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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猎人小木屋(1 / 1)


王二蕊敲了三次,小木屋的门终于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猎人模样的老人。

王二蕊有气无力地对老猎人说:“爷爷,我和妹妹进山打野兔,迷了路,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妹妹太小,我们饿得实在回不去家了。行行好儿,让我们在小木屋里住一宿吧。”说完,就摆手让三蕊过来。

老猎人一看,是两个女孩子,就对她们说:“这兵荒马乱、冰天雪地的,两个女孩子怎么能进山打猎呢?麻溜儿进来吧!”

小木屋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老奶奶,应该是老猎人的老伴儿。她的表情是平静的,看不出丝毫的心理变化。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们。

老猎人对王二蕊说:“你们到炕上暖和暖和吧。我给你们拿点儿吃的来。”

王二蕊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冬天的小溪,已经冻得不再流淌了。她为三蕊脱去就要冻在脚上的乌拉,把她掫上了木板铺。然后自己也脱掉了乌拉,上了木板铺。虽然木板铺没有火炕暖和,但是小木屋的地上有一个烧柴火的小火炉,屋子很温暖。

老猎人先是用左手端上来一盘腌狍子肉干儿,又用左手端上来一大盘苞米面大饼子,让王二蕊、王三蕊吃饭。

她们两个似饥饿的流浪儿,猛然得到一桌摆满山珍海味的盛宴,饕餮大吃了起来。当两个盘子的食物已经空空的了,她们俩还是感觉肚子里空空的。这个时候,王二蕊才猛然意识到她们两个人都吃得过多,让肠胃不适应,会导致消化不良。同时,她也意识到刚才的吃相太难看了,简直就是狼吞虎咽,吃得杯盘狼藉,一点儿没有王家二小姐、三小姐的风度。只能从“无论是谁,饿急了都是这个样儿”这句话得到自我安慰了。

吃完饭,王二蕊领着王三蕊给老猎人、老奶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王二蕊说道:“谢谢爷爷、奶奶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我们永记在心,容当后报!”

老猎人说:“咱们都是中国人,理当互相照应。你不必客气!”

吃饱喝足了,王二蕊才打量着小木屋里的环境。小木屋里面空间狭小,还没有她和三蕊居住过的野狼洞宽敞。王二蕊琢磨,两位老人能够住在这么远离人烟,又这样窄小的猎人小木屋里,一定有其难言之隐,也许也有着和她们一样辛酸的故事。

老猎人拿来了治疗冻伤的草药膏,让王二蕊涂抹在王三蕊的脚上。

她们俩非常感激老猎人!

王二蕊、王三蕊和两位老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后,老猎人开始和她们俩对话。

老猎人问:“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王二蕊回答:“是白石砬子村的。”

老猎人感觉非常惊讶:“白石砬子离这儿有将近二百里路程啊!哪有女孩子进山打猎的,而且是进入冰天雪地的深山,哪能不迷路?你爹是谁?”

王二蕊和王三蕊都没出声。

老猎人继续说:“我是个老猎人,不是坏人。你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苦,和我说说吧,也许我能帮上你们。如果你们想回白石砬子,我可以送你们回去。对了,白石砬子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叫王大志。”

开始,王二蕊还对老猎人多少存有一点儿戒心,心里不完全托底儿。现在看两位老人肯定不是坏人,尤其听他说还和爹是朋友,就像孩子突然见到亲人一样,眼含热泪,告诉他们王大志已经被鬼子狙击手杀害了,并述说了家人和全村人被鬼子残害的不幸遭遇。

在六个姐妹中,王大志最喜欢三蕊。三蕊一直以为王大志能回来。当她听到二蕊说王大志被鬼子狙击手杀害了,她哭得非常伤心。

老猎人气愤地说:“小鬼子太残忍了,连妇女儿童都不放过,一定要杀死他们这些瘪犊子玩意儿,为惨死的家人和村里人报仇,把他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侵略者赶出密山,赶出中国去!”

王二蕊听了老猎人说的话,感觉和钟坚强说过的话一样,让她心里痛快,好像有了依靠和希望。于是她有些激动地说:“我们根本不是进山打猎迷了路,而是为了给亲人报仇,才进入深山的。我们想找到抗联队伍,加入抗联,杀更多的鬼子!”

老猎人也有些激动地说:“孩子,和你们说实话吧,我就是抗联的,还是个排长。以前,我是个猎人。鬼子打进来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一次我在山上打猎,遇到了四个打猎的鬼子,他们不但抢走了我的猎枪,还要把我当作抗联战士抓进密山城里去。我趁鬼子没注意,抢回猎枪,杀死了一个鬼子,借助树林的掩护,摆脱了另外三个鬼子的追杀,进入深山,加入了抗联。后来,听说鬼子把我的老伴儿也杀害了。”

听到这儿,王二蕊看了一眼老奶奶。她的脸上还是平静如水,没有任何表情。

老猎人接着说:“近年来,鬼子不断加强对抗联营地的讨伐,抗联进入最困难时期,一些营地被摧毁了,一些队伍被打散了,很多战士牺牲了,一些队伍撤退到苏联境内。但是,也有一些队伍仍在坚持着,和鬼子进行游击战。我们排就是坚持和鬼子进行游击战的一支。今年夏天,由于叛徒告密,我们排在袭击三道岗镇鬼子弹药车的时候,遭到了鬼子的反伏击。全排三十多个战士,有二十多个战士牺牲,其他人下落不明。我在这次战斗中右臂被炸断,死里逃生,千辛万苦,才躲到这猎人的小木屋。”

王二蕊焦急地问:“您现在知道抗联队伍的消息吗?您带我们去寻找抗联队伍吧!”

老猎人说:“我的伤刚好那前儿,也想进山去寻找自己的队伍,继续打鬼子。但是,一想到自己残废了,已经不能用枪打鬼子了,即使找到了队伍,也是大家的累赘。只能在这小木屋里过一天是一天了。”

王二蕊诚恳地问:“爷爷,您能告诉我到哪儿能找到抗联队伍吗?”

老猎人痛心地说:“我所知道的几个密营都已经被大黑熊带着鬼子破坏了。”

王二蕊惊讶地问老猎人:“听我爹说过,日本鬼子占领东北之后,大黑熊开始打鬼子,还加入了抗联。后来抗联进入困难时期,大黑熊忍受不了艰苦卓绝的游击生活,抗日的决心动摇,又投靠了日本鬼子。他竟然能带着鬼子破坏抗联的密营?大黑熊太可恶了!”

老猎人叹了口气说:“这个大黑熊,他是打过鬼子,也参加过抗联,只是他后来又投靠了鬼子,成为鬼子杀害抗联战士,杀害中国百姓的鹰犬。过去,鬼子晚上不敢进入深山,尤其是在深山过夜。大黑熊熟悉山里的地形,熟悉抗联密营的位置,所以,鬼子在他的带领下,把好多密营都破坏了。抗联战士得不到武器弹药、食物药品以及冬装补给,进入弹尽粮绝的困难境地,最后连草根和树皮都吃光了,冻死饿死了很多人。我知道的最后几个密营也由于叛徒的告密,被鬼子摧毁了。鬼子先用迫击炮轰炸,然后用机枪扫射。密营里的多数抗联战士还没来得及抵抗,就壮烈牺牲了。太惨了!所以,在这个时候,要想找到抗联队伍比在荒山僻岭里寻找到一支野山参还要难。冬天进入深山是非常危险的,困难程度,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走得太远,迷路了,就有被冻死的危险。不是危险,这数九隆冬的,如果迷路了,肯定走不出来了,必死无疑。再说了,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如果遇到野狼,遇到胡子,遇到鬼子,都必死无疑。你们就别再找抗联了,投亲戚去吧!”

王二蕊非常坚决地说:“即使这样,我们也要去找抗联队伍。在这个时候,抗联更需要补充新人员、新力量,好重振军威,消灭更多鬼子。”

老猎人看到王二蕊坚定不移地要去找抗联队伍,也就没法儿再反对了,只好对她说:“如果你们非去不可,我给你们出个主意。不要在茫茫林海中大海捞针似的去寻找抗联密营了,而是去寻找抗联的袭击小队。抗联进入危难时期后,大部队化整为零,组织了一些游击小队,坚持和鬼子继续斗争。他们为了补充食物和弹药,不得不下山去偷袭鬼子据点儿或军车什么的。你们以猎人小木屋为中心,放射状寻找,备不住能找到他们。你们每天朝一个方向走,别超过二十里地,到了大约二十里地,立马返回。否则你们找不到抗联队伍,也找不到这个小木屋了。”

王二蕊说:“好。谢谢爷爷!”

吃过了晚饭,老猎人若有所思地问王二蕊:“你爹是个远近闻名的好手儿,出枪快,打枪准,怎么能着了小鬼子狙击手的道呢?”

王二蕊讲述了王大志先是消灭了一个鬼子狙击手,然后和另一个鬼子狙击手斗智斗勇,最后输在了落后的洋炮上的经过。

老猎人感慨地说:“可惜了!你爹是个刚强的硬汉,充满血性和智慧。如果鬼子狙击手也用你爹用的洋炮,十个鬼子狙击手也不够你爹打。还是你爹的洋炮太落后,远不如小鬼子的钢枪啊!”说完,走到炕梢儿的破棉被下面,拿过来一个草帘子卷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支锃亮的双管猎枪。

王二蕊没有见过这种双管猎枪,但是听王大志介绍过这种猎枪。

老猎人用左臂拿起猎枪,对王二蕊说:“这支猎枪是我缴获一个打猎的鬼子军官的。刚刚参加抗联那前儿,因为我是猎手,枪法准,连长经常让我去打些猎物,解决战士们的吃饭问题。有一天,我带着洋炮进山打猎,正在搜寻猎物,突然听到一声枪响,能听出来,那不是钢枪的声音,而是猎枪的声音。我鸟悄儿地靠近枪响的地方。在一块巨石后面儿,我看到了两个鬼子正在追赶一只受伤的海东青。估摸海东青是在西边儿的草甸子被鬼子打伤,然后连飞带跑,进入林子的。其中一个鬼子手里握着一支猎枪。他年纪不大,身材矮小,却满脸高傲,一看就是个小军官。另一个鬼子是个士兵,握着一支钢枪。鬼子兵离我近,有五六十步;鬼子军官离我远,有七八十步。”

说到这儿,老猎人点着一袋旱烟,“打猎的时候遇到打猎的鬼子,是个麻烦事儿。如果我没有事先听到鬼子的枪声,我打猎的时候鬼子就会听到我的枪声。那样,鬼子肯定会偷袭我,同时也会暴露我们的秘密营地。太危险了!所以,我必须对鬼子进行突然袭击,消灭他们,否则,即使他们没有发现我,也容易发现我们的营地。消灭了他们之后,营地也得立马转移,因为两个鬼子在这一带失踪了,鬼子一定会搜山,那样,营地也会暴露。想到这儿,我看鬼子兵正要扑向海东青,趁这个机会,我瞬间瞄准了鬼子兵,一枪把他打倒在海东青旁边儿。把海东青吓了一跳。我坐在巨石后面儿,利用巨石的掩护,快速为洋炮装填弹药。那时我的手臂齐全,为洋炮装填弹药很快。我估摸鬼子军官看到鬼子兵中弹,判断我所在的位置,然后迅速向巨石这边儿冲来,我正好给洋炮装填完弹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一露头儿,我就一洋炮轰了他。”

“然而,我估摸错了。鬼子军官根本没有向我冲来,而是朝着和我相反的方向逃去。我一拍脑袋,大步流星地向他追去。不能让鬼子军官逃走,如果他回去报信,鬼子就会派大队人马来讨伐我们的营地。鬼子军官小个儿不高,跑得还挺快,转眼已经跑出去三百多米了。我年纪大了,体力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不可能跑得太快。但是我熟悉地形,知道前面不远有一个山坳,下面全都是石头,即使是最擅长奔跑的野狼、狐狸跑到石头山坳也得减速。于是,我加快脚步,继续追赶鬼子军官。过了一个山坡,就到了山坳。只见鬼子军官正在山坳的石头中缓慢地移动。我瞄准他的后背就是一枪,一颗独弹射穿了他的心脏。我把他的尸体拖进一个石头缝隙中,隐藏了起来。把鬼子兵的尸体也隐藏了起来。然后,我背着鬼子军官和鬼子兵的武器和弹药,兴高采烈地返回了密营。”

王二蕊兴奋地说:“爷爷真勇敢!”

老猎人接着说:“我背着缴获鬼子的武器和弹药,还有被他们打伤,已经飞不起来的海东青,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了营地。连长把鬼子军官的猎枪奖励给了我。这把猎枪是德国造的,听说是德国王室贵族打猎用的,做工非常精细,射程远,威力大。从装弹药时间上看,五支洋炮也不顶它一支。近几年,我用这支猎枪打死了十多个鬼子。当我的右臂被鬼子的迫击炮炸断的时候,手臂和我还有一些筋肉相连着,我挥起猎刀,把筋肉砍断,随手把猎刀也扔掉了,就是没舍得扔掉这支猎枪。现在,我把这支猎枪送给你,希望你用它消灭更多的鬼子。”

王二蕊推辞说:“这是您爱不释手的宝贝。我怎么能夺您的所爱呢?”

老猎人伤感地说:“我已经成了废人,不能打枪了。猎枪再好,放在我这儿,也就成和我一样的废物了。送给你打鬼子,才有它的用武之地,才能发挥它的威力。”

王二蕊只好欣然接受。

老猎人教着王二蕊如何使用猎枪,并意味深长地说:“当你对这支猎枪了如指掌了,它就成了你的一部分,你的射击水平才能提高到人枪合一的境界,那样才能指哪打哪,百发百中。”

王二蕊的悟性极高。有老猎人的指点,有使用洋炮的基础,她很快就对猎枪的性能了如指掌了。有了这支猎枪,王二蕊就更不怕鬼子了。只是感觉子弹少了点儿,只有二十二发。不过没问题,她可以自己制作猎枪子弹,击发后的铜弹壳装上火药、铅弹和底火后可以反复使用。当然,也可以缴获鬼子的猎枪子弹。

王二蕊要把洋炮送给老猎人。老猎人说:“我连猎枪都用不了,洋炮就更用不了了。你们留着。到关键时刻,我还有这个。”说着,老猎人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三颗已经拧开保险盖儿的木柄手榴弹。

老猎人递给王二蕊一颗手榴弹说:“这颗你拿着,遇到鬼子的时候能用上。”并教她如何使用手榴弹。其实二蕊对手榴弹的性能和使用已经非常熟悉了,王大志和钟坚强都教过她。

王二蕊无意地看了一眼老奶奶。

老猎人会意地说:“她不是我老伴儿。她是个抗联战士的妈。她两个儿子都参加了抗联。大儿子是抗联的厨师。去年开春儿,他们队伍已经弹尽粮绝,战士们几天没有吃一粒粮食了。他没有经过批准,就自己偷偷地到镇里,冒险为部队买粮食和盐。然而,他一进镇子,就被过去同村的一个地主看见,报告给了鬼子。鬼子对他严刑拷打,追问他抗联密营在什么地方。他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也没有向鬼子吐露一点儿抗联的消息,最后竟然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了。鬼子气急败坏地用战刀砍下他的头颅,吊了起来,并贴布告威胁百姓说:‘不许支持抗联,不许收留抗联伤员,也不许卖给抗联吃的,否则和抗联同罪。’

“她二儿子在鬼子的讨伐中,因为子弹打光,被鬼子活捉。鬼子放开狼狗活活地把他咬死了。当她得知两个儿子牺牲的消息后,悲伤过度,精神受到了刺激。她总以为两个儿子都活着,总想进山找儿子。刚入冬那前儿,她进山找儿子,一天没吃东西,冻得昏死过去了。我在林子中下捕猎的钢丝套,正好发现了她。感觉她还有口气儿,就把她背了回来。她神志清醒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她两个儿子的遭遇是她讲给我的。因为再一次受到刺激,讲完就又不行了。她犯病的时候不是漫山遍野地去找儿子,就是不说话,有时候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后来,鬼子为了对中国人实行法西斯统治,阻断村民与抗联队伍的联系,断绝抗联队伍的给养来源,在农村加紧推行‘集团部落’政策,就是强迫一些村屯和分散居住的农户搬迁到鬼子控制的‘部落’中去,便于鬼子对中国村民的集中管制。她们的村子已经被鬼子烧光,抢光,村民都被圈进了‘部落’里。她无家可归,只能住在这小木屋了。这个世道,鬼子太欺负人,太残忍了!”

王二蕊坐在了奶奶身边儿。她非常同情奶奶的身世,也更加痛恨日本鬼子。

有了双管猎枪,王二蕊如获至宝。她把猎枪擦得一尘不染,如同新的一样,每天睡觉都搂在怀里。

在每天寻找抗联的过程中,王二蕊反反复复地练习着出枪的速度,一遇惊鸟飞起,她迅速举枪,瞄准飞鸟;一有野兔跑过,她瞬间出枪,对准野兔。王二蕊出枪极快,仿佛不是大脑支配手的动作,而是出自一种无条件反射。在出枪的动作上,她已经是快上加快,随心所欲了。

王二蕊把洋炮给了三蕊。经过三番五次,也教会了三蕊如何使用洋炮。

王二蕊锲而不舍地追求猎枪射击的准确度,想打哪儿就打哪儿,百发百中。同时,她还琢磨,洋炮追求一枪命中要害,即一枪毙命,是因为洋炮装填弹药麻烦,速度慢,如果一枪没有击中猎物,就没有对猎物补枪的机会,猎物或者跑掉,或者对猎手造成伤害。双管猎枪就不存在来不及二次装填弹药,没有补枪机会的问题了。但是,和鬼子、和胡子战斗的战场绝不同于和野兽搏斗的猎场。和鬼子、和胡子战斗是你死我活的生死搏杀,是仇人相见的残酷对决,情况复杂,瞬息万变,常常是敌强我弱或者敌众我寡,除了英勇机智外,就是要发挥武器的最大潜能,把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才能更好地打击敌人,保护自己。因此,王二蕊天天琢磨和研究猎枪的最大射程,最大穿透力。要想弄清这两方面的准确数据,光靠纸上谈兵不行,必须进行实弹射击,才能验证这两方面情况。开始,王二蕊舍不得打一枪,她想把所有的子弹都打在鬼子身上。后来,她感觉不进行实弹试验,是不可能完全了解和掌握猎枪性能的,也是不可能更准更多杀伤鬼子的。于是,王二蕊找到一个山间空地,开始进行实弹射击试验。为了节省子弹,她只想打两枪。

王二蕊先是选择了一棵白桦树,作为她射击的站位,然后选择一棵距离她射击站位六十米的白桦树,用猎刀画上一个有三个铜钱大的圆圈,作为她的射击目标;又选择一棵距离她射击站位八十米的白桦树,也用猎刀画上个三个铜钱大的圆圈,作为她射击的另一个目标。王二蕊靠着射击站位的白桦树,用各种姿势向六十米的白桦树目标瞄准,她要充分利用这次实弹射击的机会,练习着各种瞄准动作。王二蕊把白桦树目标当作一个杀害她亲人的鬼子,那圆圈就是鬼子的心脏。干瞄了大半天,她才站直了身姿,又静静地瞄了片刻,才迅速扣动扳机,和枪管同口径大号铅弹正中鬼子心脏。王二蕊跑过去一看,铅弹嵌进白桦树有五厘米。

王二蕊在白桦树跟前儿,仔细地观察弹着点。又跑回射击站位。她靠着白桦树,又用各种动作瞄准了另一个白桦树目标。过了半个时辰,她才突然开枪。她跑过去一看,大号铅弹没有击中鬼子心脏,而是击中了心脏下面十厘米的胃部。铅弹嵌进白桦树有两厘米,而且严重变形。

王二蕊是精明的,不用再浪费枪弹了。这两枪已经让她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内容,就是在关键时刻,她将枪口适度上挑,足以猎杀八十米距离的敌人。

王二蕊是个对喜欢的事物追求完美无瑕,对想做的事情做到精益求精的人。她又开始在猎枪的双管上做文章了。她设想,面对一个鬼子,如果一枪没有打中他的要害,存在补枪的问题。如果面对两个鬼子,就要追求双枪毙命的效果了。如果两个鬼子同时举枪,双枪没有瞬间命中他们的要害,或者只命中其中的一个鬼子,另一个鬼子就会还击。那么她就没有补枪或者猎杀另一个鬼子的机会了。因此,王二蕊开始练习以最快的速度,最准确地打出两枪的功夫,力争成为一门绝技。她把这个绝技定名为“双枪合一”。

空枪练习到了一定时候,静态的实弹射击也练习了,不能不对运动的猎物进行实弹射击了。王二蕊真舍不得实弹射击,为了使她的“双枪合一”绝技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她只能豁出去了,准备在三天时间内,用六发子弹进行实弹射击。

第一天,王二蕊领着三蕊行走在山间平地中,前面有两只野鸡被惊飞。王二蕊“咣、咣”两声枪响,两只野鸡一起掉落。这是用两发铅砂弹打中的。

第二天,王三蕊首先发现草丛中突然蹿出两只野兔,向远处飞跑。她刚要告诉王二蕊,只听“咣、咣”两声枪响,两只野兔翻滚在了一起。用的也是两发铅砂弹。

第三天,王二蕊和王三蕊大半天都没有看到两只或者多只猎物在一起的时候。下午,天要下雨了,她们决定往回走。突然,天空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两只斑鸠闪电般从她们的头顶飞过,只听到“咣”的两枪,斑鸠像两滴大雨点儿一样掉了下来。第一枪是大号铅弹打中的,第二枪则是中号铅弹打中的,而且两声枪响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发出的。可见王二蕊两枪之快,或许已经达到了猎枪设计的极限。这就是双枪合一。

王二蕊、王三蕊坚持着寻找抗联队伍。一般情况下,王二蕊都是领着王三蕊一起去。她想让王三蕊尽量多地经受锻炼,尽快成长起来。有时王三蕊身体不舒服,王二蕊就一个人去。

转眼,她们放射状寻找抗联队伍已经进行三个多月,抗联队伍仍然杳无音信。

有一天下午,她们在返回小木屋的路上,突然发现了一些人的鞋印。王二蕊仔细观察,鞋印是同一型号的男鞋。而且鞋印整齐,毫不凌乱,说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估摸是鬼子。虽然抗联战士也穿缴获鬼子的军鞋,但是不可能这样整齐。

王二蕊和王三蕊小心翼翼地沿着鞋印追踪着。王二蕊最担心的是鬼子发现了她和三蕊的脚印,然后顺藤摸瓜地找到小木屋。如果是那样,她们就把两位老人坑了,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王二蕊此时的心里十分紧张。她不是害怕鬼子,而是担心鬼子的脚印是朝着猎人小木屋去的。老猎人和王大志、钟坚强一样,是刚强不屈、宁折不弯的硬汉。他不可能说出她和三蕊的下落,也不可能向鬼子投降的,只能是用手榴弹和鬼子同归于尽。想到这儿,她将猎枪子弹上膛,把手榴弹准备好,然后大步向小木屋跑去。她想趁鬼子还没有找到小木屋之前,追上鬼子,向鬼子开枪,把鬼子引开,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两位老人的生命安全。

跑了三里路,王二蕊清晰地看出,鬼子是沿着她和三蕊的脚印,直奔小木屋去的。她回过头来,急促地对正在气喘吁吁、艰难地跟在后面的三蕊说:“你不要跟着我了。二姐可能保护不了你了。如果过了半个时辰,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那边儿有个镇子。会有好心人收养你!”

王三蕊带着哭腔说:“二姐,我要和你一起走。死也要死在一起!”

王二蕊顾不上三蕊无助、绝望、又不敢大声的叫喊,飞快地朝鬼子冲去。

王二蕊已经清晰地看到远处那孤零零、古迹一样陈旧的小木屋,同时,也清晰地看到二十多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已经包围了小木屋。王二蕊正要向鬼子开枪,好把鬼子引到自己这边儿来。然而,已经晚了,只听见一声巨响,老猎人和小木屋以及里面的鬼子同归于尽……

王二蕊想起了郑郁洁和王大蕊慷慨悲壮的结局。她的脑袋也像被炸了一样,顿时嗡嗡作响,一阵眩晕。她摇摇晃晃地朝小木屋走了十几步。眼看小木屋外面被炸倒的鬼子又一个个站了起来,两位老人却永远也站不起来了。王二蕊怒火中烧,举起猎枪就要施展她的绝技——双枪合一,消灭两个鬼子,为两个老人报仇。

然而,王二蕊猛然听到后面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叫着她。她回头一看,王三蕊已经追到了她的跟前儿。她立马清醒地意识到,鬼子人多势众,不能和鬼子硬拼,尤其是她要保护三蕊,如果和鬼子拼命,她和三蕊都得死,那样,就无法更好地为爹、妈和大蕊他们报仇雪恨了。老猎人也不希望她现在和鬼子拼命。

于是,王二蕊领着三蕊,一边哭,一边迅速向山林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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