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阿嫲家,便看到一大碗鱼汤,一整个碗都装不下这条大鱼,鱼头还在汤外立着。
我一声憨笑:“阿嫲,今天什么好日子,吃这么好”。
阿嫲一个手快,敲了我这榆木脑袋道:“你啊啥事都不记,连自己生辰都忘了。”
我有些生涩地笑了笑,阿嫲见我情绪不对。
赶忙又道:“这可是阿顺一大早跑河边抓了一上午地鱼,可香呢!我好乖孙可是最爱吃地。”
阿嫲一边说一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鱼汤在我鼻子边左右颤葳地移动。
我笑着叹气,一把就嗦了阿嫲那勺鱼汤,“还是阿嫲在我小时候喂地那个味道,香着,一点儿没有变,嘿嘿!”
阿嫲像年轻姑娘似地娇嗔了一声:“这傻孩子。”还不忘捶打了一下我的背。
“阿嫲,阿顺呢?”我把碗筷摆好。
“那小孙子,被你大伯叫去了,估计快回来了”。大伯就是村老大。阿嫲坐在凳子上,我也就顺着走过去给阿嫲捶了一下背揉了揉腿。
村子里,人数不多,也就十几户人家。大多是妇女和小孩,阿嫲和阿顺是亲祖孙,阿顺的父亲是以前寨子里面的当家老四。
抗战的时候阿顺的爹是四当家中第一个牺牲者,那时候阿顺才4岁,而阿顺的娘是因为难产大出血,早早的离开他们爷俩。是阿嫲一把年纪把我们拉扯大的。
我是被阿嫲领养的,在我们村,有一部分孩童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他们会被大伯安排到有能力养育的幸存者手上。我本来是同爹一起生活的,我爹是抗战中极少数没有因战争而残缺活下来的人,但却是村中唯一一个放不下仇恨而离开的人。我娘因为在逃亡中救下村中一孩童,而被奸杀。
爹同四当家是如亲兄弟般的情分,我不太清楚他们是有怎样的过往。但在爹离开的前一晚,爹躺在我的旁边,木板的咯吱声在夜晚格外的清晰 。
爹对我说:“你四爷,在小时候救过我的命。你娘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我精干的身子背对着爹,爹魁梧的身体躺在由干草铺着的木板上。
咯吱声再次响起,屋外混着泥土的脚步声,雨滴缓缓落下,打在茅草房上,又顺着茅草滑落。那一晚不止行路的人没有睡,还有一个10岁的男孩望着雨滴,感受着脸被浸湿的凉意。
阿嫲对爹也同亲儿子般看待,对我也就如亲孙子一样爱护。本来大伯不同意阿嫲收养我,觉得阿嫲一把年纪带着阿顺一个孩子够辛苦了,是阿嫲硬强要着我过来,大伯也是看着我有10岁了,才同意的。
阿顺那小屁孩,在他小时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他小时候胖乎乎的,现在是脸蛋白白净净的,跟个小女孩似的。
大伯瞧着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天天没事就把他叫出去干点吃力的活。
我见着阿顺还没有回来,忍不住问:“阿嫲,大伯叫阿顺干啥去了。”
阿嫲瞧着屋外,皱着眉道:“杀猪!”
我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
“这不是明天给仙姑祭拜嘛,你大伯在外面整了只老肥的猪了,嘿嘿,给阿顺试试胆!”阿嫲笑的一脸欣慰,又摸着我的手,“不能老辛苦我们家大乖孙。”
“阿嫲!那猪可比阿顺大呢,比阿顺还重,阿顺那细皮嫩肉,咋能遭的过!”说着我就往外面走。
阿嫲见此,拉着我胳膊,“大乖顺,你大伯在,不怕,没事哈!今儿个,你生辰,你大伯不让你去,让你好好过个生辰,我们不见血,不见血哈!”
阿嫲又道到:“咱们不能老惯着阿顺,他都12咯!还有几年就该成家了,你当哥的也是到了成家的年龄了,要给自己考虑了。”
我回头看着阿嫲。
阿嫲见此又一脸伤心委屈巴巴的样子,“俺想抱重孙咯”。
我乖乖的坐了回去。
阿嫲也是一脸笑盈盈的。
“大哥,阿嫲,我要洗澡,大伯他欺负人。”
屋外少年声音清脆,说的话也是委屈尽显。阿嫲捶了捶膝盖,看着一脸不争气的清秀少年,站起身,那拐杖也是没了轻重,直直落了下去。我见此也是赶忙拦着,阿顺也是飞快的往屋外逃。知道惹到阿嫲生气了,也就啥都没有说,一脸的委屈看着我。
“阿嫲,今天我生辰,您要是不乐呵了,那我这过的生辰过的也就不开心了”。
阿嫲看着我,叹了口气,“坐着吃饭吧,明天我们还要祭拜仙姑的到来。”
这时阿顺从门外走进来,一脸讨好的笑。走到我面前,给我递过来了一个包裹。
我疑惑的接过来:“怎么了。”顺手把那包裹打开。
“大伯让我给你的,说是伯母给你织的衣服。”
阿顺笑得一脸灿烂有傲娇,“这衣服老好看了,还是深蓝色的,村里就没见过谁有,嘻嘻嘻。”
“我瞧瞧,哎呦,真好看,板栗,你是不知道你伯母这针线活,在我们这可是第一嘿,当初你伯母穿得嫁衣就是她自己绣的,你是不知道,当时啊……”阿嫲一脸陷入回忆最后:“那场面全寨子的女人男人都看着新娘,哪记得还有一个新郎官啊!给你大伯吃醋的把你大伯母藏屋里去了,一个月多都不让你大伯母出门。”说着就立马从包裹里掏出来。
“摸着真舒服!快,快穿上,让我看看我俊俏的大乖孙。”阿嫲摊开衣服在我面前比划着。
阿顺笑呵呵的吆喝着让我穿上,“哥,明天祭拜仙姑,就穿着这身,咱这做个体面人。”我笑着一手拍在阿顺的肩膀上。“你小子。”
饭后,阿嫲摸着那件深蓝色的衣服,怎么摸都还是手痒痒。
“阿嫲,我下回多赚些钱,求着伯母也给你做一件。”
“你大伯可舍不得,他心疼着媳妇。”
“那我哪次出山了,给你买一件漂亮的衣裳回来。”
“阿嫲老了,阿嫲不要好看的衣服,阿嫲想看你娶媳妇,想抱重孙子。”阿嫲一边手摸着衣裳一边念叨着。
我讪讪的出了屋。
申时,我又沿着小路,往大伯家走去,路程不远,而我却觉得要比往常要慢些到。大伯家门还是紧闭着,我心中也大概猜出个所以然。没有如早上那般呆站着等。
回去的路上,心想:“仙姑,明天就可以再见了。”这一路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