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琛夹着公文包回到局里，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杨冰正在喝水，嘴巴鼓得像青蛙。
杨冰见到李琛瞪圆了眼睛：“好家伙，终于抓到你活人了，这些天都跑哪儿去了，昨天开会你也没来，局长都不高兴了。”
李琛脱下外套倒了一杯热水说道：“就是躲开会，我最烦开会了，浪费时间。”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处理手头堆积的工作，调查孙川笠的事是他个人行为，毕竟没有立案。
忙到下午手头重要的事儿处理完，终于有了一丝空闲，李琛搬了把椅子坐到窗户边，戴上耳机听他和孔双的对话录音。
播放了一遍，虽然含糊其辞，但是没有漏洞，找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他又听了一遍，渐渐地察觉到什么。
他倒回去又听了一遍。
反复听了好几遍，李琛站起身，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第一监狱的会客室内，孙志勋被警察押解着走了出来，见到李琛，他浑浊的眼睛里添了一丝生气。
“我有几件事想和你了解一下。”李琛说道。
孙志勋点点头，眼神中再不见曾经的锐气。
李琛问道：“三年前孙川笠被打成重伤，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孙志勋点点头：“我找过他，是宁小夏的弟弟夏谷风。”
李琛问：“孙川笠在医院养伤期间，被举报强间，后来对方又撤诉了，这事你知道吗？”
孙志勋摇了摇头：“他确实从医院跑过一次，但是第二天又回来了，回来后只字不提。回来后没几天，他在医院呆不住了，执意要办理出院，我们想回家也行，方便照顾。但是，这孩子，哎。”
孙志勋叹了口气：“又跑出去旅游了，一去就是个把月。都怪我们对他太过骄纵，从小有求必应，任性惯了。”
孙志勋摇了摇头，李琛喃喃道：“他去旅游了？跟谁去的？”
孙志勋说：“不知道，好像是一个人去的，中间给我们发过照片，在沙漠里的照片，不过我不确定他是旅游去了，还是又哪里野去了，毕竟照片这东西是可以P的。”
李琛思索，这个时间和孔双说的对得上。
他又问道：“那段时间孔双流产在休养，你知道吗？”
孙志勋点点头：“后来川笠告诉我们了，跟他妈妈说非孔双不娶，说孔双怀过他的孩子没保住，他作为男人必须要给婚姻的承诺，还答应了要给房子，他妈不同意，他撂下一句房子是我的你管不着就走了，把他妈气的够呛。”
想起和孔双最后一次见面，孙志勋的心就沉了下来，他眼里孔双一直是个简单天真的小女孩，人虽娇气高傲，但不谙世事。忽然之间这个小洋娃娃，黑化成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眼神狠厉，手段毒辣，心机深沉。
他很受伤，感受到背叛的滋味，自从孙川笠选择孔双之后，他一直把孔双当自家人看待。
孙志勋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儿子对孔双的感情很深，可出乎我的意料，孔双对他似乎恨之入骨，她说我儿对她很坏，在她流产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去做亲子鉴定，我想这件事可能让她伤透了心，耿耿于怀。”
李琛抬起眼睛看着孙志勋，就这么盯着他看，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被看得很不自在，孙志勋摸了摸脸问道：“有什么问题吗，李队长？”
李琛想起孔双的冷笑：“他第一件事就是送去做了个亲子鉴定。”
“没什么。”李琛收回视线。
孙志勋问道：“李队长你问这些，是不是也怀疑我儿的死有问题，不是自发猝死那么简单？”
李琛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最近陪孩子听了一场学术讲座，有个方博士分享了自己的研究，说猝死的发生和基因突变有关，这个基因我们也在孙川笠的DNA中找到了。”
孙志勋说：“是方泊林吗，他找过我，打听我儿的情况。”
李琛说：“像你这样不愿接受的父母，我见过很多，但是即便没有方泊林这项研究，也没有证据支持孙川笠是他杀。”
孙志勋眼神黯淡下来：“后来我也说服自己去接受，可内心那个声音特别强烈，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三年前一定发生过什么。”
他看着李琛：“那段时间很不正常，集中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川笠被那个夏谷风打成重伤后，莫名其妙卷进强间案中，然后又突然离家出走，这一系列事情一件连着一件，太不正常了。”
李琛想起悦悦总说一句网络流行语：反常必有妖。
孙志勋看着李琛，眼睛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尽管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特别强烈，我感觉那段时间里，有人在川笠体内放了一个倒计时，一个死亡倒计时。”
或许孙志勋的眼神太过阴森，像扒着地狱的台阶往上看的魔鬼，李琛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琛问道：“你知道孙川笠的亲子鉴定是在哪家机构做的吗？”
孙志勋愣了一下，脸上恢复了稍许血色，仿佛从阴间回到阳间，他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件事还是孔双告诉我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儿绝口不提，问多了就急眼。”
离开监狱，李琛坐进车里，他想了一会儿，拨通了胡钧锴的电话。
“喂，”李琛把手机贴在耳边，“我想去你的公司调查一份记录。”
电话那边胡钧锴似乎愣住了，一段时间的留白后李琛补充道：“我在调查一个人，可能在你们机构做过亲子鉴定，我想调查这个记录。”
胡钧锴反应过来：“这个样子啊，没问题的，我们都保留着完整的记录信息，这样吧，我在杭州出差呢，苏苏在公司，我跟她说一声。”
李琛抬起头，看到“诺诗医学”四个金色的大字悬挂于高高的楼宇上，阳光照射下有几分刺眼。这时，玻璃门打开，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的苏苏走出来，她小腹微微隆起，笑着打了个招呼：“李队长。”
李琛微笑道：“有宝宝了，还这么拼命工作，胡教授也舍得？”
苏苏一笑：“习惯这种生活节奏了，停不下来。”
她刷卡开门，引着李琛走进去，映入眼帘都是纯净的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一楼通往二楼是一个漂亮的环形楼梯，苏苏介绍道：“这个是子标设计的，是基因的双螺旋形状。”
李琛惊叹于一个理工男设计出的文艺美，但还没忘了正事，转头问道：“亲子鉴定部门在哪一层？”
“在十四楼，我带您过去。”
两人乘坐透明电梯一路上到十四楼，俯瞰盛都市的旖旎风光，苏苏说道：“这里景色不错吧。”
李琛微微一笑，因为热爱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他从小就立志，让这座城市更加美好。
电梯停在十四楼，一出来就看到前面的玻璃门上贴着大字：亲子鉴定中心，苏苏对着里面喊了一声，“荣姐。”
一个卷发的女人打开玻璃门走出来，看样子三十多岁，应该和苏苏差不多年纪。
苏苏介绍道：“这是我们实验主管吴美荣，这是刑侦大队的李队长，过来查询一个记录。”
李琛说道：“我想查询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孙川笠的人来这里做过亲子鉴定，时间大概是三年前。”
吴美荣似乎是个很淡定的人，没有被刑警的到访吓到，也不问原因，直接一句跟我来吧，带着两人走进办公室。
后来李琛得知，有明星或者一些商界大佬秘密来做亲子鉴定，把自己包裹地跟抢银行似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吴美荣见多不怪，宠辱不惊。
她淡然地双手插兜走在前面，步态像一只稳健的猫咪，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电脑前，削葱根一般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一顿敲敲打打。
李琛提起一颗心，他不知道自己希望找到，还是找不到。
如果找到，那么他越发逼近真相。
如果找不到，他决心就此放弃，只是有一些不甘心，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他解不开的数学题，曾经一次他不吃不睡一整晚，最后论证出来题面错了。
电脑还在转圈圈，李琛盯着屏幕，捏紧了手心里的汗珠。
吴美荣扶了扶眼镜，凑近电脑看了看：“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