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原似乎很熟练，她一边询问着，一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她的侧脸很是妩媚，工作起来又特别专注，整个人静静地散发着一种民国知识女青年的气质。
“请问您的家庭是否有遗传性疾病？”
孙志勋摇了摇头：“四代以内都没有。”
“那您本人有过什么重大疾病吗？”
“没有。”
秦原登记完信息，回头微笑道：“好的，信息登记完了，感谢您的配合，后续您的基因测序数据需要用于相关科学研究，但是您的个人信息我们会严格保密，这点请您放心。”
孙志勋起身，他忽然说道：“奥，如果家属有重大疾病，这个信息是不是对你们的研究也有帮助？”
秦原怔了一下，说道：“我可以先记录下来，您说。”
“我儿子，年仅二十五岁，突发猝死。”
秦原的手停在键盘上，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孙志勋，目光澄澈透明，丝毫没有躲闪，眼神中流露出悲悯：“真抱歉。”
孙志勋说道：“我知道现在的医学或许还有很多事解释不清楚，我参加这个计划，是因为李子标博士来我们这里演讲时说过，基因可以解释一切，对吗？”
秦原看着他，摇了摇头：“基因就是一份摩斯密码，遗憾的是，我们现在能解读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孙志勋说道：“李子标博士的话我印象深刻，他说基因可以决定人的生老病死，姑娘，你说，基因可以决定一个年轻人突然猝死吗？”
秦原微微一笑：“子标师兄经常用这句话忽悠学弟学妹，当年我就是这样，放弃了去北京读书的机会，跑过来给子标师兄打工。”
秦原看着他，说道：“他的理论没错，基因确实决定了人的生老病死，只是我们对基因的认知还很有限，基因的密码，就像广袤的宇宙，等待我们去解开。”
孙志勋一笑，说道：“我觉得更难解读的是人心。姑娘，你说基因密码和人心，哪个更深不可测？”
秦原微微一笑：“人心有多深沉，这件事或许也是基因决定的。”
孙志勋怔了怔，咧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笑：“果然是东大的高材生。”
他站起来，感谢秦原陪他聊了这么多，刚走到门口，只听到背后传来秦原的声音：“我没提过自己是东大的，您怎么知道？”
孙志勋脊背猛地一僵，他略一思索，回过头笑道：“你不是李子标博士的师妹吗，他是东大的，你自然也是。而且这个项目，这个基因组计划，也是东大发起的，应该不难推测吧。”
秦原点点头，手插兜里看着他说道：“我很抱歉您儿子的事，失去亲人的那种痛，我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也算经历过。我有一个好朋友，才二十岁就抑郁自杀了，我至今记得她父母悲痛欲绝的样子，他们说，感觉失去了孩子，人生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孙志勋的手不由得捏紧了门把手，他望向秦原，眼底闪过寒光。
秦原深深地鞠了一躬：“您一定要保重，孩子在天上会看到的，看到父母安好，他才会安心。”
孙志勋咬了咬牙，拉开门离开了。
走出大门，骞秘书摁着胳膊上的止血棉签赶过来，见孙志勋一头黑线，问道：“怎么了领导？”
孙志勋回头看了看，皱眉说道：“这个秦原，不简单。”
骞秘书皱起眉头：“您还是怀疑她？”
孙志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已经认了，可见到这个秦原，那种强烈的直觉，你能明白吗，就像预测到马上要地震一样……”
骞秘书看着孙志勋有几分不知所措，孙志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让启蓝找人查个底调儿。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证实她和川笠的事没关系，我就再也不追查了。”
说完，孙志勋大步流星离开，车子发动，很快驶上高速路。
孙志勋只顾看着窗外的风景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一辆黑色的大奔正跟在自己后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车子驶入一条僻静的小巷，停在一栋红砖房青瓦片的古式建筑门前，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隔天的雨水正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门前的绿叶上。
门口设有岗亭，两个保安站在附近巡逻，见孙志勋的车子驶过来，哈腰打开门。
黑色大奔停在不远处，观望着这边的情形。
两个小孩子似乎被这古建筑风格所吸引，骑着自行车想要上斜坡，被保安拦住，呵斥了几句赶了回去。
其中一个看上去身强体壮，回头愤愤地吐了一口唾沫。
车里，李琛坐在驾驶席上，一双眼睛炯炯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后座是上次来的两个纪委的领导，其中那个年轻帅气的侯亮平说道：“就是这里，表面上看是佛教信徒的聚会地，其实是高启蓝的一处私人宅邸，过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和她有关的人。”
李琛声音低沉：“刚刚在诺诗医学的采血处，我们的人进去伪装成工作人员，偷偷把录音笔放进了骞秘书的外衣口袋里。”
侯亮平说：“那你打算怎么拿回来呀？”
李琛看着前方，刚被赶走的两个孩子，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到院子里。
李琛嘴角微微一笑。
不一会儿“砰”地一声，玻璃破碎声传来，骞秘书跑了出来，皱眉看到俩半大小子，骂道：“哪来的小兔崽子，一边玩去。”
大的那个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两个人把骞秘书摁在地上打，两个保安连忙上来帮忙。大的那个力气很大，小的那个跟泥鳅一样灵活。
闹了半天，骞秘书捂着青肿的脸，三个人只捞到一件孩子的外衣，两个小子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他们跑到一边僻静的巷子里，吹起了口哨。
李琛闻声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支录音笔。
侯亮平赞许地说一声，行呀，又问道：“那俩小孩你安排的？”
李琛说：“他们都是孤儿，我和太太有时会去孤儿院看他们，带些吃的。”
录音笔缓缓地播放着，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后，高启蓝的声音传来：
“还要调查？哎，勋哥，这个秦原我已经调查个底儿朝天了，还能查出什么来，我连星座血型有没有男朋友都查清楚了，你还想要什么？”
听到秦原的名字，李琛怔了一下。
孙志勋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怀疑，她跟我儿子的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