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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邹忌比美谏齐君 七国争霸竞相王(1 / 1)


自从秦国夺取了西河的大部分城邑,阴晋城已成为孤地,随时可被秦国攻取。大司马龙贾见此情景,献上一计——公孙衍本是阴晋人,主公何不将阴晋献给秦国,与秦结好,使秦不备,然后率大军突然攻击,定可大胜。魏惠王采纳了龙贾的计谋,主动将阴晋城献给秦国,与秦结为盟好之国。

不战得地,是大大的吉兆,使秦惠文王十分高兴,将阴晋改称为宁秦,赐给公孙衍作为食邑。公孙衍在得到食邑的同时,也得到了张仪的一封密书:龙贾已为小弟所用,献城之计,实出于小弟,借其口而言之。龙贾执掌兵权,小弟欲取魏国相位,非得龙贾相助不可。三月后,龙贾将攻秦,望吾兄稍作退缩,以全其功。公孙衍回书一封,答应到时弃守西河三城,以成龙贾之功。

三个月后,龙贾果然发动十万大军,以魏错为先锋,杀奔秦国而来。公孙衍主动请战,亦率十万大军迎敌,交战之初,即弃守了三座城邑,退兵三十里。不料魏军先锋魏错却不停止进攻,依然猛勇无比地冲向秦军。公孙衍措手不及,被打得连连后退。龙贾见到前军如此轻易获胜,急于抢功,尽驱大军杀至。公孙衍无法抵挡,又连着丢了几座城池。

败报传到咸阳,秦惠文王大怒:“公孙衍徒有口舌之利,却无实学,败坏寡人兵威,甚是可恨!”

在公孙衍领军迎击魏军的同时,张仪悄悄回至咸阳,拜见公子虔道:“公孙衍如此大败,必然难居其位。到时朝臣必怪夫子荐人不当,于夫子名声大有损害矣。夫子不若上表,请罢公孙衍之位,另荐贤臣。”

公子虔为难地说道:“公孙衍不争气,使吾脸上无光,自应罢去其位,只是正当两军大战之际,不可轻易主帅啊,再说朝中又有谁可以代替公孙衍呢?”

“我可以代替公孙衍。”张仪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在魏国,已收服魏国大将魏错。主公若是以我为帅,魏错必阵前反叛,我秦军可大获全胜。”公子虔听了,大为高兴,立即上表,言张仪有奇策可破魏军,主公应召回公孙衍,另拜张仪为帅。

秦惠文王少年好胜,急欲挽回败局,果然听从公子虔之言,改拜张仪为领军主帅,召公孙衍单车回朝。公孙衍吃了大亏,正欲派人去魏国责备张仪,忽闻张仪竟已回到秦国,并且被秦惠文王拜为新任领军主帅,不觉跌足叹道:“此人原来如此仇恨于我,而我却茫然不知,居然向老虎索要其皮,不亦愚乎,不亦愚乎!”

他不等张仪到来,也不顾及咸阳城中的家眷,带着几个亲随,仓皇逃到魏国。公孙衍前脚逃走,张仪后脚赶至,立起大军,向龙贾展开猛烈的反攻。魏错阵前反叛,率所部直冲中军,将龙贾生擒。魏军失了主帅,顿时大乱,秦军乘势猛追,所失之地尽复,一直追到了黄河岸边,方才停了下来。此仗秦军大获全胜,伤亡之数不过五千,而十万魏军,却只剩下了两万来人。秦惠文王大喜,拜张仪为大良造,赐黄金千斤,食邑万户。魏错亦被拜为左庶长,成为秦国大臣。

大赏之后,是为大罚。公孙衍叛逃,其家眷因“连坐”之罪,应该被杀死。

张仪道:“公孙衍毕竟做过秦国大臣,因其惧祸而逃,就灭其全家,其必深怀毒怨之心,将倾力与我秦国为敌矣。主公不若将其家眷送至魏国,一来可显示主公宽厚仁爱之恩,二来可使魏君见疑,不敢大用公孙衍,除我秦国后患。秦惠文王听了,深以为然,当时就派人将公孙衍的家眷送到了魏国。然而出乎秦惠文王和张仪的意料,魏君不仅没有因此怀疑公孙衍,反而将公孙衍拜为大司马。

公孙衍一到魏国,即献上“合纵抗秦”的立国之策。魏惠王大喜,认为此策若能成功,秦国必亡。如果公孙衍不是真心投魏,就不会献上此策。公孙衍受到魏惠王的重用,大为感激,与相国惠施同心协力,开始了“合纵”之举。二人认为“合纵”能否成功的关键,在于齐、魏两国能否建立牢固的联盟,故不惜多次奔往齐国,以尊齐侯为王之名,终于说动齐威王,在徐州与魏惠王相会。但临行之时,齐威王却反悔了,不想去往徐州。

相国邹忌告诉齐威王:“诸侯称王,天必降下大灾。魏君称王,致有桂陵、马陵、西河惨败,主公不可不多加谨慎,勿中魏人诡计。”

齐威王点头道:“不错,魏君称王之后,果然国势大衰。”

大司马公子婴力主齐威王去往徐州,说:“楚子称王数百年,依然国势强大,上天何曾降过大灾?列国争战,胜败原是常事,与称王并不相干。魏国乃齐之劲敌,今日主动尊齐为王,实乃齐之大福也。俗语云:‘天予不取,反受其祸’,主公若不借今日之势称王,恐将悔之不及也。”齐威王听了公子婴的话,也觉有理,犹豫了两日后,还是来到了徐州之地。惠施、公孙衍早已拥着魏惠王等候在徐州之地,恭迎齐威王的大驾。魏惠王听从公孙衍之计,委曲求全,以朝见之礼拜见齐威王,并尊其为王。

齐威王大喜,遂正式称王,亦正式承认了魏惠王的王号,为了表示友好,齐国还将俘获的太子申交给了魏惠王。两国国君和臣下尽情欢宴三日后,行过“歃血为盟”的仪式,各自返回国中,齐威王排开天子仪仗,得意扬扬地回到齐国,入都之日,国人俱匍匐在地,口呼“大王”。公子婴昂首侍立在齐威王身旁,更是得意非凡。

邹忌见了,心中闷闷不乐,想,公子婴深得国君之宠,在朝中威信日高,眼看就要越过我了。我得想个办法,让朝臣们知道主公仍是对我言听计从才是。

邹忌身高八尺,外貌俊雅。邹忌对其外表甚为看重,每天上朝,必对镜修饰一番后方才出门,以致国人称为“朝中邹忌,城中徐公”。

那徐公乃是一位稷下博士,不以学术闻名,却以相貌俊雅名闻齐国。邹忌对这位徐公很感兴趣,曾约徐公到府中相会,可惜徐公来了,邹忌又恰好不在府中,邹忌只得另约了时间与徐公相会。到了相会之日,邹忌早早起床,对镜修饰起来,其妻见了,忍不住掩口而笑。

邹忌不悦,问道:“你笑什么?”

其妻答道:“我只知道女人喜欢修饰外貌,有着比美之心,想不到男人们也会是这个样子。”

邹忌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论男女?”说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那日徐公来了,你见过他吗?”

妻道:“夫君不在,妾等怎好见客?不过,妾等倒在门内向他望过几眼。”

邹忌顿时来了兴致,忙问:“你看我与徐公相比,谁更俊美?”

妻道:“当然是夫君更为俊美。徐公虽也相貌端正,可又怎么能和夫君相比呢?”

邹忌不信,又叫来姬妾们问:“我与徐公相比,谁更俊美?”

姬妾们齐声答道:“徐公不如夫君。”

邹忌大为得意,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越照越觉得他的俊美举世无双,不仅齐国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与他相比,就是放眼天下,也难找出几个能与他相比的男人来。

徐公未至,先来了几位门客,例行问候相国大人,和邹忌谈论朝政之事。邹忌谈着、谈着,陡然问道:“吾与徐公相比,谁更俊美?”

众门客先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地答道:“徐公虽美,哪里比得上相国大人呢?”

邹忌更是高兴,送走门客后,即端坐内室,等候徐公来访。过了一会,徐公果然来了,邹忌一见,但觉其人容光焕发,犹如中天之日,令人不敢仰视。邹忌愣住了,痴痴呆呆地不知和徐公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徐公是如何告辞的。

我怎么能和徐公相比呢?他是中天之日,我只能算是初升之月了。邹忌又反复对着镜子自照,越照心中越是自觉惭愧,晚上在床上也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快到天亮时,邹忌忽地“哈哈”大笑了几声,立即起床,换上朝服,入宫见君。他找到了一个在朝臣中提高威信的绝好办法。

齐威王对于邹忌这么早就来拜见,大感意外,问道:“真非朝中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邹忌道:“确有紧要之事。不过,微臣还是先给大王讲一件好笑的事情吧。”说着,邹忌将他和徐公“比美”,先是得意扬扬,后是垂头丧气的经过讲了一遍。

“哈哈!”齐威王大笑了起来,“寡人今日方才知道,爱卿原来还有照镜之癖。”

邹忌问道:“微臣明明不如徐公远甚,为何微臣之妻、之妾、之客偏说微臣胜过徐公呢?”

齐威王想了想,笑着道:“这还不明白吗?妻有偏爱夫君之心,妾有惧怕夫君之心,客呢,有求于相国大人。他们自然会说爱卿之美远胜徐公矣。”

邹忌立刻跪倒在地,行以大礼道:“大王圣明,大王圣明。今日齐国有城一百二十余座,地域千里,人众数百万,大王所有,远过微臣矣。如此,则宫中姬妾,莫不偏爱大王;朝中大臣,莫不惧怕大王;四邻之国,莫不有求于大王。由此看来,大王和微臣相比更难听到真言也。大王所知,如若尽是假语,则国势危矣。臣谓紧要之事,莫过于此矣。”

齐威王听了,大为高兴地说:“爱卿从小事上可见国之大弊,实为至贤也。”

当日,齐威王大会群臣,下诏曰:不论朝臣、官吏、百姓,能够当面指出寡人之过,受上等之赏;上书劝谏寡人者,受中等之赏;在市中议论寡人之过,受下等之赏。这道诏令立即传遍了齐国,人们交相议论,相国大人一句话,就可让大王下此诏令,其权势无人可及矣。

邹忌听了这些议论,很是得意,大力鼓动素来和他亲近的大臣们入宫劝谏,领取上等赏赐。那些大臣们入宫劝谏,当真受到了上等之赏。于是乎,宫门外顿时热闹了起来,入宫劝谏的朝臣进进出出,忙乎得似市井一般。

公子婴见了这等情形,冷笑道:“邹忌卖弄小巧,难成大器。”

数十天后,宫门外热闹终于冷清了下来。众人说来说去,只是那几句话,说不出什么新意来,自然也就没什么赏了。数月之后,宫门外已很难见到劝谏国君的人了。

齐威王大喜,道:“寡人无过,当为至贤之君矣。”遂深居内宫,日日沉湎于酒色之中,不再上朝。

公子婴抓住机会,入宫谏道:“父王可以不上朝,却不能不理政事。朝政之事,无非是司徒、司空、司马、司士、司寇五官之事,儿臣每日可将五官奏事简册带入宫中,父王过目一览,就可尽知政事,不为臣下所欺矣。”

齐威王听了,很是满意道:“吾儿所想,甚是周到,就依吾儿所言去办吧。”于是,公子婴便每日带着司徒、司空、司马、司士、司寇五官的奏事简册,来到宫中。

齐威王开始时还认真地看着,看了几日,就心中发烦,对公子婴说道:“这些事儿,讲来讲去的都是这一套,寡人也不必看了。嗯,你就替寡人看管这些事儿吧。”

公子婴大喜,齐威王的这一番话,使他轻易地获得了朝中大权,将相国邹忌架空了起来。邹忌气恼交加,竟至卧病在床,并上了一道表章,控告公子婴专权。公子婴压下邹忌的表章,对齐威王说道:“相国多病,难以上朝,父王何不给以厚赐,让其回到食邑养老。”齐威王点头称善,当日下了一道诏令:赐邹忌千斤黄金,归其食邑养老。同时,齐威王又拜爱子公子婴为相,赐给薛城为食邑,号为“靖郭君”。

公子婴权倾朝野,无数“贤能之士”争相投奔,门客竟多至千人,馆舍为之住满。其中最得公子婴喜欢的一个门客,名为齐貌辨。其人性好狂饮,醉了之后逢人便骂,又贪财,与人赌博,赢了,则大喜,输了则大怒,拒不拿出铜钱。众门客都不喜欢齐貌辨,成天在公子婴面前说他的坏话,公子婴丝毫不为所动。

一日,其长子田文亦劝其父赶走齐貌辨,以平息众人之怒。公子婴听了,甩手就打了儿子一个耳光,骂道:“你知道什么,所有的门客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齐貌辨。”

公子婴特拨出一座上等住宅,赠给齐貌辨,并让田文代他每日问候齐貌辨。齐貌辨对公子婴的礼遇,没有说出半个“谢”字,每日仍是狂饮不止,乱骂乱吼。

齐、魏两国结盟,互相尊王的消息传到秦国,引起了秦惠文王的大怒,他立即招来张仪说道:“齐、魏两国结盟,明显是冲着寡人来的。寡人当亲率大军,攻击齐、魏两国。”

张仪道:“此乃公孙衍所设之计也,主公若攻击齐、魏,正中其计也。”

“那么寡人该怎么办呢?”

“主公可派使者多带厚礼,祝贺齐君称王,尤其是要给公子婴多赠厚礼。然后,微臣可率大军猛攻魏国,这样,齐国虽然与魏国订有盟约,也不会轻易去救。”

“妙,齐国不救魏国,其盟约将不攻自破矣。”

“魏国孤立无援,将被迫与秦盟好。到了那时,主公亦可称王矣。”

“哈哈哈!”秦惠文王满意地大笑起来,“有了大良造这样的能臣,寡人岂愁王于天下?”

秦惠文王派陈轸为使,携黄金两千斤、玉璧二百双,来至齐国。陈轸先给公子婴送上一千斤黄金、一百双玉璧,说:“秦君愿尊齐君为王,实是出于敬慕相国之故也。”公子婴听了,喜不自胜,亲将陈轸引进内宫,呈上黄金千斤、玉璧百双,当面向齐威王道贺。齐威王自是高兴无比,连日大开宴乐,以上卿之礼招待陈轸。

就在陈轸来到齐国的同时,张仪、司马错、甘茂率领秦军二十余万,向魏国发动了猛烈的进攻。魏惠王一边拜公孙衍为大将,领兵十万抵抗,一边急派使者赶至临淄,请求齐国救援。

齐威王欲发救兵,公子婴阻止道:“秦地太远,齐国与秦为敌,纵然获胜,也难以得到土地,只会使魏国得利,并因此强大起来。”齐威王听了,默然无语,再也不提“救魏”之事。

公孙衍苦盼救兵不至,不敢轻易出战,在秦国的强大进攻面前节节后退。秦军接连攻占了汾阴、皮氏、焦、曲沃等黄河以东的重要城邑,声威震动天下。

面对秦国的强大攻势,魏惠王招来惠施问道:“寡人尊齐,却不能得齐之力,奈何?”

惠施答道:“尊齐不得其力,则尊秦。这样,齐或恐惧,将发兵救魏矣。”

魏惠王无奈,只得派使者与秦国议和,愿取消王号,入贡臣服于秦,并尽献河东、上郡土地。他有意将这个消息泄露给齐国使者知道,并将齐国使者驱逐回国,以示绝交之意。

公子婴听了,对齐威王道:“秦国势力过大,亦与齐不利,大王此刻可派救兵。”齐威王听从其言,以田盼、匡章为大将,领兵十五万,声言救魏。这时,蜀国闻听秦国大军在外,立刻发倾国之兵,侵入秦国境内,大肆抢掠。面对这种情形,秦国只得同意与魏国议和。魏国使者的态度亦变得强硬起来,不仅不提取消王号、入贡臣服之事,也不提将河东之地“献”给秦国。

魏国只愿将上郡之地“赠”给秦国,由于河西之地尽失,上郡两面受到秦国的夹击,难以据守,魏国早已有心弃之。秦国本不同意,考虑到齐已出兵,后方也不安稳,且魏军也未受到重大损失,只得答应退兵,接受上郡。秦国大军一退,焦、曲沃二邑孤悬魏国境内,不易据守。秦国也就慷慨地将焦、曲沃二邑“归还”给了魏国。

表面上看,魏国历次与秦大战,都没有败得如此之惨,几乎要向秦国称臣。实际上,魏国所受的损失甚是轻微,并没有让秦国占到太大的便宜。齐军见到秦国退兵,还没等进入魏国境内,就缩了回去。蜀国闻听秦国大军回返,亦退回了攻秦大军。公孙衍松了一口气,率领大军回到大梁,上表请罪。

魏国众大臣纷纷言道:“公孙衍大败而回,当处以斩首大刑。”

魏惠王道:“公孙衍面对强敌,不贪功冒险,率领全军而还,有功无罪。”

公孙衍拜伏在地,哽咽道:“臣虽肝脑涂地,也难以报答主公的大恩。”

赵国、韩国见魏国连连大败,想乘机占些便宜,遂联合起来,南北夹击魏国。公孙衍主动请战,将十万大军分为二路,以副将统领一万士卒,号称十万,向韩国行进,一路上大肆宣扬——魏国大军将踏灭韩国。公孙衍自领九万大军,只称三万,迎击赵军。韩国见魏军声势浩大,不敢轻举妄动,将大军停在了边境上。

赵国大军却是横冲直撞,一头攻入了魏国境内。公孙衍先是诈败了两仗,将赵军诱至襄陵,然后伏兵突出,大败赵军。赵肃侯不服,亲率十万大军,欲再攻魏国。公孙衍趁其立足未稳率军急攻,再次大败赵军。赵肃侯羞怒交加,回至国中,一病而亡。其太子即位,也即历史上的赵武灵王,由相国赵豹、太师肥义辅政。

韩君闻听赵国大败,惊恐之下,慌忙遣使谢罪,请求与魏国重新和好。魏惠王招来公孙衍,问:“韩国反复无常,寡人欲借此灭之,将军以为如何?”

公孙衍忙答道:“不可,韩国虽弱,以我魏国之力,尚不足以灭之。微臣‘合纵’之策,原为要齐、楚以攻秦。如今看来,齐、楚妄自尊大,暂时难以说服他们。主公不如借此机会,和韩、赵结好,以‘三晋’之力,共敌秦国。”

魏惠王想了想,道:“我‘三晋’本来同出一体,理应恢复旧日之谊,共同对付强秦。”

他同意了韩国的请和要求,与韩君相会结盟,然后同赴赵国,参加赵肃侯的葬礼。

赵国对于恢复“三晋旧谊”的举动很感兴趣,只是提出应将燕、中山两国拉来参与会盟。燕、中山两国都在赵国之北,赵国想借此加大对燕、中山两国的影响。

在燕、中山两国未入盟前,魏惠王充分显示了他的诚意,提议韩、赵亦称王号。韩君大喜,当即称王,是为韩宣惠王。赵武灵王虽然年少,却不愿称王,说:“赵非强国,称王徒有空名,有害无利。”

相国赵豹和太师肥义却都说称王有利,赵武灵王无奈,只好说道:“对外,寡人可以称王。对内,寡人仍然是君。国人凡称寡人为王者,当治其重罪。”

公孙衍听了,私下里对魏惠王说道:“赵君年纪虽是不大,见识却是不凡,日后必成大器。我魏国须多与赵国交往,两国之间越是和好,越是对我魏国有利。”

魏惠王叹了一口气,道:“寡人之后,只怕没有一个儿子比得上赵君。太子申回到国中,郁郁寡欢,脾气怪异,已不堪为太子,寡人当另外选一位公子为储君了。”公孙衍身为臣下,不敢对立储之事多加议论,一时默然无语。

“三晋”称王的消息,使齐、秦两国大怒,做出的反应也不相同。齐国当即派出田盼、匡章,大举进攻赵国,一举攻破平邑,俘虏赵将韩举。公孙衍迅速联合韩国军队,起兵十五万救赵。田盼、匡章见魏韩联军势大,只得放弃平邑,退回齐国境内。公孙衍亦无胜敌把握,见齐军退回国中,也未加以追击,班师回到大梁。

秦惠文王对张仪说道:“连韩君和那小娃娃赵君都称王了,寡人为何不能称王?”

张仪俯伏在地,道:“主公德配天地,自当称王。”

这次秦国大举伐魏,并未取得预期的胜利,使他在秦惠文王眼中的地位下降了许多。他明知秦惠文王此时称王并非最佳时刻,也不敢加以阻拦。

周显王四十四年(公元前325年),秦惠文王正式称王,并遣使者通告列国。同时,秦国改革官制,设立相国之职,由张仪担任。在相国之下,又设有九卿之职,是为奉常(掌管宗庙祭祀)、郎中令(掌管宫内传达和警卫)、卫尉(掌管宫门警卫)、太仆(掌管王室车驾、马匹)、廷尉(掌管司法)、典客(掌管外交)、宗正(掌管王室宗族事务)、治粟内史(掌管租税)、少府(掌管山林池泽出产,供养国君)。列国闻听秦君称王,纷纷派出使者祝贺。“三晋”也无例外地派来了祝贺使者,并且毫无例外地在贺表上自称为王。秦惠文王大怒,和张仪谋划再次进攻魏国。

张仪道:“楚国国君新立,大王可派陈轸为使,说动楚国与我秦国夹攻魏国,必获大胜。”

秦惠文王想了想,表示赞同,派陈轸携带重礼,前往楚国祝贺,并请求楚国出兵攻魏。楚国新君楚怀王名为熊槐,是宣王之孙,威王之子。昭阳年纪苍老,却仍牢牢占据着令尹之位,控制着楚国的军政大事。陈轸知道昭阳的分量,在给楚怀王送上一份贺礼的同时,也给昭阳送上了一份厚礼。昭阳很高兴,痛快地答应了出兵攻魏之事。陈轸满意地回到了秦国,昭阳却按兵不动。

有心腹门客问道:“秦国,大国也,不可相欺。大人奈何不守信义,按兵不动?”

昭阳道:“此乃军国大事,尔等不宜相问。秦虽大国,吾自有应对之计。”

昭阳的应对之计,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要让秦国打一个大败仗,使张仪因为此败,被盛怒的秦君砍掉脑袋。

自从昭阳知道张仪执掌了秦国的朝政之后,就常常无法安然入睡。当年为了“和氏璧”之事,他几乎将张仪活活打死,张仪能不记仇吗?张仪如果大胜魏国,必然大得国君宠信,只怕立刻就会向他报复。昭阳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张仪向他下手之前,先置张仪于死地。

见楚国答应攻魏,秦惠文王大喜,立即拜张仪为帅,拜司马错为先锋大将,起兵十万伐魏。昭阳装模作样地发兵十万,进入魏楚边境,暗中却遣使告知魏国——楚国出兵,乃不愿得罪秦国之故,非出本心。今大军虽至,绝不敢与魏国交战。公孙衍听了楚使之言,心中高兴至极,立即自请领兵卒十万,抗拒秦国。

魏惠王当即答应,却又有些对楚国不大放心。公孙衍道:“大王放心,昭阳与张仪有仇,自然不会真心攻我魏国。为防万一,大王可告知韩王,起兵防守。”魏惠王这才放下心来,一边派使者至韩,请求韩国起兵,一边亲至城外,为公孙衍送行。

“此番张仪若是出战,微臣定可大获全胜,夺回西河。”公孙衍发誓道。不料张仪却依据着黄河天险,死守不出,双方对耗了半年,粮草俱尽,只得各自退兵。

此为数年来秦军攻魏第一次无功而返,令秦惠文王大感恼怒,几欲斩杀张仪。

“攻魏不胜,罪非在臣,而在于陈轸。”张仪俯伏在地,磕头说道。

“是你领军出征,为何偏说罪在陈轸?”秦惠文王怒问道。

“陈轸本乃楚人,向来心怀故国。大王命其携带重礼祝贺楚王,陈轸却私分大王之礼,献给楚国令尹昭阳。此次楚国答应出兵,却并不攻击魏国,是为何故?是陈轸私通昭阳之故也。陈轸身为秦臣,却愿秦国兵败,以强楚国。臣非不敢攻魏,乃孤军出击,必败无疑。臣虽明知不胜返国,将有死罪。然臣宁愿一死,也不愿将我秦国士卒枉送虎口。微臣一片赤诚之心,还望……还望大王明察。”张仪哽咽着说道。

他心里早就知道,楚国令尹昭阳只怕不会忘记过去之事,将对他有不利的言行,但他身为相国,又不能拒绝领兵攻魏。而联合楚国攻魏,是唯一的必胜之策。张仪决心冒险一搏,请求秦惠文王派陈轸出使楚国。陈轸能言善辩,又为当初公孙衍推荐的贤者,与张仪不甚相合,在朝中隐隐有取代张仪之势。这样,如果昭阳不为难他,依约出兵攻魏,则他可以获得大胜,在朝中的地位稳固如山,陈轸无法动摇他的相位。如果昭阳有意为难,他不能取胜,则可借此将“大罪”推到陈轸身上,借秦惠文王之手除掉陈轸,永绝后患。

“陈轸果真是如此吃里爬外吗?”秦惠文王大怒。

“大王可先问陈轸是否私赠重礼给昭阳?如果是,则将他逐出秦国,看他投往何国?如果他投往楚国,则必是内奸无疑,可将他杀死!”张仪说道。

秦惠文王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可以一试。只是陈轸此人甚为机警,纵然出逃,只怕不会逃往楚国。”

次日,秦惠文王召见陈轸,板着脸问:“寡人听说,你曾将寡人致贺楚王的礼物送给了楚国令尹,是也不是?”

陈轸向秦惠文王行了一礼,道:“微臣将礼物中的一部分送给了楚国令尹。”

秦惠文王大怒,道:“私以王礼赠人,是为欺君也。”

陈轸见到国君发怒,并无惧色,道:“微臣只有忠君之心,并无欺君之意。”

“那么,你为何要私以王礼赠人?”秦惠文王问。

“请问大王,你让微臣出使楚国,真是祝贺楚王新立吗?”陈轸反问道。

“这……”秦惠文王犹疑了一下,才说道,“当然不完全是祝贺楚王新立,还应让楚国出兵夹攻魏国。”

“楚国之政,全由令尹掌控,微臣若不送厚礼与楚国令尹,能让楚国出兵攻魏吗?”陈轸又问。

“这……”秦惠文王想了想,反问,“那么,楚国又为何不攻魏国呢?”

“此中缘由,非臣所知。臣为使者,完成使命,即是无愧于大王也。”陈轸答道。

秦惠文王听了,心中大为不悦:“楚国不守约定,你身为使者,岂能无罪?罢,罢!你也曾为我秦国立有功劳,寡人不愿杀你。可是,寡人也不想让你留在秦国了。”

陈轸又深施了一礼:“大王圣明,微臣虽然将离秦国,而大王之恩,永不敢忘矣。”说着,陈轸转身就走。秦惠文王心中忽有所动,又将陈轸叫了回来。

“你若离开秦国,将往何地?”秦惠文王问。

“臣将去往楚国。”陈轸平静地回答道。

“啊!”秦惠文王不觉惊呼了一声,“你果然是欲去往楚国。”

“微臣当然是要去往楚国。”陈轸紧接着说道,“因为有人说臣不忠,是楚国内奸。”啊!他居然猜到了寡人和张仪所说的话。秦惠文王心中暗暗惊呼道。

“微臣为什么去往楚国呢,因为微臣并非是不忠之人。如果微臣真的是不忠之人,就绝不敢去往楚国。”陈轸不等秦惠文王反应过来,立刻说道。

“此为何故?”秦惠文王不觉问道。

“微臣有个故事,先讲给大王听一听,可以吗?”陈轸从容地说道。

“好,你且讲来。”秦惠文王顿时来了兴致。

“从前在楚国,有个商贾娶了一长一少两位妻子。商贾的伙计就去勾引老板的妻子,长妻见了伙计勾引,便破口大骂。伙计碰了壁,又去勾引少妻,结果少妻答应了伙计。过了不久,那商贾便死了。有人问伙计:‘你现在可以娶妻了,是娶那长妻呢,还是娶那少妻?’伙计答道:‘当然是娶长妻。’众人大为奇怪,问:‘长妻骂过你,而少妻却顺从你。为何你不娶少妻,却非要娶长妻呢?’伙计笑道:‘少妻能顺从我,自然也能顺从别人。长妻骂过我,自然也会骂别人。偷别人的妻,一定要她顺从。娶自己的妻,却一定要她能够痛骂别人。’大王,你认为这个伙计是聪明人呢,还是个蠢人呢?”陈轸问。

“这伙计当然是个聪明人。”秦惠文王听到这里,拍案说道。

“楚王和令尹昭阳,都是这样的聪明人。如果微臣真的不忠于大王,那么也可以不忠于楚王,楚国还会收留我吗?正因为微臣真的忠于大王,才会去往楚国。这层道理,不仅微臣知道,大王随便问一个路人,也会知道。从前伍子胥忠于吴王,天下的国君争着要他做臣子。孝敬父母的人,天下的父母都想把他当作儿子。一个奴隶若能卖给邻家,必是一个好的奴隶。一个被人遗弃的妇人,若能嫁在本乡,也一定是个好妇人。微臣只要忠于大王,就可安然无恙,天下处处可以存身。反之,微臣若不忠于大王,则处处都是死地。大王想让微臣离开秦国,微臣也不敢啊。”陈轸慨然说道。秦惠文王听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他站起身来,拱手对陈轸施了一礼。

“大王之礼,臣不敢当。”陈轸慌忙跪倒在地。

秦惠文王扶起陈轸,说道:“寡人误听人言,险些害了爱卿,此乃寡人之过也。”

隔了一日,秦惠文王大召群臣,当众赐给陈轸黄金一百斤,食邑一千户,表彰陈轸的忠心。张仪见了,目瞪口呆。散朝之后,秦惠文王单独留下张仪,也不提陈轸之事,劈头便问:“寡人欲败魏国,相国有何妙计?”张仪心中大跳起来,知道他这次定要想出一个极见成效的“奇计”来,否则,秦惠文王只怕会立刻翻脸,以“诬陷忠臣”之罪,将他置于死地。

“‘三晋’不和,不难败魏。‘三晋’联盟,败魏不易。为今之计,只有秦、齐、楚三大国结盟,方可击败魏国。臣请出使齐、楚,结三国之盟。”

“好吧,寡人许你出使齐、楚两国。不过,这三国之盟,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秦惠文王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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