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火车站人头攒动,谷风一眼认出人群中的秦原,她身边一些大学生模样的人,举着学校的牌子。
秦原接过他手里的一个包,看着眼前的少年,肌肤又黝黑了几分,眼睛依然是亮晶晶的。
秦原向他身后望去,只有谷风一人。
“大姨和叔叔没来送你么?”
谷风摇摇头:“我说你会接我,他们放心。”
说着谷风掏出手机给爸妈发信息,说秦原已经接到了自己,让他们放心。
秦原打了一辆车把谷风送到学校,陪着他办理了入学的各项手续,谷风把行李往宿舍里一放,就匆匆下来找秦原。
秦原带他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一路奔波,谷风早就饿了,他吃了一块锅包肉,连说真香。
秦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本省那么多高校,你为什么要报盛都的学校?”
谷风看了她一眼,说道:“省内待够了,想出来看看呗。”
秦原本想说,那么多地方,为什么偏偏是盛都,想了想又忍住了,说道:“为什么选了商大?”
“商大怎么了?”谷风嘴里塞得满满的,“我想旁听下商业的课程,以后做个生意,让我爸妈过上好日子。”
秦原看着他,他或许并不清楚,他作为体育生考上的盛都商大,正是孙川笠所在的学校。
谷风看着秦原,说道:“小炀哥没跟你一起来,你们确实分手了哇,一直没和好?”
秦原点点头:“我们现在只是一起考研的战友。”
谷风问道:“你们准备考哪儿?”
“北京。”秦原淡淡地说道。
“哦。”谷风眼神有几分黯淡,又低头扒饭。
吃完饭,秦原要送谷风回学校,刚进学校南门,看见一家名为不晚的咖啡馆,谷风被文艺的名字吸引,说要请秦原喝杯咖啡。
轻音乐缓缓流淌着,两人在一排书架边的咖啡座,对面而坐,谷风点了两杯丝绒拿铁。
谷风展开笑颜:“姐,这次见到你,虽然才过半年,感觉变化很大,你瘦了,感觉也稳重了不少。”
秦原笑笑,说道:“少年,你还是老样子。”
谷风低下头,半晌,似乎鼓起很大勇气一般,说道:“这半年来,我常常想起你。”
秦原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他挠挠头,手不知往哪里放一般:“你也知道我不是学习的那块料,但是一想到你,我就有了动力。”
秦原心下一阵震动,她一直只当谷风是弟弟。
谷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秦原,说道:“姐,你问我为什么来盛都,我想在你身边。在你身边我觉得特别踏实,有人关心我,有人管着我。以前你和小炀哥在一起,我不敢想,现在我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谷风看着秦原,眼神真诚:“姐,你能考虑下我吗?”
秦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谷风,你现在的感觉,是不真实的。怎么说呢,我觉得,是因为小夏离开,你对我的依赖比过去强,你错把这种姐弟情当作了……”
谷风摇摇头,执拗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自己的心,我明白。”
秦原摇摇头。
“为什么?”谷风急切地问道,“我可能是没小炀哥那么有才,但是,但是我对会你好的,我不会让你伤心的。”
服务员端过来一盘薯条,闻言笑了笑,对秦原说道:“这小伙子不错的,现在姐弟恋多流行。”
“对嘛,”谷风跟着起哄道,“你也试试姐弟恋呗。”
这是试着玩的么,秦原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可我心里真的是一直把你当弟弟。”
谷风的头低了下去。
秦原背对着玻璃门,她不知道此刻孙川笠就站在门口。
看到了秦原的背影,孙川笠准备迈步进门的脚收了回来。
他立在门口,眯起眼睛看着秦原对面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孩儿,感觉很面熟,想了一会儿。
孙川笠想了起来,他是宁小夏的弟弟,他在葬礼上见过。
他一声不吭悄悄地转身离开。
大学生活很轻松,课程随便上一上,舍友基本上都忙于谈恋爱和打游戏,谷风渐渐适应,感觉很无聊。
虽然秦原经常发信息关心他,也经常过来给他带些吃的,但是举止的界限感分明,甚至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也会快速缩回。
他去东大找过一次秦原,南宫炀和秦原一起带他在学校周边玩。
南宫炀看着秦原的眼神,深情满满,心里眼里都是她。谷风明白那种眼神,他心里无限失落。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打游戏到半夜,第二天睡到快到中午了才起来,上午的课翘掉了。谷风随便洗了两把脸,穿着拖鞋去食堂吃饭。
端着饭盒坐下,谷风胡乱扒拉两口,感觉到一束目光一直盯着自己。
谷风抬起头,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没有避开目光,反而径直走过来,在自己对面坐下。
“我们认识吗?”谷风皱皱眉,他脑子里忽然叮得一声。
他见过这个人,虽然只有一面,但是他不会忘记的,在姐姐葬礼上这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哭得声泪俱下。
“谷风?是谷风吧?”孙川笠一笑,“哦,对,算一算你也该上大学了,你来盛都商大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谷风还未反应过来,孙川笠拿过他的餐盘,说道:“别吃这些了,走,我带你去三楼。”
盛都商大食堂的一楼基本上都是大锅饭,经济实惠,三楼则是小炒或者特色美食,就餐欢迎也好,都是绿植隔开的一个个独立包间。
谷风一言不发,跟着孙川笠来到三楼,他冷冷地看着孙川笠点了麻婆豆腐、糖醋里脊还有一条鱼。
“怎么样,来这儿还适应吗?”孙川笠热情地给谷风夹菜。
谷风不理他,也不客气,埋头吃起来。
孙川笠看着狼吞虎咽的谷风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有想法,是我没照顾好你姐。”
谷风放下筷子,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孙川笠说:“不管怎么样,我今天看到你还是觉得很欣慰,我很想小夏,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小夏,你的眼睛和她真像。”
谷风攥紧了拳头:“你当初为什么要招惹她?你这种有钱公子哥,什么人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感情就是你们的游戏!可我姐不是,她心思重……”
孙川笠摇摇头:“我对小夏,从来没有当成游戏,我是真的喜欢她。”
“那你还和别的女人来往!”
“我之前确实有很多女朋友,但是认识小夏以后都断了,我和小夏在一起那段时间,没有别的女人。我有个私生女,小夏也知道,并且很喜欢孩子,她真的善良又纯洁,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儿。她走后,我觉得一个人很没有意思。”
“你怎么不跟着去死?”谷风说道。
“是,”孙川笠推了推眼镜,“我是个懦夫,虽然很痛苦,一想到还有父母孩子,就没有去死的勇气。”
谷风低头不语。
最开始他也不能理解,一向乐观阳光的姐姐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他想去找孙川笠算账,因为姐姐是跟他恋爱后出事的,但是被父母拦了下来。
后来查阅资料,在心理医生的开导下,他渐渐明白,抑郁症并非一定遭遇巨大挫折,有的人生活很好,也一样会得抑郁症,对孙川笠就不那么恨了。
孙川笠把一张纸推到谷风面前,谷风低头,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
“如果有事,随时打给我。”孙川笠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你还在为你姐的事怪我,但我真的想为你做些什么,这样我会感觉到小夏还在我身边。”
孙川笠起身离去,谷风把那团纸捏成一团,他想了想,没有丢到垃圾桶,而是塞到了书包里。
离开食堂后,孙川笠步入一条偏僻的小径,看看四下无人他掏出手机:
“嗯,跟我想的一样,那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秦原不会告诉他的,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小子,跟着白操心又帮不上忙。嗯,那就再跟一段时间吧,确定没问题了就把人撤回来。”
他挂断电话,点上一只烟,黑暗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红光在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