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标不是没想过，毕竟方泊林汇报过，秦原这案子又上了好多天头条，动静闹地这么大，一定有其他团队在做相关研究。
但其他团队不了解实验细节，不可能很快把论文完成。
他为秦原有条不紊地计划着，以为整个进度尚在自己的掌握中，万万没想到……
半路杀出个……
苏雪瑶……
李子标咬着手指，指尖渗出血迹却浑然不觉，王可踯躅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提醒他。
他内心思念秦原师姐，师姐待人温和善良，对他总是特别耐心，哪怕他实验失误，三天的劳动成果都浪费了，也不曾大声骂过他一个字。而子标师兄虽然也不骂人，却没有耐心教他们这些小孩，或许那些知识对他来说太过简单。
李子标手扶在桌上，喃喃道：“被人抢发了。”
王可愣住了。研究的新颖性是论文发表的关键，在科研界，大家最怕的事情就是科研成果被别人抢发，可能多年努力瞬间化为乌有，一文不值。
王可说道：“师兄你想发表这项研究？”
他内心不免感觉几分苍凉，李子标真是一个冷漠至极的人，简直毫无人性。
秦原师姐进去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发表这项研究成果。
难怪二审开庭前，实验室众人联名写了请愿书，希望法院酌情轻判，只有李子标没有签名，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说这没什么用，然后就走开了。
李子标没有抬头，他怕自己血红的眼睛吓到王可，声音嘶哑地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王可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离开前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子标的背影苍凉而冷漠，他摇了摇头，师姐帮他做了这么多，他竟然只想着榨干师姐的最后一滴血。
李子标转身往外走，椅子绊了他一下，他一个趔趄，站稳后嘴里猛然骂了一句，草，一脚把椅子踹翻在地。
实验台旁的学生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远远的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李子标气势汹汹地走出门去。
李子标只想找到苏雪瑶，用最肮脏的话咒骂她。
她和方泊林真是天生一对，最擅长的就是偷！
刚转身出门，迎面传来林教授的笑声，他有几分诧异，印象里林教授是个严肃的人，几乎没人见他笑过。
苏雪瑶手里拿着几本期刊，和林教授并肩走了过来，不知道她刚刚说了什么，林教授看上去春风满面。
看到李子标，两人俱是一愣，很快林教授脸上神色恢复如常，他看着李子标，眼神中是一副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屑。
曾经胡钧锴春风得意，他们一度被评为国际一流实验室，可又怎么样呢，出了一个杀人犯，声名狼藉。新闻最热闹，网友讨论最热烈的那段时间，老胡甚至不敢出门。
尽管如此，面上的绅士风度还是要维持的，林教授露出和善的面容问道：“怎么了，子标，你不是申请了哈佛医学院的博后么，我还以为你已经过去了。”
李子标简短地说道：“我还有事没办完，想办完之后再去。其实告诉您也无妨，我想辅导秦原把M2D的论文发表了，谁都知道这项研究是她做的。”
林教授闻言脸色一变，一旁的苏雪瑶扶了扶眼镜，诧异地说道：“监狱里也能写论文么？秦原的实验材料都作为证据封存了，她手里没有实验数据，怎么写呀。”
李子标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剽窃了她全部的实验结果，是么？真是好姐妹呀。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让我想想——”
李子标故作深思状，他拉长了声音：“奥，对了，那天警察去你们宿舍拿实验记录本的时候，你也在，你提前都看过了，或者都拍下来了，对吧？”
苏雪瑶脸瞬间涨得通红，她扫了一眼走廊里那些看热闹的人，上前一步仰起头看着李子标说道：“你别血口喷人，我的所有实验结果都是自己做出来的。”
李子标冷笑一声：“你所谓的自己做，就是一比一复刻吗？”
他想骂不要脸，但终究说不出口，他受过的教育不允许。
苏雪瑶盯着他，眯起眼睛说道：“你凭什么说我和秦原做的一模一样，你知道？你知道秦原的实验数据？那些都是封存的资料，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这些实验是你指导的？是呀，这也不奇怪，我们都知道，秦原没有那个能力独立完成这么大的一个课题。”
李子标顿时被噎住了，他确实不知道秦原实验的细节，只是所有线索都指向苏雪瑶抄袭，不然她怎么能这么快完成论文，况且，警察搜查秦原实验记录的当天，只有她在场。
就像当初秦原被起诉，所有线索都指向，是她处心积虑要孙川笠死，但在她自己承认之前，公诉方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哪怕这是唯一的可能性，也不能定罪。
苏雪瑶的眼神毫无愧疚与躲避，那份肆无忌惮，让李子标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一遍遍提醒自己捏紧的拳头，绝对不能打女人。
“回答不了了？大科学家。”苏雪瑶冷笑一声，她径直从李子标身旁走过，还撞了李子标的胳膊一下。
停在电梯前，苏雪瑶回过头对着李子标的背影说道：“我在文章里致谢了秦原，我承认有部分的科研假设是借鉴了她的，但是整个论文里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是我亲手所做。如果秦原不服，可以申请核查我的原始数据资料。”
李子标缓缓回过身，说道：“这篇论文如果能发表，或许可以帮助秦原减刑一年。”
苏雪瑶怔了怔，“叮”地一声电梯到了，门应声打开，然后又默默的关闭。
苏雪瑶说道：“李子标，你们实验室出了杀人犯，法院对她已经很宽容了，你竟然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帮她减刑。你们实验室确实科研能力很强，但是，这不是你们高傲的理由，道德风气都不正，国际一流又如何？”
王可忍不住想冲上前去争辩，李子标伸手拉住了他。
苏雪瑶看着他们，不屑地笑了一声，转身走进电梯间。
原来李子标是想帮秦原师姐减刑，王可顿觉惭愧，把子标师兄想的如此不堪，他想安慰他两句，但是他脸色阴沉地吓人，王可终究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
这天，秦原正和大家一起劳动，这种重复性的手工活她倒也没有感觉枯燥，手上的忙碌让内心出奇的平静，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她感觉自己还在实验室做实验似的。
这时分管她们监舍的狱警过来叫她的号码，说有人到访。
秦原有几分诧异，今天不是亲友探视日，会是谁来。
狱警没有把她带到亲友见面的会客室，而是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秦原抬起头看到门上挂着“监狱机关办公室”的牌子。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秦原的心脏开始砰砰乱跳起来，难道她的案子会重新判决吗，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秦原咬了下干涩的下唇，疼痛的感觉制止了脑海中杂草一般野蛮生长的各种念头。
狱警敲了敲门，屋里答了一声请进，她便带着秦原推开门走了进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秦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