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尹黎的情绪慢慢激动起来，她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让你物色女孩子，帮他诱骗那些单纯的女孩子？然后把她们带到一个房间，供你们玩乐？”
顾川抓着头发，深深地闭上眼睛。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尹黎的声音颤抖着，她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她的呼吸那么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
但她还是咬着牙努力继续说道：“你参加了吗？”
半晌，顾川抬起头，那眼神让尹黎有几分陌生，冰冷，麻木，漠然。
“你在说什么呢，”顾川说道，“我们又不是犯罪团伙，只是常常聚在一起吃吃饭、打打牌，这也犯法吗？是，孙川笠老是欺负我，把我当佣人使唤，不过那又怎么样，谁让我欠人家钱呢。”
尹黎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不仅仅是任务失败的失望，还有对顾川，她以为他还是个人，谁成想他已经麻木不仁了。
尹黎低头把碎发掠到耳后，说道：“我做家教挣了一些钱，你先拿去还给孙川笠，剩下的我也会还上的。”
顾川摇摇头：“你没必要替我还钱，要还也是我来还，我答应过你学费我来出。”
尹黎起身，走了两步又回来，看着低头不语的顾川说道：“顾川，我最后再说一句话，这句话是说给那个还有心的顾川听的，不是那个行尸走肉的顾川。”
尹黎说道：“我在黑暗里挣扎了好久才走出来，只明白一个道理，要获得真正的救赎，只有一条路，就是面对和接纳真实的自己，包括自己的一切过往。”
高跟鞋咚咚咚的声音渐渐远去，顾川一人在原地久久地坐着。
他想起那晚孙川笠手扶在他肩膀上，两只眼睛盯着他，说道：“最近那个叫秦原的把我告了，你知道么？”
一阵烟雾自眼前飘过，冷汗在顾川额角滴落。
“要不是你那天喝多了，说什么小夏不是顶楼掉下去的，我至于跑看守所待一圈么，他妈的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孙川笠说着踢翻了一个凳子。
金帅摇摇头，背过身去。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来，他们眼神冷峻，二话不说拎起顾川就是一顿打。
良久，顾川吐出嘴里的血，恍恍惚惚看到孙川笠在他身边蹲下。
顾川头昏，耳朵里嗡嗡作响，听着孙川笠的声音像天外来音：“那天你到底去没去过红樱馆？”
“没，”顾川气若游丝地说道，“笠哥，我真的没去，我就是喝多了胡喷的……”
孙川笠放开他的头发，顾川只感觉脑袋咚地一声撞在地上。
“没去过你瞎逼逼啥，”孙川笠说道，“我告诉你，那个秦原是个犟脾气，你这话她当真了，她肯定还会找你的，她的花样多的很，鬼知道她怎么出招，我希望你，时刻保持警惕，不管是谁来问起和宁小夏，和我相关的事，都把你那张破嘴闭紧一点！否则，我也可以送你去拘留所，甚至监狱，去待上几年。”
金帅踢了顾川一脚，顾川睁开被血迷住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笠哥我知道了。”
火车站不远处一家上海菜馆，李子标和秦原给尹黎送行，她预订了晚上回北京的火车。
尹黎掏出录音笔递给秦原，说道：“你可能会失望，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嘴巴很严。”
秦原戴上耳机听，服务员端来红烧肉和小笼包。
尹黎低头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李子标说道：“这是在干啥？”
尹黎一笑：“感谢真主赐予美味的食物。”
李子标撇撇嘴：“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秦原听完录音摘下耳机，只听尹黎说道：“最难的那段时间，我无人可以求助，没人能理解我内心的痛苦，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我见识到了人性的恶，很多人中伤我，说我作风不检点是咎由自取。”
李子标不语，当年尹黎的事在学校里传开后，许多男生评论此事言语下流，而女生也并不同情尹黎，认为漂亮的女孩子都风骚。
尹黎看着窗外继续说道：“看我日渐消沉，我妈也是病急乱投医吧，拉我去教堂做礼拜。大家很热情，互相以兄弟姐妹相称，我慢慢打开了心扉，开始说话了，也会笑了。是神拯救了我。”
李子标说：“救你的是你自己，你内心足够强大，才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我只相信科学。”
尹黎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这个学长还是老样子。
秦原笑笑：“子标师兄，我倒觉得这并不矛盾，牛顿和爱因斯坦也是研究了一辈子科学，同时信神。”
李子标回头看着秦原，她虽然嘴角在笑，脸上却藏不住失望的神色，想来那个录音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秦原把录音笔还给尹黎，说道：“也是意料之中，一个人即便内心悔恨，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和前途。”
尹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什么突破的方向么？”
秦原摇了摇头：“我把各个高校的论坛都翻遍了，能找到的信息虽然多，但都没什么价值，唯一就是小微，但是她母亲很明确地表示不愿意。”
尹黎说：“别灰心，说不定哪一天就峰回路转了，我会一直等着。我能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愿放弃，有的念头一旦有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秦原点点头。
送走尹黎，李子标骑着自行车载着秦原往学校的方向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你选好要考哪个专业了么？”
“嗯，我想学法律。”
李子标沉默良久，夜色已悄然降临，城市的上空，华灯次第点亮。
李子标骑着车径直停在秦原宿舍楼门前，秦原道谢跳下车，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南宫炀。
夜色里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秦原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回头对李子标介绍道：“这位是……”
话音未落，李子标说道：“认识，你男朋友，之前去实验室找过你。”
秦原说道：“这位是李子标。”
“听说过，”南宫炀笑了笑，说道，“我校著名的青年科学家。”
“你们聊。”李子标跨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你在这里干嘛呀？”秦原看着南宫炀问道。
南宫炀还看着李子标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听到秦原的问话，只简单地说道：“等你。”
他看着秦原，内心最想问的是，你是在和他约会么？
但是他问不出口，自认为没有资格，也不敢正视答案。
“你最近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南宫炀说道，“老四说你天天半夜不睡觉在那里刷帖子，以前你对逛论坛可是毫无兴趣，觉得碎片化信息浪费时间。还有你最近去北京，真的是参加学术会议？宁肯自掏腰包也要去，我觉得你对科研还没那么大热情吧……”
秦原不答，她骗不了他。
南宫炀叹了口气：“是不是还是，小夏的事？”
秦原见宿舍楼前人来来往往，于是说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静谧的校园路上，秦原说道：“我想找曾经的受害人，联合起来一起指控姓孙的，确实找到了两个，一个不愿意再提起往事，另一个已经同意了，只是我觉得力度还不够，所以暂时按兵不动。其他的人，一定还是有的，但是我找不到了……”
南宫炀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秦原回过头看着他，说道：“我准备停手。”
南宫炀看着她，脸上是不相信的表情，认识了这么久，他知道秦原很执拗。
“一来现在的证据真的不足以扳倒他，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我不会再冒失了。二来，我现在停手专心考研，这样姓孙的才能慢慢放下警惕，时间久了，他的马脚自然会露出来。”
秦原拉起南宫炀的手：“我答应你，毕业前的这段时间，我会忘掉以前的一切，实验室也不再去了，我们一起专心地复习考研。”
南宫炀看着秦原，她的眼睛很真诚，他知道她不会骗他。
她现在是战略性休战，并非彻底放弃。
可南宫炀的想法渐渐变了，他不愿再做那个任由孙川笠欺压的小绵羊，他意识到只有彻底解决孙川笠，他才能过上安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