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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各怀心思伐秦败 列国乘隙强实力(1 / 1)


张仪之策,在楚国大臣中引起了激烈的争论,靳尚全力支持张仪之策,屈原则全力反对。靳尚说唯有张仪之策,才可使楚国安宁。屈原针锋相对,说秦国困处西陲,欲张国势,必侵楚国。楚国若不抓住这次六国伐秦的大好机会,给予秦国以沉重的打击,则将来必定后患无穷,永受秦国之欺。

楚怀王听了又犹疑起来,招来张仪问道:“若六国败后,秦国不讲信义,欲攻我楚国,寡人奈何?”

张仪一笑,道:“大王料事谨慎,实为至贤之君矣!大王若结好秦国,我秦国必以商於六百里土地相赠。”

楚怀王大喜:“此言可真?”商於之地为秦、楚交界的冲要之地,楚若占据此地,则是大得地势之利,不惧秦国的攻击。

“吾身为使者,岂敢在大王面前虚言。”张仪正色道,话锋一转,“不过,大王为显示诚意,应将为质齐国的太子召回。然后大王可遣一心腹将军,随外臣至秦,暗中接收土地。”

楚怀王想了一下,答应了张仪,当即派心腹内臣至齐,借口太子有疾,将太子召回楚国“调养”。

屈原知道此事后,苦苦劝谏楚怀王,切不可轻信张仪之言,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只有夺人土地,哪有送人土地呢?可是楚怀王不仅不听屈原的劝谏,反倒当众大发雷霆,将屈原痛斥了一番,并免除了屈原的左徒之职,改任三闾大夫。

靳尚升任左徒,并兼领太宰之职,代替屈原处理楚国的变革法令之事。三闾大夫只是一个掌管昭、景、屈三大家族祭祀事务的礼仪职务,并无任何实权。

屈原百思不得其解,一向信任他的楚王如何这般不近情理,竟似对待罪臣一样对待他?只有靳尚、张仪和郑袖知道其中的原因。

屈原精通楚歌,郑袖则喜唱楚歌,在楚怀王的允许下,屈原常将新作的楚歌教给郑袖学唱。

一日,郑袖忽在楚怀王面前大哭大闹,说屈原调戏她,把她比作湘夫人,而屈原却把自己比作湘君,逼着楚怀王杀了屈原。楚怀王听了,虽然大怒欲狂,但最终还是没有杀死屈原,只是贬了屈原的官职,不准屈原进宫。这自然又是张仪的“奇计”,为此,张仪又送了郑袖价值千金的明珠一斗。

楚怀王的举动,使齐宣王大为愤怒,也立刻召回了为质楚国的太子,并向公孙衍控告楚国有背盟之心。

公孙衍惊道:“此必为张仪从中搅和之故,吾六国伐秦之举,当速速举行。”

他提前一个月,召集六国之兵来到大梁,但来到大梁的却只有五国之兵。

齐宣王说,齐军可以和任何一国联军攻秦,唯独不能和楚国之兵待在一起。

公孙衍担心事情拖久了会发生变化,说,齐国在诸国的后方,不出兵也行,就多出些粮草甲仗吧。齐宣王不愿得罪公孙衍,勉强答应了下来。

五国之兵加起来,虽然不及百万,却有八十万之众。其中魏、赵、韩、燕各出兵十五万,楚国出兵二十万。

楚国出兵既多,又为天下第一大国,公孙衍为表示对楚怀王的尊重之意,特地想出了“纵约长”这一名号,加在楚怀王头上,并解释道,六国结盟,是为“合纵抗秦”之约也。“纵约长”即为六国联盟之长,亦为六国之兵的主帅。公孙衍想以此激起楚怀王的斗志,迅速率领五国之军,向秦国展开猛烈的进攻。但是楚怀王却找出种种理由,千方百计地拖延发兵时间。

张仪已悄悄回至秦国,楚怀王派将军屈丐跟随张仪入秦,去接收商於六百里土地。

只待六百里土地到手,楚怀王就会寻找借口退出“六国联盟”。不料张仪刚至咸阳,忽从车上跌下,连声呼痛,左右慌忙将张仪扶回府中,竟不理会屈丐。见张仪受伤,屈丐也不好说什么,憋了一肚子气,自寻馆舍住下。次日,屈丐去相府拜访张仪,却被门卒挡住,言相国病重,暂且不能见客。屈丐是“秘密使秦”,也不好大肆声张,去秦国朝廷吵闹,只得耐下心来,一边坐等张仪病愈,一边急派从者向楚怀王禀报他出使秦国的经过。

楚怀王无法得到土地,见公孙衍催得急,只好硬着头皮,率领八十万大军向秦国杀来。

列国征战,从无一次动用过八十万大军,五国的举动,一下子震惊了天下。魏、赵、韩诸国君臣,已是弹冠相庆,想着将来能分得秦国的何处土地。齐宣王又是妒忌,又是羡慕,并不认真备下粮草,更没有将粮草输往五国大营中。周天子则是异常兴奋而又紧张地注视战局,希望六国和秦国两败俱伤。如果真是这样,周天子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周王室也许会因此多延续几年。反之,则不论哪一方战胜了,其国君恐怕都不会安于王位,要高升一步,去做天子了。

魏国客卿孟子见到大战即将爆发,慨然长叹道:“我等了这么久,就是想等到魏君明白——专事征伐并非上策,治国还须仁义大道。可是魏君父子,却俱是沉醉于征伐中执迷不悟。”他率领弟子回到齐国,希望新即位的齐宣王能够对他的仁义大道有所领悟。

齐宣王对孟子十分敬重,见其回到齐国,立即封为“中卿”,地位之高,可与相国并列。但“中卿”只是个虚衔,并无实权。齐宣王虽常召孟子入宫谈论天下之势,却对“仁义大道”并无兴趣。孟子大为失望,想要另走他国,年岁已老,只得在齐国住下,广招徒众宣讲他的仁义大道。

就在孟子回到齐国之时,楚、魏、赵、燕、韩五国之军和秦军展开了大战。

面对着八十万五国联军,秦惠文王并不惊慌,拜樗里疾为大将,甘茂、向寿为左右将,率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主动出击,迎着五国联军杀来。

公孙衍又怒又喜,怒者,秦兵欺人太甚,居然不将他的五国联军放在眼里。喜者,秦军主动出击,无疑是放弃了“河山险固”,自寻死路。他立即将五国联军分为三部,左部为楚国之军,敌住向寿率领的秦国右军,右部为燕国之军,敌住甘茂率领的秦国左军。公孙衍叮嘱楚、燕两国之军——不必与秦军交战,拖住秦军,使秦军三路兵马不能会合,即是大胜。然后,公孙衍亲率魏、赵、韩三国的四十五万大军以猛虎下山之势,直扑秦国中军。

在公孙衍的料想中,他很快就可以将秦国中军歼灭。秦国中军被歼灭,左、右两军必然不支,亦将为楚、燕两国所灭。这三十万大军若全数覆灭,秦国就成为六国案上之肉,将任由六国宰割。但是战局却发生了突变,燕国十五万大军忽然急速后撤,向本国退去。甘茂率领的秦国左军乘势猛进,日行百里,直逼韩国都城郑邑。二十万楚军亦突然转头回国,声称国中遭到巴人袭击,必须回军自救。

向寿率领的秦国右军亦是乘势猛进,日夜行军,直逼魏国都城大梁。魏、韩两国精兵在外,都城空虚,陡地见到秦军兵临城下,魏、韩两国之君都是惊慌失措,急令公孙衍退兵。赵国君臣见到燕国退兵,怀疑燕国将要乘虚攻赵,也紧急派使者令赵军回国。

这陡然发生的一切,如晴天霹雳般砸在公孙衍的头顶上。他在中军大帐中愣了半晌,忽地拔出佩剑,就向喉间挥去。秦军截断了后路,粮草不继,魏、韩、赵三国之军将不战自乱,败局已定。如此大败,他公孙衍无疑将名望扫地,无法待在任何一国。他站在无人可及的最高处,摔下之惨,亦是无人可及。

左右亲信见到主人忽然自刎,慌忙扑上去紧紧抱住主人的胳膊,苦劝道:“事至如今,并非主人之过,全是燕、楚两国陷害之故啊,主人为燕、楚两国背叛而自刎,实在不值啊。”

公孙衍听着,心中一酸,热泪滚滚而出,仰天说道:“我不负六国,是六国负我矣!从今以后,‘合纵大业’将永无实现的可能。六国如此,必为秦国所灭,必为秦国所灭!”

他抛下佩剑,下令退兵。

魏、韩、赵三国之军退至修鱼,与三路合击而来的秦军发生了大战。赵军首先崩溃,被秦军杀死三万余人,大将公子渴亦被乱箭射伤,落荒而逃。接着韩军大阵也崩溃了,被秦军杀死近四万军卒,大将申差做了秦国俘虏。只有魏军始终保持着严整的阵形,没有一员大将受伤或被俘,兵卒战死者亦只数千人。秦军斩杀敌卒近八万人,自损也近五万军卒,遂乘胜收军,班师回至国中。公孙衍将魏军带回大梁,立即上表请求“退隐”,不待魏襄王答复,即携家隐于“鬼谷”之中。

六国伐秦,闹得轰轰烈烈,却只有五国出兵,这五国偏偏又被秦军打得大败,一时间,秦国的威名传遍天下,令中原诸国君臣和周天子一听“秦国”之名,就心惊胆战。秦惠文王狂喜之下,欲发倾国之兵,攻灭“三晋”,夺取洛邑,获取九鼎,以“天子”的名义扫平天下。

张仪忙劝道:“‘三晋’虽败,楚、齐、燕诸国并无损伤。此时我秦国若占洛邑,必惊动天下,各国势必倾力攻击,只怕我秦国难以抵挡。为今之计,楚国必为秦国大敌,我秦国当迅速攻占蜀、巴两国,使楚国随时会面临我秦国的两方攻击,不敢轻举妄动。至于‘三晋’之国,我秦国可趁公孙衍‘退隐’之机,诱使他们与秦结好,牵制楚、齐两国。”

秦惠文王想了想,恨恨地叹了一口气,道:“唉!就依相国之计,只便宜了‘三晋’。”

张仪见秦惠文王听从了他的计谋,心中高兴,乘车回府,刚进大门,就遇上了屈丐。

“嗯,将军怎么还在这里,没有去接受土地呢?”张仪做出一副大为吃惊的神情问道。

“你秦国上下,没有一个人理会我,我到哪儿去接受土地?”屈丐气哼哼地回答道。

张仪笑了,说:“我自己拿几里封地去赠送给楚王,哪里要惊动秦国上下呢?你给我的管家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什么,是你自己的封地?”屈丐听了,耳中嗡嗡乱响,眼前一片昏黑。

“当然是我自己的封地,从某处到某处,共是六里。”张仪正色说道。

“胡说!”屈丐怒喝一声,道,“我来接受的是秦国商於之地六百里,不是大人的私地六里!”

张仪勃然变色,厉声道:“我秦国之地,都是将士们以鲜血换来的,岂肯白白送人!我说六里,就是六里!”说着,拂袖走入府内,不再理会屈丐。众门吏见主人如此,立刻如狼似虎般将屈丐赶到一边。

屈丐一路痛骂着,离开秦国,回到郢都,向楚怀王哭诉受到张仪欺骗的经过。

“什么,张仪竟敢如此欺负寡人吗?”楚怀王气得发昏,手脚冰凉,一头栽倒在地。

众大臣慌忙将楚怀王扶起,急召太医。幸亏太医来得及时,楚怀王总算没有被当场气死,但是躺倒在榻上,不能动弹。楚怀王自觉愧对臣下,紧闭宫门,任何人也不见,国政大事,全都委托昭雎、靳尚二人治理。靳尚趁此良机,一把火烧了屈原拟定的变法诏令,并严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变法”二字。屈原见到国势如此,心急如焚,却又无奈何,只能望空长叹。

秦惠文王采取张仪之策,首先建造函谷关,对“三晋”采取守势,然后一方面派使者至魏、赵、韩三国结盟和好,一方面派张仪、司马错大举伐蜀。

魏、韩两国对秦畏之如虎,立刻答应与秦和好。赵国却对秦国使者十分冷淡,拒不与秦和好。秦惠文王听了大怒,当时不便发作,却暗暗在秦、赵边境囤积粮草,预做攻赵的准备。

燕国相国子之见秦国势大,立刻发动叛乱,逼迫燕王哙将王位“禅让”出来。燕王哙见子之背后有秦国支持,不敢抵抗,只好将王位“禅让”给子之。列国慑于秦国之威,对子之以臣谋君的举动视而不见,一些小国甚至遣使祝贺子之“荣升”君位。

蜀国正当内乱,无法抵挡秦国大军,很快就被秦国灭亡。张仪、司马错乘胜前进,又一举灭亡了巴国,牢牢控制了长江上游,直接威胁到了楚国都城郢都。楚怀王急了,强撑病体,日夜训练军卒,准备与秦国大战一番,夺取商於之地。

秦惠文王见伐蜀大胜,立即调动兵马,向赵国发动猛攻,夺取了赵国的商邑,俘虏了赵国大将赵庄,斩杀赵卒二万余人,迫使赵国答应了与秦结盟和好。

此时,燕国军民不服子之,太子平和将军市被发动了十数万人,进攻子之。列国对太子平和子之的大战袖手旁观,使得子之从容调动军卒,很快就平定“内乱”,杀死了太子平。

秦国的空前强大,燕国的君臣易位,使周天子心中惊悸不已,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周太子姬延继位,是为周赧王。当初周慎靓王给太子命名为延,是已感到周室即将面临灭亡之祸,希望太子能够得到上天庇佑,延续宗祠祭礼不灭。周赧王刚登上大位,就派西周公给秦惠文王送去贺礼,祝贺秦国灭亡了蜀、巴两国。在周赧王眼中,秦国就是上天,他若想延续宗祠祭礼,就必须讨得秦国的庇佑。

齐宣王见到秦惠文王如此得意,不禁妒火中饶,极想干出一件大事,也震慑天下一番。他自然不敢去进攻秦国,而是以“平乱”之名,突发举国之兵,讨伐燕国。为此,齐宣王不得不拜他不喜欢的田文为相国,并赐其号曰孟尝君。齐宣王知道,如果他不拜田文为相国,齐国将军们就会拿出一千个理由来,拒绝伐燕。

公子婴得知儿子当了相国,高兴之下,喝多了酒,竟在醉中亡故。而邹忌又一次失去相位,郁闷中亦是一病而亡。田文退居薛城,一边为父守丧,一边命匡章率领二十万齐军,直捣燕国都城。

子之没想到齐国会向燕国大举进攻,惊慌之下,仓促应战,被齐国打得大败,在逃跑时为乱箭射死。燕国军民并不真心拥戴子之,齐军所到之处,未遇任何抵抗,仅五十余日就占领了整个燕国。

齐宣王得意扬扬,命令匡章将燕国宗庙中的宝器全数运往临淄,意图吞并燕国。齐军乘机在燕国公然抢掠,大肆搜刮燕国百姓的钱财。燕国军民大为愤怒,群起反抗。赵国乘势派出大军,相助逃亡在外的燕国公子职“收复”燕国,条件是公子职将来必须帮助赵国夺取中山之地。公子职答应了赵国的条件,在赵国大军的帮助下,打败齐军,收复了全部国土,即位为王,是为燕昭王。齐宣王本想“震慑”天下一番,却不料闹了个灰头土脸,大为扫兴。

楚怀王见齐军败退,认为齐军一时难以恢复战力,少了后顾之忧,遂大举发兵攻秦。秦惠文王早有准备,亦发大军相迎。双方各出兵卒二十余万,战车数千乘,在丹阳展开大战。惨烈的大战进行了十余日,结果楚军大败,战死军卒八万,大将屈丐以下的七十多个将军全部阵亡或被俘。败报传来,楚国举国震惊,一片哀哭之声。

秦军乘胜前进,直逼楚国都城。楚怀王派出大将景翠,征发倾国之兵抵抗。双方再次于楚国的蓝田之地展开大战。这时,楚军有三十万之众,而秦军只有二十万,但楚军战力明显不如秦军,虽然士卒勇敢,将军们却畏敌如虎,临阵先逃,致使阵形大乱,楚国再次遭到惨败。

蓝田之战,楚军战死者达十余万之多,而秦军虽然获胜,也付出了重大代价,死亡六七万军卒。疲惫不堪的秦军乘胜回军,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夺取了楚国六百里的汉中之地。

秦惠文王大喜,道:“寡人得了汉中之地,就可以使秦地完全和巴、蜀连成一片,灭楚有望矣。楚国灭,则天下亦在寡人手中矣。”他当即对张仪大加赏赐,一口气封了张仪六个万户大邑,赐其号曰武信君,命张仪速速制定灭亡楚国,夺取天下之策。

张仪大感振奋,道:“以微臣观之,楚国三年即可灭亡,大王亦能在十年内一统天下矣!”

“十年?”秦惠文王想了一下道,“寡人还不到五旬,这十年么,也还等得及,等得及!哈哈哈!”秦惠文王竟是一年也等不得了,数月后便暴病而亡,其太子继位为秦武王。

秦武王生得身材魁梧,极有勇力,做太子时即喜好和勇武之士交往,不喜欢张仪这等策士。他不止一次当众说过,张仪专凭一张嘴,借着秦国的声威四处招摇撞骗,实为大奸之人。

唉!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若不知进退,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张仪心中想着,主动请求辞去秦国相国之职,退隐回到故乡魏国。秦武王对张仪的退隐求之不得,立即恩准。

魏襄王见张仪回到故乡,不禁大喜,立即拜其为相国,并对其大加封赏。张仪不甘寂寞,居然又重新做了魏国相国,并且忘不了给秦武王送上一封密书,表示他身为魏相,但仍是秦国忠臣。秦武王见到张仪的密书,只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就扔在烛台上烧了。

惠施见到魏襄王此时还信任张仪,长叹一声,辞官回到宋国,半路染上风寒之症,悄然去世。张仪盼着秦武王的回书,盼了年余也未得到,郁闷中生出怪病,浑身疼痛而亡,临去世前喃喃念道:“大王不用吾‘连横之计’,平天下必多费数十年之力也。”

秦武王听说张仪死了,毫无哀伤之意,说道:“相国之职,让张仪这个奸人当过,寡人听了就烦,须改换一个名目,就叫作丞相吧。”

他不喜策士,选了两位武勇的大将樗里疾和甘茂为左右丞相,日夜训练士卒,欲攻“三晋”。

“我秦国之兵,天下无敌,当先破韩国,再入洛邑,夺九鼎而还,一举扫平天下。”秦武王豪迈地说着。满朝大臣谁也不敢劝阻秦武王,反倒争相称颂秦武王为圣明之主,千古难得一见。

秦武王得意扬扬,命甘茂为大将,领十万大军猛攻韩国的宜阳。不料甘茂费时五个月,伤亡士卒万人,仍然无法攻下小小的宜阳。秦武王恼羞成怒,派猛将乌获领军十万增援甘茂,总算是攻下了宜阳。然而秦军的伤亡却是更惨,前后共伤亡十余万军卒,猛将乌获也死于阵前。

秦国自变法强盛以来,征伐列国,伤亡如此之重还是第一次,国中怨声载道,处处可闻痛哭之声。秦武王却浑然不觉,俨然以宜阳大胜宣示列国,让列国派遣使者向他祝贺。

宜阳被秦攻下,通往洛邑的道路已经敞开,可惜秦兵元气大伤,一时无法强攻洛邑,夺取九鼎。秦武王不耐久等,决心未发兵之前,先去洛邑看看九鼎。

他摆开庞大的仪仗,带了孟贲、任鄙两位力大如神的猛将,直向洛邑而来。周赧王闻听秦君到来,慌忙派人清扫郊野,欲以“迎宾”大礼讨好秦君。

秦武王见了“迎宾”大礼却是怒火上冲,道:“寡人乃大秦之主,尔周室不过是一个弹丸小邦,竟敢称寡人为‘宾’吗?”他喝令众军卒赶散周天子派出的迎接之人,直入周室宗庙,观看那象征着天子权威的九座宝鼎。

“原来九鼎就是这个样子吗?”秦武王有些失望地说着,“这等宝鼎,只要寡人一声令下,秦国可以做出一百个来。”

“此九鼎乃大禹所传,年代久远,外观虽不中看,来历却是不凡。”任鄙说道。

“管它凡是不凡,寡人来了,就不能空来。这‘雍州’之鼎属于秦地,寡人当先扛了回去再说。嗯,你们谁能举起这座宝鼎?任鄙,你行吗?”秦武王傲然问道。

任鄙不敢在国君面前逞强,推辞道:“这宝鼎看上去有千斤之重,微臣哪里举得起来。”

孟贲却上前一步说道:“大王,让微臣试试吧。若是举不起来,大王休要见罪。”

“好!”秦武王大赞了一声,命人取来粗索,系在鼎耳上,让孟贲试举。但见孟贲紧紧挽着粗索,狂吼声里,死命一挣,竟把那千斤巨鼎提起了半尺来高,只是刚刚提起,又掉了下来。

“扑通!”巨鼎沉重的坠力拖得孟贲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在地,呼呼直喘粗气。

“哈哈哈!”秦武王大笑起来,“爱卿果然力大如神,只是太费劲了,且看寡人来试试。”

任鄙忙劝道:“大王乃万民之主,岂可轻易冒险。”

秦武王一瞪眼睛,喝道:“你自己无能,还想拦阻寡人吗?且给寡人滚一边去!”

任鄙不敢作声,看着秦武王挽住粗索,霹雳般暴喝一声,居然也将巨鼎提起了半尺来高。

“大王神力天下无敌,天下无敌!”任鄙连忙大声赞着。

不行,寡人得再提高几寸,方显得强于孟贲,真正天下无敌矣!

秦武王正想着,力气接不上来,手一软,轰——咔嚓一声里,巨鼎掉下来,正砸在他的胫骨上。秦武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昏死了过去。众人大为恐慌,忙将秦武王扶至馆驿内,搜尽洛邑名医救治。但秦武王胫骨已断,流血过多,众名医回天乏术,眼看着秦武王在痛叫声里一命呜呼。周赧王闻报大惊,慌忙来至馆驿,欲亲自吊问,却已不见了秦国众人的踪影。

任鄙、孟贲护送着秦武王的尸首,连夜而行,急急赶回了都城咸阳。秦武王无子,诸弟人人争夺君位,国中乱成一团。天下各国闻听此事,无不拍手称快,纷纷传言——秦王无礼于周室,惹怒上天,结果身遭凶死。但是并无一国敢趁此良机进攻秦国,而是转头攻向邻近小邦,以从中获利。

楚国彻底消灭了越国的残余势力,将越国土地并于楚国,称为江东郡;魏、韩联兵攻宋,夺取了宋国十余座城邑;齐国则猛攻鲁国,几乎将鲁国土地夺去了一半;赵国则乘势向中山国发动了猛攻,一下子夺去了中山国的四座城邑,获得大胜。

赵武灵王乘胜前进,率领十万精锐兵卒,攻击林胡、楼烦两大游牧部族,再次获得大胜。赵军在旷野中搭起大帐,畅饮美酒,放声高歌,纵情欢庆胜利,喜笑颜开。唯有赵武灵王肃然端坐在大帐正中,不仅没有露出高兴之意,反倒面带忧色。他即位已经十九年了,由一个少年长成了威猛的壮汉,肩宽背阔,胡须浓密,两眼炯炯有神。

“大王,您怎么不饮酒呢?”坐在赵武灵王身右的相国赵豹问道。

“此次大胜,杀死胡人数万,至少可保边境十年安宁,大王怎么还不高兴呢?”坐在赵武灵王身左的太傅肥义也问道。

“林胡、楼烦二族,几乎年年入我赵国抢掠,杀我边民。我赵国屡战不胜,损兵折将,受害甚深,今日为何寡人能一举大胜林胡、楼烦呢?”赵武灵王反问道。

“这是大王英明,训练了二万骑卒,远道奔袭林胡、楼烦之后,出敌不意,这才获得大胜。”赵豹说道。

“其实我赵卒也并非没有战力,只是骑卒太少,故从前不耐林胡、楼烦劲骑的冲击,屡遭败绩。今大王以骑卒反制林胡、楼烦,使其优势尽失,当然可以获得大胜了。”肥义得意地说着。训练骑卒攻击林胡、楼烦,正是出自他的建议。

“数百年来,我中原之卒向来以车战为主,只适宜于平坦之地交锋,若遇险阻,就全靠步卒为战了。近些年来各国虽说都有骑卒,但是太少,起不了大的作用。我赵国眼前有二万骑卒,在列国间算是最多,然用于列国争战,还是嫌太少了。依寡人估计,我赵国至少得训练骑卒二十万,方能称雄列国。”赵武灵王说道。

“二十万?”肥义吃了一惊,扳着指头算着,“一个骑卒至少须配三匹马,方能作战。二十万骑卒,就得六十万匹马啊。我赵国乃是农耕之国,哪儿养得了这么多马匹呢?”

“林胡、楼烦,还有他们后面的匈奴,草地肥美,极适合放养马匹,我赵国夺得其地,别说六十万匹马,一百万匹马也养得下来。寡人今日占了林胡、楼烦之地,就不再退兵了。”赵武灵王说道。

“不退兵了?”赵豹亦是吃了一惊,道,“胡人之地,只适合牧马,不宜农耕,我赵国占了有何用处?况胡人不习中华礼仪,极难调教,动不动就造反。微臣以为,胡人之地绝不可据。”

“相国怎么只想着要胡人顺从中华礼仪呢?难道我中华邦国,就不能顺从胡人的风俗吗?假若我赵国上下,俱穿胡服,尊重胡人风俗,还怕胡人不臣服我赵国吗?”赵武灵王问道。

“什么,我赵国上下,俱穿胡服?这……这……”赵豹这次惊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肥义却并不如何吃惊,平日他就听赵武灵王说过这类话,却从未想到赵武灵王会真的打算如此。但现在看来,赵武灵王竟真的是要下决心改穿胡服了。

“二位爱卿,据你们看来,列国之中,为何独有秦国强盛至天下难敌?”赵武灵王话锋一转,问道。

“这……这……秦国有地势之利,号称百二河山,因此天下难敌。”赵豹回答道。

“列国争战,若得地利,无疑是平添百万之军。秦国强盛,得于地利。齐国三面环海,亦是大得地利。故秦、齐自立国以来,一直是天下大国。魏国在文侯、武侯之时,也曾强盛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可惜不能持久,这是为什么?乃魏国四面受敌,缺少地利也。如今我赵国南有魏国,北有燕国,东有东胡和齐国,西有强秦和匈奴,更有中山国这个腹心之患,四面八方全是强敌。而我赵国的国势,远远不及当年的魏国。如此下去,只怕十数年内,赵国就要灭亡了。寡人不愿做亡国之君,你们呢,愿做亡国之臣吗?”赵武灵王厉声问。

赵豹和肥义面面相觑,俱是垂头不语。赵武灵王想到的,他们其实也想到了,只是苦于无法找到弥补赵国缺少地利的办法,就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我赵国若占据林胡、楼烦二族之地,获得他们的拥戴,就是彻底解决了北方的忧患,不仅可以获得大量的骑兵,还可绕道偷袭秦国的领地,出其不意地灭亡秦国。如果连天下最强大的秦国都亡于赵国,则谁是赵国之敌?”赵武灵王又问。

肥义听了,眼中一亮:“大王圣明!林胡之地,正当秦国北方的高地,若有十数万骑卒顺高地压下,则如雷霆万钧之势,没有任何军队可以抵挡。妙!此策实为至妙之策。”

赵豹迟疑地说道:“难道非要改穿胡服,才能占有林胡、楼烦之地吗?如果给微臣十年的时间,微臣定能以中华礼仪教化众胡人,使其真心臣服我赵国。”

赵武灵王苦笑着:“别说十年,五年也不行啊。其实这个想法早在寡人心中,却一直没有说出,为什么呢?为的就是强秦在旁虎视眈眈,我赵国若有任何举动,必为强秦所阻。今天祸秦国,使其生出内乱,这才给了我赵国一个绝好的机会啊。然秦国能臣甚多,三五年内,乱事必然平息。所以,我赵国必须在这三五年内,彻底消除北方的忧患,并据其地利。否则,我赵国早晚难逃被秦国吞灭的下场。”

“大王所言,自是有理。可是……可是改穿胡服,必为列国讥笑,损我赵国声威。”赵豹说道。

“要做大事,就不能怕人讥笑。凡是欲建立超乎流俗功业的,必为庸人所讥;凡是有独到见解的深谋远虑,必难以为众人所接受。”肥义坚决地说道。

“对。天下没有什么事能让所有的人都理解。愚者高兴的事情,智者却感到哀伤。愚者讥笑的事情,贤者却认真地去了解它。既然改装胡服对国家有着极大的利益,那么,就算是全天下的人讥笑寡人,寡人也要把这件事进行到底。”赵武灵王大声说道。

“王叔公子成在列国中甚有名望,国人一向敬服。大王若能劝动公子成带头穿上胡服,则此大事就能够进行到底。不然,只怕国中会生出乱子。”肥义担心赵武灵王会莽撞行事,忙说道。

赵武灵王点点头,道:“公子成乃是大贤,识见甚广,必能顺从寡人。”但是出乎赵武灵王的意料,他“改穿胡服”的诏令刚刚公布,就遇到了众大臣的强烈反对,而反对最激烈的,正是那位国人一向敬服的王叔公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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