与他,夫妻……何欢痴痴笑了。
让何欢躺到床上,郑卿为其盖好被子,哄他睡觉。
何欢心里甜蜜,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问。
“陛下,何欢听闻凤君身体抱恙,要紧吗,何欢是否要去探望?”
郑卿闻言一愣。
“哦?你听谁说的。”
“就是安文轩负责洒扫的奴才们,那天他们闲聊时我走过无意听到的。”
何欢虽大多时间待在凤延宫,但有时也会回安文轩走动。
何欢没有察觉皇帝的情绪,又担心道。
“陛下,凤君是后宫之主,何欢不去怕是不合规矩。”
“无妨,凤君不是什么大病,几个奴才嚼舌根罢了,他需静养不见人,你让文儿去一趟就行。”
“是……”
——
明月如钩,走出凤延宫的郑卿招来身边的李寻芳,声音没有起伏。
“你明个一早去安文轩一趟,那些多嘴谈论主子是非的洒扫宫人都换了,罚扣半月工钱,安排些嘴巴紧的当差。”
“另外向文那边你也多敲打下,嘱咐他看好了何欢,别出纰漏。”
李寻芳低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