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只剩一片空白。
木然地捡起通知单时,从里面掉了一页下来,文小丽低头的瞬间,‘肺炎晚期’四个大字就像晴天霹雳,直接砸掉她最后一丝希望。
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文小丽给大力在工地最好的朋友打电话:“毛工,对,大力还在昏迷,你们年初的体检报告做了吗?”
田大力资历深,这些年也算混了个小工头,他们这些工头都会得到公司单独购买的高额保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文小丽总觉得工地危险,早就希望丈夫换个工作,可丈夫却说习惯了,还说做其他的也不会。
“嫂子啊,你不知道吗?田哥得了啥癌症,本来公司都要辞退他的,是他自己说不买保险,出了事自己担着,这才勉强让他做的。”
“我都劝了好多遍了,让他回家待着,可田哥这人是真当自己当机器使啊,生怕活的太长,硬是将晚上的时间也利用起来,去跑啥代驾,你说,有人受得了啊。”
文小丽脑海里一片混乱,腿一软就朝地面摔去,好在遇到赶来的儿子,扶了她一把。
刚想说话,就听电话那头再次传来声音:“唉,其实还是怪公司新上任的啥经理,屁不懂一个,都说了那块地碰不得,非要田哥去,妈的,老子最恨这些关系户。”
“嫂子,你没事吧?我这马上下班了,你们在哪个医院啊,我来看看田哥。”
剩下的话文小丽已经听不到了,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丈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在仅剩的日子多给自己和孩子留点钱。
文小丽哭着笑道:“这个傻子,都快死了,还担心着我们的以后,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希望落空。”
她哭着看向醒来的大力,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想骂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选择一个人承担。
可她也知道,因为爱啊,这个傻瓜,就像自己爱他一样,他同样用命爱着自己,爱着这个家。
她听到丈夫的低喃,声音太小,她将耳朵凑了过去:“工。。。有。。。老总。。。快。。去。。”
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眼里的眼泪,这个男人都快死了,想的居然是让自己去讨要赔偿。
她不想去,想陪着丈夫,想送他走最后一段。
可对方就像看懂自己的想法一样,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门口,嘴里不断说着:“走。。走。。。走。。。”
“所以,你才会突然跑掉。”
从未想过事实竟是这样,田畅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文小丽点头:“我是个笨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为了让他安心,也就去了。”
没送到丈夫最后一面,她很遗憾,却不后悔,还好她去的及时,否则一分钱都拿不到。
“那个畜生,居然说是大力自己不小心的,好在有摄像头,他们还来不及删除,这才让老总看到真相。”
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想到妈妈的默不作声,田畅简直无法理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叹了口气,文小丽看向病床上的少年:“我也想过解释,可我更没法接受伤心过度,一蹶不振的你。”
要是知道爸爸努力的原因是希望她们娘俩以后的日子能好过点,做儿子的该有多伤心,多自责啊。
揉了揉发胀的眼睛,文小丽强颜欢笑:“无论你怎样对我,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妈妈一辈子被你怨恨也值得。”
为心中的执念而努力,总好过眼底再也没有光了。
田畅死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道:“那那个司机呢?”
提到司机,文小丽只剩一道深深的叹息:“那也是个苦命的。”
办完丈夫的丧事,文小丽整个人老了十岁,家人担心她整天待在家里胡思乱想,就鼓励着让她找个事做。
好在她手艺不错,就干脆在附近摆摊卖烧烤,不仅能补贴家用,还能减少和儿子见面,避免刺激他。
“那个司机是自己到警局自首的。”
那人家中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去年生了个儿子,又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家中本就拮据,这一下更是要了这家人的命。
雪上加霜的是,查出儿子生病没多久,妻子也跑了。
没办法,司机只好花钱请人到家里照顾老人和孩子,孩子生病要钱,老人身体不好,时常也需要吃药,加上工人费,生活费等等。。。
巨大的压力砸向他,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除了开车,他一无所长,无奈之下,只有不断接单,换着平台拉客,实在睁不开眼时,囫囵在车上打个盹。
也正因为得不到休息,这才一时没注意撞向了过马路的田畅。
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蜷曲,文小丽睫毛微颤:“厄运专找苦命人,大家都不容易,又何必落井下石。”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儿子都被撞进医院了,还大度地不让司机赔偿。
“那人将房子抵押给我,十年内,他凑够了钱,我自然会跟他去解押。”
人性,本就自私,能做到这个地步,文小丽自认已经给了对方最多的时间。
田畅的认知彻底被推翻,站在原地,久久开不了口。
安宁看两人说的差不多了,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来看儿子?”
文小丽一愣,见儿子直直盯着自己,嘴巴张了张,有些别扭:“住院开支实在太大,我担心孩子读大学会不够,想趁着他还没醒之前,多挣点。”
说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直到看到缴费单,她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病,居然选择垫付,她忘了,自己也是那苦命人之一。
屋内一时安静无声,该说的已经说完,安宁看了眼江川,后者秒懂,立马起身朝门口走去。
“那个啥,我媳妇儿该睡觉了,我得去给她温牛奶,阿宁,咱一起呗。”
安宁点头:“等我们出去以后,将符箓贴好,可以确保没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