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来变成了七个人?
还来不及多想,茶师傅就开始吩咐他手下的几个壮丁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我们家。
“师傅请慢,明天还有一场白事。”看到茶师傅要走,我爸赶忙掏出了一个红包,大步上前想要塞到他的口袋里,哪曾想茶师傅一个不领情,大手一挥不仅拒绝了,还晃了我爸个踉跄。
什么情况?
我不明白为什么茶师傅一行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按常理来说,茶师傅就是干这行的,应该是非常乐意收好处的才对,现在换了个态度不说,还好像非常厌恶我爸的样子。
此时此刻,我心里头有一股憋不住的怒意,迸溅式地莽了出来。
火急火燎地撩起了袖子,我准备着好生和茶师傅说到说到,今天倒想看看他占的是怎么个理,才敢这样子推搡自己的主顾。
没想到下一秒茶师傅沉着脸色,把手交叉在胸前,没理会我,就只朝着我爸张嘴:“今天这场郑公的法事钱我不要,也不敢要。还有,刚刚提到的,明天的白事我也无能为力,烦另请高就吧。”
没等我爸张口,茶师傅继续交代我们家,天黑了就早些休息,尽量关好门窗,重点是就算我家后续出事了也不要找他。
他话至此,仁至义尽。
听到这里我更不理解了,什么叫出事,什么又叫仁至义尽?
刚想出言追问,茶师傅就已经带着手下走远了,院子突然间只留下了我、大伯、二伯,还有我爸四个人。
他们仨仿佛有苦难言的模样,我想着问我爸些什么,可走到他身边我又突然哽住了喉咙。
我发现这次回来他苍老了许多,最明显的就是他的头上出现了缕缕银丝,上一次过年回来时候明明还没有的,怎么会突然...
想来应该是我爷爷的过世给他带来了太大的打击,所以看到我爸和两个伯伯一齐坐在院子门前的石条上抽闷烟,我也不忍心走上去打扰,看来我心中问题要暂且先留着了。
很快,我妈就煮好了饭菜,是几碗小家子的简单莱色,麻婆豆腐,鱼香肉丝等。
就这几碗,若让我这不平日沾阳春水的人来下厨都能做出说法来,但是今天的菜,她做的明显有些不对劲,普遍有点偏咸或者偏淡。
我抬头看了一眼我妈,她的状态从那天撞见了刘爷爷的那件事情之后一直都不太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几个人围坐在堂中的八仙桌上吃饭,没有人说话,加上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气氛沉寂如墨。
突然,我爸眉头一皱,抬起头对着我问了一句:“狗杂种,这次啷个会记得阿公的生日回来?”
“不是老妈给我打的电话嘛,让我在爷爷做寿那天回来,我想着给你们个惊喜,就提早了一天。”我嚼着饭菜,随意的回答着。
没想到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桌面上的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直勾勾地望起我来。
意识到不妙,我赶紧问他们:“咋回事,有什么奇怪地方么?”
我不理解,我突然间就成了众矢之的?
只见我妈心有余悸地把筷子平放在碗上,道:“子阳,妈什么时候打电话让你回来了?”
“别开玩笑了妈。”我扯着嘴角,强颜欢笑一声,对着她道:“三天前,爷爷做寿的前一天,不是你打电话让我回来的吗?”
一看,我妈的眉头都快碰到一起去了,她摇头反问我:“你看我现在有和你开玩笑的心情?”
看到这一幕,我顿时心想...完了。
我爸是个大老憨,他平时遇到困难或者不开心的事情就爱发难,特点就是那时候会称呼我为:狗杂种。
但我妈不一样,我妈明显脑瓜子比他好使,平时她总是游刃有余地负责运转家庭,极少事情能够难倒我妈的,所以我很少看到我妈皱眉头。
每次我只要一看到我妈皱眉头,我就知道要坏事了。
难道那个电话真不是我妈打给我的吗?
怎么可能。
我冲进了屋子里翻出了我的手机,我心想肯定是我妈记错了她给我打过电话的事情,只要我拿出通话记录摆在我妈眼前,她绝对能记起来她给我打过电话的事情。
可是我的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屏幕都亮不起来,家里也没办法充电,最后只好作罢。但我还是耐心地和我爸妈他们说,就是三天前的上午十点左右,我接到了村长家的电话,电话那一头是我妈。
我顿了顿,滤清了思绪,才把和我妈的通话内容说了出来,接下来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我二伯说绝对不可能,电话那头绝对不是你妈。
我只顾着摇头,斩钉截铁讲,我妈的声音我绝对不可能听错。
可我二伯也摇了摇头,他的态度比我还要肯定,他对我说:“你爷爷过世前一天早上,我和你爸妈,你大伯,四个人去镇上赶集,想着原本第二天是你爷爷做喜,早点备一些好物色回家。”
“一直在镇里逛到了中午才差不多结束,然后又在镇上吃了一顿饭,你妈她怎么可能十点左右去村长家给你打电话?”
我呆住了,完全不敢置信大伯讲的,我觉得他是在骗我,所以我转头向了我妈,她绝对不会骗我。
可我妈接下来的话让我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一脸认真地讲:“子阳,你大伯说的是真的,妈没给你打过电话。”
这一刻我彻底呆住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我瞄了一圈,他们的眼都异常地令我惶恐,仿佛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
也确实如此,我已经毛骨悚然了。
所以...那天给我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知道我爷爷过寿的事情,为什么要叫我回来?
又为什么我会捡到那一封红包给爷爷,然后爷爷就这么巧在过寿的那天死了,而且刘爷爷也紧随其后地暴毙而亡?
我脑海中仿佛有一根丝线,冥冥中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给串联了起来,中间虽然还缺少一些细节,但我已经没有办法把他们单独剥离开来思考了。
不对劲,太多不对劲了。
草了,我早该意识到的。
我妈从小逼我勤奋,为的就是让我翻出这座大山,走出这个村落。
从在镇上到县里读书的所有过程里,我妈都没有让我回家过一次,除了寒暑假没上学的时间,她巴不得让我永远留在外头,怎么就独独这次让我回来了。
我顿时觉得饭菜不香了,完全没有胃口再吃下去。
我妈也没多说什么,她只是起身开始替我收拾行李,说明天让我早早替爷爷烧完纸钱,赶紧回到学校去,学业要紧。
至于我爸就很烦了,他问我,回来之后我做了些什么。
我原本想原原本本的讲,可想了想,我最后还是把从石敢当下捡红包,碰到刘爷爷的这个小插曲给略过了。
我就说,给爷爷包了个红包,就没做其他事情了。
“郑子阳,你一个学生,哪来的钱来包红包?”大伯吓了我个大跳,我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间变得很严厉,我从没见过他这模样。
“我在课余时间兼职做家教,赚了一点零花钱。”我掏出手机在他跟前晃了晃,意思是手机也是自己赚钱买的。
其实我原本想老实回答的,但是联想到可能是自己害死了爷爷的种种画面,不知为何,已经说到嘴边的实话又被我吞了下去。
听到这,他们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我。
当天晚上,屋里点着油灯,我妈坐在我的床头,替我缝着跟了我许多年的背包。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想,我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看过她了,就像我好久都没有仔细看过我爸,他都已经长了白头发一样。
回过神来时,我突然发觉自己对家人的疏忽异常严重,不仅连爷爷的岁数我都记不清,现在赚点小钱了,也不知带点东西回来孝顺父母。
真该死。
或许我真就像我爸说的那样,读书读到屌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