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林乐知没再去过墓园。
如同被遗忘的一个角落,桌子上的相框和地上那一堆承载着记忆的书籍,也积攒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林乐知努力的去遗忘,即便不出门,也努力的搭建着自己与外界的联系。
借由写作,林乐知认识了很多写文的伙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自己珍惜或难以忘怀的经历。
即便素未谋面,也依然愿意将温暖的一面带给大家。
正是这样,一个网友的分享,林乐知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发现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那本最终还是被林乐知坑了。
不是林乐知不想写完,而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或者说,如何让才算是一个好的结局呢?
看着尚未完结的文档,林乐知虚心求教了。
只是……
林乐知自己也没想到,别说面基了,地址都还没说呢,自己就一脚踩偏来到了眼前的这个世界。
没见上是很可惜,但同时林乐知也庆幸着。
这样在那位笔友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没有礼貌就玩消失的人,不会因自己的死而受到影响。
来到这个世界,林乐知就像是重活了一次,每每看到镜中的自己,林乐知有一种倒退回七年前的感觉。
那个季航还在的时候。
其实,林乐知从未忘记过季航。
既然有回到七年前的机会,林乐知也想试试看,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成为像季航一样的人。
季航说‘既然老天爷给了生的机会,就得好好活着’,所以,林乐知拼了命的抓住湍急河水中的那根藤条。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林乐知才在那人鬼不知的七年间,努力的好好活着。
季航说‘如果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了,怎么去救更多的人’,季航从不会抛下眼前有困难的人,危急的时候,也总是冲在最前面。
所以,在孙婉儿向自己求助时,林乐知选择留了下来。
可终究……
他还是看着一个个本还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逝去。
林乐知用自己没受伤的肩膀靠在床边,看着正背对自己奋笔疾书的关子恒,林乐知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
关子恒是长的和季航很像,就连两人间的相处模式也像,要说唯一不像的一点。
就是性格。
季航遇事会不计危险的冲在最前面,总是嬉皮笑脸的脸下,有一颗真诚炽热的赤子之心。
关子恒谨小慎微,什么事都会优先计算得失,察觉到情况不对,便会立刻撤离,表面上看畏首畏尾,但在林乐知看来却是心细如尘的大智若愚。
这样挺好的,最起码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不过,即便两个人再像,林乐知也从未将关子恒当作是季航。
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人。
“子恒,别写了,先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得去海北村呢。”
关子恒头也不回的,依旧奋笔疾书道:“那可不行,我这叫今日事今日毕,你受伤了就赶紧休息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快写完了。”
林乐知从未出力写过字,怎么好意思自己倒头就睡,强撑着倦意说道:“不急这一时,等你写完吧。”
说完,林乐知发现关子恒手上的速度,比刚才要快了一些。
关子恒写完后,将专门用于记录的簿记,塞到了随行包裹的衣服下面,然后才打着哈欠上床休息。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到了众人约好要去海北村的时间。
林乐知打开屋门,刚迈出脚去,脚边就踢到了什么障碍物,东西倒在地上发出了一阵沙沙的声响。
林乐知低下头一看,脚边摆了一堆打包好的药材。
关子恒打了个哈欠,一脸了然之色的说道:“估计是柳云赫放在这里的,昨晚的时候他来过。”
林乐知一看就知道是柳云赫干的,但惊讶于关子恒是怎么知道柳云赫来过的,明明两个人都在同一个房间。
“你怎么知道的?”
关子恒面露尴尬,眼神有些躲闪的说道:“就那么知道的呗。”
林乐知微微眯了下眼睛,关子恒就把昨晚给林乐知上药时的情景,说了出来。
林乐知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关子恒为何给自己上着药,突然微提了声音,说起了萧以祸一行人。
虽然方法幼稚了一些,但林乐知知道,关子恒是在用自己方式替自己出气,林乐知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暖意,拍了拍关子恒的肩膀,微微一笑道:“谢了。”
说完,林乐知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药材,好好的收进了房间里。
萧以祸一行人,一早就在客栈的大堂里用餐等候了,柳云赫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林乐知,不过眼神刚一触及,柳云赫就如同触电般躲闪了开来。
没办法,都看过去了,也不能直接移开视线,林乐知便对着萧以祸和清川的方向笑了笑,算作打招呼,萧以祸和清川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不一会,姜怜安也带着乔萤来到了大堂,看到林乐知,姜怜安的眼中满是歉意,走上前开口说道:“林公子,昨晚是我唐突了,若害林公子旧伤加重,待从海北村回来,我可为你找最好的大夫诊治。”
姜怜安的这番话,同样也落到了萧以祸一行人的耳朵里,三人纷纷看向林乐知受伤的左肩。
“不用不用。”林乐知笑着拒绝道:“不碍事的,一点小伤,不日便可痊愈,姜诡探不必挂怀。”
但姜怜安却没有因为林乐知的话放松,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香囊,递给了林乐知说道:“这是我平日里自制的药囊,里面加了十几味中草药,皆是补气益气的药材,林公子佩戴在身上,闻之,可有助于伤势恢复。”
林乐知眼睛一亮,伸手道:“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谢谢姜诡探。”
姜怜安微微颔首道:“哪有,林公子肯收下,实为在下考虑,乃是我的荣幸。”
林乐知将香囊收进了怀中。
等了不多时,昨晚去过海北村的人都聚集在了大堂里,一行人往海北村的方向走了过去。
今日来到平海湖,平海湖附近的百姓比昨天来的时候要多,有不少人在往定远大将军程肃的帐篷前走去。
姜怜安一行人再次来到海北村,白天的村庄看上去安静祥和不少。
百姓们聚在一起交谈着,都在说着昨晚江河客栈发生的事情,纷纷可惜,没能亲眼见到,还说有定远大将军程肃和姜怜安在,一定可以找出平海湖怪事的原因,还平海镇安静祥和。
交谈间,有几个百姓认出了姜怜安。
洋溢着笑脸走上前来搭话,好奇的问道:“姜诡探早啊,是来查平海湖的怪事吗?”
“大家早。”姜怜安笑着回应,然后看向一旁的乔萤说道:“在查探之前,我有件事要先去一趟海北村一趟。”
百姓中有人认出了乔萤,看向姜怜安询问道:“姜诡探是要把乔萤送回去吗?”
“正是。”
百姓们面色犹豫,好像有什么疑虑。
姜怜安开口问道:“请问大家可是知道些什么?”
几位百姓互相看了看后,离姜怜安最近的一个人开口说道:“我们村子离海北村并不远,时不时也会有些往来,我们前阵子听海北村的人说,那吴老汉好像是出远门了。”
“出远门?”
“对,好像是去,是去……”旁边的百姓接话道:“瞧你这记性,那海北村的人说,吴老汉是寻个什么神仙药草去了,算日子,已经两个月没回来过了。”
听闻,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沉。
两个月前,那不就是怪事开始发生的时候。
显然百姓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了眼一旁傻乐的乔萤,随即眼含担忧的看向姜怜安问道:“姜诡探,你说这吴老汉没能回来,不会跟那件怪事有关系吧。”
“这件事还未查探,还不可轻易下决断。”姜怜安接着问道:“你们可知是何药草?”
百姓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们就不知道了,知道的就是些闲言片语,哦,对了。”百姓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开口道:“吴老汉走前,好像把乔萤托付给了海北村的王和为王村长,这再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了,姜诡探可以直接去王村长家问问。”
“这样……谢谢告知。”姜怜安感谢道。
“姜诡探您客气了,我们早就听闻了姜诡探的大名,相信以姜诡探的本事,一定可以让我们平海镇回到往日的和乐。”
姜怜安笑了笑,温柔而又坚定的说道:“谢谢大家信任,我定当尽力而为。”
听到这个回答,百姓们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下来,表示不再过多打扰后,热情的与姜怜安一行人告别了。
之后,一行人来到了海北村,准备外出劳作的村民,在对乔萤打过招呼后,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并热心的指给了他们王村长家的位置。
王村长家,就住在吴老汉家的隔壁,昨夜来的时候,附近的几户人家都已经熄灯休息了。
王村长正在家里的院子里清扫落叶,看到乔萤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上前来,检查了乔萤身上没什么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不过看眼前进到院子里的所有人,有猎户还有拿剑会武的,都是陌生的面孔,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这阵仗,还是不免让王村长有些面露惊慌,上前感激道:“谢谢你们把乔萤送回来,这乔萤是守护我们村的镇灵人,可是我们村的福分,谢谢你们把乔萤送回来,要是丢了,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吴三山交待。”
王村长一脸感激的表情,不过柳云赫对王和为的这番说辞,却是一脸的不信,倚在门边小声嘀咕道:“真关心的话,就不会连个灯都不留了。”
“…………”
恰巧在场没有人说话,柳云赫的话就凸显的格外清晰。
清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柳云赫,柳云赫才惊觉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了。
听到柳云赫的话,王村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开口解释道:“小公子有所不知,非是我不留灯,只是乔萤自己跑出去是常有的事情,村上和镇上的人对乔萤都很好,若是很晚的时候遇到乔萤,也都愿意收留乔萤一晚,这在我们村已经成了大家的共识了,所以就没有刻意留灯。”
在清川多番示意之后,柳云赫站直了身子抱拳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王村长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公子不清楚我们村的事情,这么想并没有错,说的也在理,我理应为乔萤留盏灯的。”
姜怜安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抱歉打扰了王村长,我们今日前来,是想了解一下吴三山的事情,我听说他离家有两个月了,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王村长想了片刻,摇了摇头道:“具体他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也没说,我只知道他走的时候将乔萤托付给我,说要去找一株神仙药草,叫什么……三魂草。”
“三魂草?”
“对,有一日他听闻若能够找到此仙草,就可以补齐乔萤的一魂二魄,令乔萤恢复正常,说那仙草不等人时间不多了,需得即刻上路才行,然后就将乔萤放在我这,拿着一个小包袱就离开了。”
“你说他只带了一个小包袱?”林乐知开口问道。
王村长回忆了一下道:“是这样没错,大概这么大。”
王村长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三个巴掌的大小。
王村长放下比划的手,接着说道:“就是不曾想,他这一走,竟走了两个多月了,他走后不久湖岛上就发生了怪事,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王村长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吴三山在这村里可还有什么来往密切的朋友?”姜怜安开口问道。
王村长摇着头,叹息道:“吴三山原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据他自己说从小家里穷,面相生的也不好看,所以才这个岁数也还是自己一个人,平日里也只有出门卖鱼的时候,才与人交谈,唯一亲近些的,也就只有乔萤了。”
王村长看着乐呵的乔萤,一脸惋惜的说道:“若乔萤这孩子,不是个失了一魂二魄的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