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古老钟声悠扬深沉,千年古刹神圣沧桑。
沐浴、净衣,诵经、祈求,对天地叩首以此来告慰亡故双亲,剃度仪式正式开始!
德深禅师手持戒刀诵念偈语,凌浩然头皮清凉,转眼已变沙弥。
本以为小脑袋上还会点几个香疤,却不曾想刚入佛门道行不够!
改装、发愿,礼祖、拜谢,随后在众位师兄祝贺声中,缘业‘大师’闪亮登场!
“徒儿,自今日起,你便是佛门弟子!凡尘七情六欲,再也不能沾染半点!”
德深长老慈眉善目,语重心长。
“师父,弟子虽看破红尘,但父母大仇未报,有些事…实难放下!”
凌浩然外表看似年少,心态其实远胜成人。
上一世,二十六年辛酸苦辣历历在目;这一生,十一载坎坷岂能相忘!
“冤冤相报何时了!”
德深长老端坐蒲团,悠悠续道:“你父母为你取名浩然,就是要你多养浩然之气!所谓浩然之气,乃天地正气!若你执念仇恨,正气化为心魔,又岂是九泉之下,你双亲所希冀?”
“师父……”
凌浩然轻唤一声:“道理弟子都懂,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爹娘遇难一幕,时时回荡脑海!若不能手刃仇敌雪恨,弟子怎配为人!”
说到痛处,泣不成声。
“阿弥陀佛!”
德深长老口诵佛号,劝慰:“既已遁入空门,自当四大皆空,你小小年纪就被仇恨蒙蔽双眼,如何修成正果?”
语毕,接过一旁缘玄递来经书,又道:“此乃《菩提心经》,你且日夜抄诵,待戾气渐除,为师在授你功法。”
“是,师父!弟子谨遵教诲!”
凌浩然再拜,双手接过经书,一脸泪痕。
“去吧!不懂之处有你师兄相助,寺中清规戒律,他会一一告知。”
“是!”
说话间,起身拜别。
“师弟,请随我来!”
大师兄缘玄温文儒雅,身长八尺,白面无须,头有戒疤,显然是得道高僧。
一袭百衲衣虽看似破旧,但干净整洁,丝毫不影响他的丰神俊朗!
“师哥,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由于是第一次做和尚,凌浩然心里处处充满好奇。
缘玄笑道:“先带你了解门规,然后依次朝拜众佛。”
“再然后呢?吃饭?睡觉?”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师弟,我等虽是出家人,但也没有那么清闲!你初来乍到,一要闻思教理,二要学习坐禅;等假以时日,还要与一众僧侣,外出化缘,普度众生!”
“啊?化缘?”
凌浩然摸摸光秃秃脑袋,好奇询问:“是要饭还是要钱呀?”
缘玄单掌立起,正色道:“出家人不碰钱财!”
“哦~~”
凌浩然恍然大悟,喜道:“意思就是…咱们要去吃百家饭!”
“哈哈哈哈——”
缘玄被他逗的又笑:“可以这么理解!不过行脚乞食,一为修行,二为度人!”
凌浩然点点头,不停赞叹:“厉害,厉害!”
想想上一世印象中的和尚,都是肥头大耳之辈;但此禅院之内,众僧侣个个清瘦,衣衫褴褛。
“师弟,寺中寒苦,你要有心理准备!这里远不及离恨宫那般锦衣玉食,也不似南海风景秀丽!”
缘玄边走边聊,生怕小师弟有不明之处。
凌浩然对他好感倍生,忙抬首回复:“师哥,这个我知道。能来宝刹修行,是我的福分,我高兴还来不及!”
缘玄微笑:“那就好!”
很快,兄弟二人仔细讲听所需遵守规则和戒条,又在诸佛殿宇一一朝拜,等到闲时,凌浩然终于问出心中所盼。
“师哥,咱们大悲寺的功法…有什么名堂?”
“哈哈哈……”
缘玄性情爽朗,闻听此语直言不讳:“本寺绝学名为《无相须弥》,又称《四谛般若功》。由浅入深,分别是:苦谛、集谛、灭谛、道谛!”
“那一定很厉害吧?”
凌浩然才不管什么谛,他只在乎牛不牛。
缘玄单掌施礼,敬畏说道:“佛法无边,度人为主!若论打打杀杀、争强斗狠,非我派之宗旨也!”
“这……”
凌浩然顿觉无趣,敢情跟没说一样。
尽管没有得到想要答案,但试想大悲寺能与七大玄门并驾齐驱,功法造诣自是不能小瞧。
“师弟,去食堂用饭吧!稍待我教你打坐诵经,过些时日,师父会亲授你功法。”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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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小和尚的‘苦逼’生活彻底开启!
每日不但要念经祈福,还要耕种菜园、打扫寺院。
饭菜皆为素食,偶有强身壮体等物,缘玄也会夹给凌浩然。
这大师兄做的,犹如半个亲爹!各方各面,都对小师弟关怀备至。
对此,凌浩然很是感动!
本以为方外之地人心难测,却不曾想,众师兄弟待他情同手足!
转眼半年已过,大悲寺众僧又开始苦行。
所谓苦行,就是外出‘行脚’,自我修持,教化有缘之人!
历时半月,沿途居无定所,果腹所需,皆靠托钵乞食。
若有人授予钱财,一律不纳;若有人相赠残羹冷饭,不能不收!
上百僧众排成长队,自伽罗城向北而出,大街小巷之民众,无不夹道迎送,箪食壶浆以敬佛徒。
凌浩然身穿百衲衣,跟在队伍最后。
第一次行脚云游,倍觉新奇之余,又被这前所未见的场景深深震撼!
见众位师兄单手持礼、一手托钵,他也照葫芦画瓢,学的有模有样。
路旁民众争先恐后往钵盂中放入各种素食,甚至大多数人还会趁此机会,往僧侣身上塞金银钱财,以此来表虔诚之心!
众僧不碰钱财,即便被塞进衣内,也会用功法抖出。
凌浩然暗暗钦佩,心想这才是真正佛家!
可紧接着,他便遇到一个幸福烦恼。
那就是,热情民众见他小小身影尾随最后,大起恻隐之心同时,瞬间将他团团围住。
“小师父,饭菜已无,这些银两你且收下!”
一中年妇人边说边将几枚碎银伸来,表情满是宠溺。
“呃…不能收钱!”
凌浩然连连闪避,生怕触碰。
“傻孩子,这是捐给寺庙的香油钱,你带在身上,回去交给管事。”
那妇人见他年少,用善意谎言相骗。
“多谢施主好意,规矩就是规矩,小僧不敢违背!”
凌浩然奶声奶气回复,懂事模样,更加令人心疼。
“拿着!”
那妇人见哄骗不得,直接强行将银两塞入他衣襟之内。
“施主,万万使不得!”
凌浩然想要甩出,但修行不够,晃悠半天,愣是没弄出来。
大悲寺众僧不能手碰钱财等物,他又不好意思去掏。
“小师父,你年纪这么小就出家为僧,真是命苦!”
那妇人暗暗垂泪,手绢连连擦目。
“施主,小僧不苦!求您把银两拿回,莫让小僧坏了戒律!”
他暗自着急,见众僧渐行渐远,又求助无门。
“小师父,一点香油钱,留下便是!”
就在这时,其他民众见他收下钱财,顿时纷纷凑来。
你一言我一语,只把金银铜板,塞满他胸前。
凌浩然欲哭无泪,想躲还躲不开。
越来越多民众将他围的水泄不通,都想往他这个小和尚身上塞钱。
这也不难理解,大悲寺声名远扬,寺内高僧皆人间活佛。积德行善,度化众生,受天下敬仰!
庙宇之内虽受香火,但不设功德箱,更不收任何条件下的捐赠。
如今有了供奉‘香油钱’的机会,谁都不甘落后!
“不能收,不能收!”
凌浩然苦着张脸,只觉四面八方都有钱砸向自己。
两世为人,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瘦小身躯顷刻间变的臃肿不堪,裤裆里好像都被人塞入了金银。
热气民众无论贫穷富贵,都把对佛法的虔诚发泄在他身上,累的他走都快走不动。
“师哥——”
终于,他再也不堪忍受,猛地仰头大喊。
事有凑巧,一个土财主见他身上实在没了位置,干脆把一锭重几十两的金元宝,塞进他嘴里。
“我……”
凌浩然大为恼火,啐的一声狠狠吐出,刚想翻脸,就听耳边响起一道佛号。
“阿弥陀佛!”
缘玄闪身而至,不用推挤,众人便被他周身散发气流轻轻逼退。
“各位施主,出家人不碰钱财,望请见谅!”
他双手合十,微微施礼。
随即脚尖在小师弟脚背稍一接触,凌浩然身上的金银钱财,便‘哗啦’一下尽数落地。
“多谢各位施主美意,小僧与师弟先行告退!”
言罢冲凌浩然一点头,默默转身离去。
缘业‘大师’连忙跟上,生怕再被众民纠缠。
跟在缘玄身后,他顿感安心,那种感觉,就好似当年与父亲凌天行同乘一骑。
“师哥,太吓人了!这里的老百姓,真热情!”
凌浩然端着钵盂小跑紧随,惊魂未定。
“师弟,你刚才做的很好!金银堆满眼前而不动心,这就是佛缘!”
缘玄语气不紧不慢,字里行间充满赞许。
“师哥,我没想那么多!但辱没宗门之事,我肯定不能干!”
凌浩然如实回答,不想扯谎。
“有此想法,亦是悟性!”
“嘿嘿,出来混嘛,要讲义气!”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讲义气也要因人而论!”
缘玄说完稍一停顿,继续道:“与君子讲义,如结金兰,九死无悔;与小人讲义,如坠泥沼,九悔难赎!师弟年少,不知这‘义’字曾使多少男儿青史留名,又使多少人遗恨万年!”
凌浩然挠挠头,似懂非懂。
“走吧,众师兄弟还在前方等待!”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