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燕阳城。
繁华街道熙熙攘攘,两匹骏马缓缓从南门驶入。
马上,青年人丰神俊朗;一个高大魁梧帅气,一个容颜清秀俊美。
“不得不说,这北疆之地,确实风景独特!”
上官宵羽一身白衣,边说边不时观望。
“一别十五年,变化真挺大!”
凌浩然重返家乡,心情五味杂陈。
想当年突逢巨变,亡命之际,正是从此门逃出。
“你在城中可还有亲人?”
上官宵羽侧首询问。
凌浩然摇头苦笑:“那一晚都死绝了!”
往事历历在目,心情愈发沉重。
上官宵羽轻声叹息,出言劝慰:“别难过,这次回来,一定为他们报仇雪恨!”
“那是自然!”
凌浩然黑衣飘动,神情间升起愤慨之色。
入城之前,他已在郊外天王庙祭拜祷告,不报此血仇,誓不为人!
很快,兄弟俩沿街并马而行,转瞬来到当年虎威镖局旧址。
只见十五载风云变幻,时过境迁,这里早已变成他人庄园。
当初镖局辉煌场景在脑海中滑过,如今故地重游,真觉心中酸楚。
“怎么了?你家吗?”
上官宵羽能感觉到他的悲伤情绪,俊秀面容露出些许担忧。
“镖局!”
凌浩然淡淡回复。
“去家里看看吧,若是有人已经霸占,我们就买下来。”
上官宵羽调转马头,示意带路。
凌浩然眼角泪光一闪,轻轻擦拭也回转过身。
又穿过几条街道,曾经生活八年的地方终于映入眼帘。
十五年来,不知有多少个日夜曾梦回故乡,此刻看着偌大一片荒芜庭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曾几何时,在这里的童年时光是如此惬意;美母一颦一笑都好似犹在昨日,父亲魁梧身影仿佛也伫立当前。
他轻轻下马,缓步踏入废墟,只觉每一片残砖碎瓦,都倍感亲切。
“爹,娘,孩儿回来了!”
声起,泪落,八尺男儿无声啜泣。
上官宵羽悄悄凑近,伸手拍了拍他。
“兄长,你看!”
俊美少主猛地发现什么,伸手指向不远处。
凌浩然一愣,边回身擦泪,边举目望去,只见丛杂中,赫然有一大一小两座坟丘。
他忙急步走去,拨开野草藤蔓,一块墓碑逐渐出现在视野之内。
“凌天行·素婷婷贤伉俪之墓……”
看到碑文,凌浩然伤心欲绝,知道这里是双亲真正埋骨之地!
“爹——娘!”
他痛哭流涕,跪地哀嚎。
十五年来心心念念、愧疚难当,好在父母尸骨有人掩埋。
上官宵羽也是暗暗垂泪,默默清除两座坟丘杂草。
另一处坟丘前,碑文所书‘义仆忠魂’,显然是府中家丁和丫鬟合葬之处。
许久许久,见凌浩然悲伤到不能自已,他于心不忍,上前劝慰:“兄长,人死不能复生,伯父伯母泉下有知,知你平安归来,一定会很欣慰!”
说完,拜了四拜,立身于侧。
“二弟,你去帮我买些纸钱吧!我想跟爹娘单独待一会!“
凌浩然止住哭声,抬首瞬间,早已泪流满面。
“好!”
上官宵羽应声而去,可迈步之后又回身相劝:“兄长,不要太过伤感,你如此这般,伯父伯母也会难过!我去去就来,你莫再哭泣。”
言罢,擦拭泪痕,闪身离开。
凌浩然哪能止住眼泪?红肿眼睛看着碑文,转瞬又泪如雨下!
抽噎间,他挥动衣袖仔细擦拭墓碑上的青苔,双亲面容浮现脑海,过往回忆萦绕心间。
“你…你是何人?”
蓦地,一声询问自耳畔响起。
悲痛万分的凌浩然竟未察觉有人靠近,闻言迅速起身。
只见,不知何时,荒芜庭院内,竟冒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
那老乞丐瞎了一只眼睛,浑身脏臭,右腿残疾。虽然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但看向自己的眼神,却精光闪闪。
“你…你…你是少爷?”
在看清凌浩然面容之后,老乞丐顷刻神情激动,围着他边转边急声呼喊:“不会错…我不会看错!你一定是少爷,你相貌跟东家一样,我虽然只剩一只眼睛,也绝不会看错!”
“你又是谁?”
凌浩然错愕之余,也认真打量对方。
“少爷,还记得…田衡吗?”
老乞丐声泪俱下,抓住凌浩然双手,缓缓跪身。
“田掌柜?”
凌浩然闻听此言真是又惊又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对方还活着。
当下,他忙将老乞丐拉起:“田掌柜,你没死?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少爷,十五年前那晚,我侥幸捡回条命,可也瞎了只眼睛,废了条腿!“
田衡长叹一声,继续说道:“镖局被焚,总镖头和夫人也在府中殒命!剩余外出镖师见群龙无首,没过多久便做鸟兽散!可有些人趁机私吞镖物,致使雇主寻上门来,强行拿废弃镖局抵债。我重伤之下已是残废,为保住这座庄园,只能将令尊和令堂以及府中家眷遗骨,葬于此处!”
凌浩然获知真相大为感动,拜道:“田掌柜,多谢!”
田衡擦了擦眼角浊泪,强挤笑容:“少爷,我知道你逃脱大难一定会回来,所以这些年一直在附近等待!刚刚听到响动,见你身形外貌与总镖头无比神似,我就猜到,肯定是你!”
凌浩然低头不语,片刻后,转身自语:“十五年来历经坎坷,总算长大成人!”
说完上前一把拉住老乞丐,问:“田掌柜,你可知那阴阳法师,是何方妖孽?”
田衡愤恨点头,道:“止沧江东畔,有处道观座落矮山,那狗贼与其门众,就栖身于此。”
说完再次补充:“少爷,那狗贼不可小视!近些年横行无忌,欺男霸女惹得民怨沸腾。听闻无妄山缥缈峰的仙人,也曾与其对战,不过最后竟不了了之!”
“缥缈峰?”
凌浩然微一沉吟,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马蹄声传来,上官宵羽骑着白马返回。
“哦,田掌柜,这位是我义弟,南疆镇冥谷少主!”
凌浩然连忙介绍,话语间带有丝丝骄傲。
“镇冥谷?”
田掌柜一愣,奇道:“寰宇八门?少爷,难道…您……”
“我学到一身本事,现在是该为父母报仇了!”
凌浩然也不否认,见义弟提着香烛纸钱走近,又道:“二弟,这位就是当年教我开锁的师傅,也是唯一幸存者!”
上官宵羽短暂愣神,随后面露微笑,冲老乞丐柔声施礼:“久仰!”
田衡恭敬鞠躬,见对方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时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
当下,三人在凌天行夫妇坟前焚香祭拜,一番倾诉,烧完纸钱,便决定赶往止沧江。
上官宵羽不想戴上田衡,毕竟后者是个凡夫俗子,并且身有残疾,带他去报仇,简直是累赘。
凌浩然也觉有理,可为顾及老掌柜尊严,思来想去,只能找个借口,留下一袋金子让他帮忙翻盖凌府。
田衡不是傻子,行乞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
他再三叮嘱凌浩然万分小心,最好能带着阴阳法师的人头回来祭奠亡魂。
兄弟二人不做停留,打马离开燕阳城,直奔东郊而去。
止沧江位于城东,江面宽阔,水天相映,碧波如镜,少有涟漪。
弃马乘船飞渡,往东又走五十里,一矮山半腰间,苍郁松林下若隐若现,伫立着几座楼阁殿宇。
“兄长,想必就是此处!”
上官宵羽手搭凉棚,举目细望,但见林间煞气弥漫,绝非贤良所居之地。
凌浩然冷哼一声,道:“你我先寻个去处喝上几杯,待到夜深,在一把火烧了他的鸟道观!”
此刻日近黄昏,二人一路舟马劳顿,并不急于一时。
山脚有条蜿蜒小路,不知通往何方,刚往前行不远,便有一小小酒馆矗立道旁。
“哈哈,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凌浩然大喜,率先迈步走进。
酒肆老板见他二人衣衫华丽、相貌不凡,忙示意伙计上前招待:“客官,您要点什么?”
“好酒好肉尽管上!”
凌浩然径直坐下,随即一指义弟,冲店小二道:“记住,找他要钱!”
“切!”
上官宵羽面露不满,撇嘴回怼:“帮你做事不给钱也就算了,还想方设法坑我!”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不情不愿的掏出钱袋,摸出一锭大金,丢在桌上。
“呃…这……”
店小二顿时面露难色,道:“客官,本店庙小,找不开!”
“谁让你找了?不差钱!快去准备酒菜,弄干净点就行。”
凌浩然毫不心疼,反正不是他的钱。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店小二乐得眉开眼笑,忙拿起金子递给掌柜。
凌浩然偷乐,嘀咕:“一点小钱换两声‘大爷’听,真值!”
“呸!”
上官宵羽一翻白眼,无意间露出几分媚态。
“你呸什么?我早就提醒你把金子换成银两,你偏不听,现在知道心疼了?”
“心疼个屁!”
“那你为什么不爽?”
“我花钱,你充大方,人家感谢你而不搭理我,我会爽吗?”
“哈哈——”
凌浩然忍俊不禁,笑的浑身直颤。
过不多时,酒菜端来,摆满方桌,看上去很是丰盛。
兄弟俩又累又饿,也没想那么多,杯来盏去,大快朵颐,少顷风卷残云吃的干干净净。
可刚想向店家讨杯香茶,忽觉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上官宵羽率先趴到桌上昏死过去,凌浩然惊愕之余刚想起身,也‘噗通’摔倒在地。
“哼,终于倒了!”
店小二和酒肆老板狞笑上前,哪还有刚才的半分客气。
显然,他们在兄弟俩酒菜中放入了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