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蕊没有猎杀过野狼,但是对野狼并不陌生。她经常听王大志讲野狼的故事。野狼奔跑的速度极快,也有足够的耐力,平时一般吃食草动物,饿急了也会吃人。野狼的嘴长而窄,开口很大,牙齿锋利,足以将猎物撕碎。尤其可怕的是狼群,攻击猎物凶猛残忍,善于合作攻击对手的弱点,就是咬断猎物的腿部跟腱,使其瘫痪;咬住猎物的脖子,使其窒息。狼群二十分钟以内可以吃光一只狍子,将其变成一堆白骨,即使是东北虎和黑熊,都惧怕狼群。
看到野狼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蓝光,王三蕊紧紧地拽着王二蕊的皮衣。
王二蕊把洋炮握在手里,如果野狼向她们扑上来,她就用洋炮的枪托,猛砸野狼的鼻梁骨和麻秆腿。
这时,野狼把嘴贴近地面,发出了带着哀婉、凄厉的嗥叫,紧接着,又把嘴对着黑夜,发出了更加令人惊心动魄的嗥叫。野狼的嗥叫带着哀怨和悲凉,久久回荡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阴森恐怖……
王三蕊被野狼的嗥叫吓得魂飞魄散。
也许开始,这匹野狼认为可以轻松自如地搞定这两个青涩女孩儿,它就可以独享细皮嫩肉的美味佳肴了。没想到她们身上不仅有专门猎杀野狼的洋炮和猎刀,还有最让野狼惶恐不安的火把。它才感到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摘下这两个鲜艳而又带刺的花朵。它才无能为力地呼唤同伙,要采取群狼战术对她们俩进行攻击。
如果有弹药,王二蕊一定立马干掉这匹嗥叫的野狼,让它来不及呼叫援兵。然而洋炮没有弹药,连一根柞木棍都不如,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野狼以嗥叫呼唤援兵。
王二蕊经常听王大志说,只要有火把,即使是狼群,也不敢向人发起进攻。王二蕊高举火把,照亮四周,终于找到两根又笔直又结实的柞木棍。她递给三蕊一根柞木棍和一支火把,然后自己把洋炮斜背在肩上,把猎刀挪到便于拔出的前面腰间,把火把握在左手,柞木棍握在右手,准备迎战狼群的进攻。
她们握着火把,拄着柞木棍,在深山的积雪中艰难地前行。
不一会儿,随着一对对鬼火一样的亮点儿由远及近地移动,野狼的援兵来了。一共有九匹野狼。
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远地无所畏惧,而是在关键时刻必须坚强。王二蕊也害怕野狼,尤其是野狼群,但是,在已经被野狼吓得魂飞魄散的三蕊面前,即使她害怕也不能表现出害怕,她要用自己的无畏,支撑起三蕊脆弱的心理。否则,三蕊她没有精神依靠,恐惧会使心理崩溃。于是,她镇定自若地安慰三蕊说:“三蕊别怕,有二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野狼是怕火的,咱们有火把,野狼不能把咱们怎么样!”然后递给三蕊一支重新点燃的火把。
人在过度害怕的时候反而不害怕了。王二蕊跟着王大志打猎的时候,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和英勇无畏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英勇无畏。
每当火把要熄灭的时候,王二蕊就用背着的松树杈或者拣起地上带松油的松树杈,再点燃一支火把,保持火把持续熊熊燃烧。二蕊也知道松树杈的重要了,只要见到松树,她就掰下几枝树杈;地上遇到的,也捡起来。
九匹野狼一直在后面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们,就是不敢对她们群起而攻之。
她们已经走了大半夜,野狼还是阴魂不散地尾随着她们,不吃掉她们誓不罢休似的。
王大志说过,狼群就像一伙训练有素的胡子,有自己的头领,有组织纪律,有战略战术,有默契配合。王二蕊观察了半天,也没有观察出来哪匹野狼是它们的头领。九匹野狼似乎没有战队,也没有斗志,更没有头领以及组织纪律、战略配合什么的。她甚至感觉这群狼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不像王大志讲过的那样英勇顽强、战无不胜的狼群。
王二蕊的心里反而平静踏实了许多,感觉狼群也不过如此。孤单的野猪凶猛如虎,连老猎人都不敢轻易猎杀,然而成群的野猪就不一样了。如果猎手朝野猪群开一枪,野猪们会争先恐后地逃之夭夭。也许狼群徒有虚名,和野猪群相差无几,一遇到风吹草动,就狼奔豕突,狼狈逃窜了。
王二蕊刚想到这儿,只见狼群突然自觉地排成了不太整齐的两排,非常整齐地一同注视着她们,如古代军队的战阵。这阵势让二蕊大吃一惊,她判断野狼就要对她们进行一鼓作气地疯狂进攻了。于是,她立马又点燃一支火把,把一支插在地上,一支握在手上。然后,又让三蕊也点燃一支火把,插在地上。
转眼之间,头一排四匹野狼排列整齐起来,恰似就要冲锋陷阵的骑士。四匹野狼背毛竖立,嘴唇皱起,咧开长长的狼嘴,露出锋利的狼牙,低沉而凄厉地吼叫着。同时,它们腰身低探,仿佛是四支将要射出去的弯弓。王二蕊心里紧张起来,她知道,狼群绝不是摆出一副引而不发的架势威慑她们,而是要真刀真枪、真牙真爪地展示狼群英勇顽强和战无不胜的狼性了。
顷刻,前面四匹野狼如同射出的利箭,一起向王二蕊、王三蕊冲来。
王三蕊被眼前这阵势惊吓得手足无措,魂飞九霄。想后退,又不敢一个人后退,担心自己后退了,二蕊瞬间就会被势不可当的狼群吃掉;想不后退,又怕来势汹汹的狼群顷刻就会把她自己吃掉。这个时候,如果爹在就好了!
王二蕊迎着气势汹汹的四匹野狼,左手挥舞着火把,右手挥舞着柞木棍,宛若古代骁勇善战的一员小将,单枪匹马迎战敌阵冲过来的四员战将。
野狼的速度极快,转眼就冲到距离王二蕊、王三蕊二十米的距离了。王二蕊让王三蕊也挥舞着火把和柞木棍恐吓着野狼。王三蕊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有听到,狼群距离她们只有十五米远了,她才猛地举起了火把和柞木棍,和王二蕊一样地向狼群挥舞着。这是一场人与动物实力悬殊的生死对决,她们聚精会神,她们全力以赴,她们没有时间恐惧。因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恐惧就是死亡。
四匹野狼在距离她们只有十米远的地方戛然止步,然后调头向回跑去。也许它们看到两个女孩子没有被它们让野猪、黑熊都望而生畏的群狼战阵所吓倒,而是挥舞着令它们望而生畏的火把,表现出要和它们以命相搏的决心,它们被两个女孩子震慑了。
只见这四匹野狼退到了后排,后排的五匹野狼站到了前排。
王二蕊意识到狼群不甘于失败,也不给她们以喘息的机会,就要向她们发起第二轮攻击了。于是,她又点燃了两支火把,同时让三蕊也多点燃几支火把。王二蕊把火把插在她们周围,形成一个让狼群不敢逾越的火焰保护圈。
狼群还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利箭一样向她们射来,大有不把两个女孩子吃掉誓不罢休的气势。
王二蕊和王三蕊还是挥舞着火把和柞木棍,同时大声喊叫着,恐吓着狼群。狼群似乎对她们的战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继续向她们扑来,而且加快了脚步,似乎刀山火海都阻挡不住它们排山倒海的攻势。
王二蕊大惊失色,甚至有些绝望。但是表面还是一色的英勇无畏。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三蕊感到惊恐和绝望。因为她的心态,决定着三蕊的心态。
孤注一掷的狼群距离她们只有十几米的时候,王二蕊急中生智,用力将火把向狼群掷去,之后立马接过王三蕊的火把,也向狼群掷去。狼群看到火把就要落在它们身上,立马惊恐万状地狼狈逃窜。
狼群的两次疯狂进攻,都没有见效,攻势已经成为强弩之末。这是一群饿狼,估计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两次进攻消耗了本来就蓄积不足的力量,似乎已经精疲力竭了。它们远远地趴在地上喘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比梅花鹿、小山羊都美味的女孩儿,就是没有力量吃到她们。它们惋惜,它们遗憾,它们心灰意冷。
姐妹俩想尽快摆脱狼群,艰难快速而又漫无目的地向深山走去。
狼群远远地跟在她们后面,还是不甘心就要到嘴的美味就这样自己走了。也许狼群也看出来两个女孩儿也和它们一样,饥肠辘辘,步履维艰,用不了几个时辰,她们就会倒下。那样,它们就可以坐享其成地饕餮大吃一顿了。
经过和狼群的两番较量,王二蕊已经饥寒交迫、四肢无力了。王三蕊虽然不饿,但是刚才出了一身热汗,走了一会儿,感觉浑身冰冷。天气越来越寒冷,过了一个时辰,三蕊已经被冻得咝咝哈哈、鼻涕拉瞎的了。
狼群隔三岔五就发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哀嗥。
王二蕊意识到狼群也和她们一样啼饥号寒、精疲力竭了,尤其它们忌惮她们手中的火把,一时半会儿不会对她们发动第三次攻击了。当务之急是找到点儿吃的,好保持体力,否则浑身软弱无力,连火把和柞木棍都拿不动了,就真的成为狼群的猎物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想要吃她们的狼群,没有她们可以吃的了,除非吃狼肉。
想到这儿,王二蕊摸了摸腰间的手榴弹。她是准备用这颗手榴弹炸鬼子或者和鬼子同归于尽的。现在,为了她和三蕊不被饿死,为了保持体力摆脱狼群的攻击,只能把这颗手榴弹用到野狼身上了。
前面出现一片青石堆,一块大青石下有一个只能容下两三个人的石窝。王二蕊在石窝前点燃一小堆篝火,然后把三蕊背着的两张狍子皮打开,铺在石窝里,让三蕊拿着一支火把,坐在狍子皮上。她叮嘱三蕊说:“你坐在这儿,千万不要动。我要用手榴弹把野狼炸跑,再背回来一匹野狼,当作咱俩的食物。这个时候,只能吃野狼肉了!”
猎人离不开牛皮绳子,平时用于捆绑猎物,上山下山什么的,身处险境的时候也可用于自救。王二蕊把牛皮绳子的一头儿打成活节,搭在胳膊上。拔出手榴弹的保险环,左手拿着两支火把,右手拿着手榴弹,向狼群走去。
王二蕊距离狼群十五米远的时候,有两匹野狼胆怯地慢慢后退,有七匹野狼则排成一排,对她做出饿狼扑食的架势。王二蕊把手榴弹往石头上一磕,用力朝狼群扔去。轰隆一声巨响,狼群被炸得血肉横飞,周边雪雾弥漫。有两匹野狼倒在血泊中,两匹野狼一瘸一拐地向远处仓皇逃窜。其他没有受伤的野狼也和受伤的野狼一样落荒而逃。
王二蕊趁机顽强地跑过去,她想将被炸的野狼背到石窝去,不光解决她们当前的救命之急,还可以让她们吃上一阵子了。人在饿急了的时候是贪婪的,也是舍生忘死的。她抓起一匹野狼后腿的瞬间,发现这匹野狼猛地动了一下,它没死。接着,野狼突然回头照她的脖子咬来。王二蕊本能地快速躲闪,才没有被它咬到。她想掏出猎刀杀死野狼,野狼不顾肚子在流血,纵身跳起,踉踉跄跄地朝着前面野狼逃走的方向逃去。
王二蕊又小心翼翼地走到另一匹被炸的野狼跟前儿,想把它背在肩上。这匹野狼确实已经被手榴弹炸死了,死沉死沉的。她背了两次,竟然纹丝不动。过度饥饿,已经让她手臂绵软,连缚鸡之力都没有了。于是,她想用猎刀把野狼的一条后大腿卸下。这时,只见那七匹野狼又回来了,慢慢地向王二蕊接近,随时有向她疯狂扑来的巨大危险。火把就要熄灭,如果再不离开,狼群就会像饿虎一样跳踉大?,用锋利的牙齿把她撕成碎片,她就永远无法离开了。情急之下,王二蕊把一支火把和一条野狼后腿放在一起,用牛皮绳子套紧,拽着牛皮绳子的另一头,转身返回石窝。她一边儿慢跑,一边儿拖着死沉的野狼。她背野狼的时候,感觉野狼像石头一样沉重,在雪地上拖着野狼的时候,野狼竟然一点点移动了,而且不那么沉重了。
然而,七匹野狼已经冲到这匹野狼跟前儿,开始和王二蕊拼命争抢着野狼的尸体。也不知道它们是为了同伴的尸体不落入猎人手里,还是它们饿得饥不择食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放过了。开始,它们还忌惮和野狼后腿捆绑在一起的刚刚被雪浸灭,还冒着浓烟的火把,后来,火把彻底熄灭了,狼群就无所顾忌地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它们就把同伴儿的尸体撕咬得支离破碎了。
王二蕊竭尽全力地拽着牛皮绳子,想把野狼的一条大腿拖过来,有两匹野狼死死地咬住野狼大腿不松口,就像咬住诱饵的大鱼一样,拼命一般和王二蕊较力。正当牛皮绳子就要被拽断了的时候,两匹野狼终于松开了口,然而,她拽过来的已经不是野狼的大腿,而是野狼的大腿骨,已经没有多少肉了。
王二蕊往篝火上加了些木头,然后解开牛皮绳子,将血丝乎拉的野狼大腿骨扔进篝火中。
王三蕊因为烤兔子肉吃得太多,半生不熟的,又吃了一些地上的白雪,身体不适应,肚子疼痛难忍,不可能再吃野狼的肉了。当王二蕊迫不及待地把烧烤得煳巴拉屈的野狼大腿骨拿出来的时候才看清楚,野狼的大腿骨不是没有多少肉,而是被野狼啃成真正的麻秆儿腿了,几乎没有肉。王二蕊只好啃了几乎没有肉的野狼后大腿,结果是啃得满嘴漆黑油光,嘴里却没有吃到野狼肉。王二蕊的肚子里没有一点儿食物,显得非常空旷,啃完了几乎没有肉的骨头,简直是杯水车薪,肚子里和没啃骨头前一样,还是非常空旷的。
狼群吃完狼肉,似乎还没有吃饱。它们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坐在不远不近的雪地上向王二蕊、王三蕊这边儿张望,等待时机接着吃掉她们。
王二蕊啃了没有肉的骨头,非但没有解决饥饿问题,反倒勾起了她的食欲。她感觉更加饥饿,身体虚弱得站立都非常困难。如果再不休息,她有可能昏迷。她和三蕊坐在狍子皮上,身上再盖上一张狍子皮。王二蕊让王三蕊睡一会儿,养足精神,自己则告诫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了,她要保护三蕊。如果她也睡着了,篝火熄灭了,野狼会立刻冲上来咬住她们的脖子。
王三蕊肚子疼,脚也疼。王二蕊脱下她的乌拉一看,她的脚已经有了冻伤。她和三蕊连棉袜子都没有,只是光着脚穿着乌拉。乌拉中的皮毛已经冻透,尤其是她们走的是山石雪路,垫在乌拉里的毛皮有些已经移位,乌拉底儿有的地方已经很薄了。王二蕊用自己冰凉的小手捂着王三蕊更为冰凉的小脚。王三蕊还是感觉脚冷。王二蕊掀起自己的皮衣,把她的小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用自己身体的温度为她取暖。王二蕊还为王三蕊轻轻地揉着肚子,由过饿突然到过饱肠胃肯定会不舒服,也会造成消化功能的紊乱,导致肚子疼痛。
王二蕊一会儿就要往篝火上添加柴草,生怕篝火熄灭了,狼群会向她们扑来。她手里的猎刀一刻也不敢离手,随时准备用猎刀和野狼进行最后的拼搏。
到了后半夜,王二蕊饥肠辘辘,肚子里面空荡荡的,有前腔贴后腔的感觉。也更加寒冷了,浑身打战,毕竟她做的毛皮衣裤只有一层毛皮,且没有棉花,抵御一般的寒冷绰绰有余,抵御夜晚的严寒就显得过于单薄了。过度饥寒比虎视眈眈的野狼更为可怕。过度饥寒如果导致她昏迷,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们收集的松树枝已经用光,附近的枯枝干草也都烧光了,再往外走,就要把自己送到狼群的嘴边儿了。此时,枯枝干草是她们生存的希望。出于生存本能和求生愿望,为了保护王三蕊,王二蕊只能为枯枝干草铤而走险了。她一边晃动着火焰微弱的火把,驱赶着狼群,一边靠近狼群附近捡拾枯枝干草。
天亮之前的夜色是最浓稠的,似爹做的鹿胎膏。王二蕊的心情比鹿胎膏还要浓稠,还要沉重。因为她实在无法再为篝火补充柴草了,再向外捡拾柴草,距离石窝远了,也许狼群就会乘虚而入,突然向三蕊发起进攻了。王二蕊已经没有带明火的火把了,有一次,一匹野狼差一点儿就要冲到石窝跟前儿了。王二蕊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疯了似的往回跑,野狼才没有得逞。王三蕊睡着了,否则,没被野狼咬死,也得被野狼吓死。还有一次,王二蕊拿着用仅有的枯枝做的两支火把,想把狼群脚下的一个较大枯枝夺过来。她虚张声势地向狼群冲去,一匹野狼则气势汹汹地直接向她冲来,差一点儿就咬到了她的脖子。多亏王二蕊急中生智,把一支火把的灰烬塞进野狼的嘴里。野狼才一边吐着,一边往回跑去。王二蕊终于把那个较大的枯枝夺在手上。其他野狼也要向王二蕊扑来,她把最后的火把用力向野狼扔去,然后一边往回跑,一边挥舞着大树枝,才跑回王三蕊身边儿。
王二蕊把大树枝放进将要燃尽的篝火上。她们生存的希望再次燃起。
王二蕊有气无力地坐在半睡半昏迷的王三蕊旁边。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也进入半睡半昏迷的境地。王二蕊已经心力交瘁,神情恍惚。她的眼睛中失去了往日那种迷人的美丽和超人的睿智,却充满了和野狼一样可怕的攻击性和野性,甚至有一种要把想吃掉她们的狼群全部吃掉的恐怖。永不离身的猎刀掉在了石头上,甚至连站起来往篝火上添柴草的力量都没有了。
最后,大树枝立马就要燃尽,连野狼的大腿骨都已经当烧柴了。王二蕊用最后的力气把自己和王三蕊用于打野狼的柞木棍扔到了即将成为灰烬的篝火上。她又把洋炮抓在手上,也想扔进篝火中,迟疑了一下,把洋炮扔在了身边儿的白雪中。
王二蕊彻底绝望了。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一切都要结束……还没有来得及杀鬼子,为你们报仇。就……对不起了……爹、妈……大姐、三蕊……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王二蕊美丽的眼睛仿佛将要干涸的山泉,流出了最后几滴清水。然后,她缓慢地把手伸到腰间,想把甜瓜手榴弹的保险环拉出,等狼群扑上来的时候,她带着王三蕊和狼群同归于尽。然而,她想起来了,手榴弹已经用于炸狼群了。她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
这颗手榴弹是钟坚强给她的,她一直带在身上。
王二蕊昏睡过去了……
一股刺鼻的浓烟,冲进王二蕊的鼻子里。她猛然清醒过来。一种强烈的精神力量支配她睁开了眼睛,看看三蕊,三蕊还在身边;看看猎刀,猎刀已经掉在地上。她搂过三蕊,并赶紧把猎刀握在手上。再看看狼群,狼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可以想象,太阳就要出来了,野狼眼睛中那令人生畏的蓝光也如同电量耗尽的小手电,失去了令人恐惧的光泽。篝火已经燃尽,但是仍然冒着滚滚浓烟。野狼彻底绝望,才心有不甘地离去了。
终于挨到了天亮。
王三蕊也睡醒了。
王二蕊看一眼三蕊,再看一眼近在咫尺的朝阳,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和三蕊还活着。她清醒地意识到,眼下当务之急是弄到吃的,否则她俩就得饿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
猎人的视觉、听觉、嗅觉都是最敏锐的。王二蕊突然闻到了缕缕炊烟的味道,从远处薄雾般飘来。这炊烟绝不是篝火燃尽散发的草木烟味,而是带着淡淡的肉香。她想站起来,几次用力,都没有站起来。她的腿因为蜷曲而麻木,似乎已经不是她的腿;她的腿因为饥饿无力,已经不听她意识的指使了。她伸手从雪地中捡起了洋炮,拄着洋炮又站了几次,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又把三蕊拽了起来。她们体内的能量已经无力支撑住她们的身体了,只是凭借顽强的精神力量勉强行走。
王二蕊连两张狍子皮都没有带,依靠嗅觉进行着方向的判断,在三蕊无力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走了一里多地,才看到前面出现的一个小木屋。
王二蕊担心小木屋里住着鬼子,或者胡子。她在远处观察着小木屋的动静。小木屋的炊烟已经散去,显得异常寂静。王二蕊是敏感的,也是机智的,和王大志一起打猎多年,习惯于对任何情况都做出种种假设,给出种种答案,最后做出正确判断。烟囱的炊烟是淡淡的,而且这么快就散去,说明小木屋里的人只是做了顿便饭,而没有大烀大炖野猪肉和狍子骨头什么的。也许小木屋里的人不多,才做了简单的便饭;也许小木屋里的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烧火做饭,怕别人发现。因此,她断定小木屋里住的不是讲究食物料理精细的鬼子,也不是习惯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胡子,而像是临时休息或者避难的猎户。
为了救命,王二蕊只有冒险了。她让三蕊躲在离她三丈开外的一棵树后,嘱咐她说:“我去叫门,如果里面出来的是鬼子或者胡子,你就悄悄地向山外快跑,向有人家的方向跑!”
王三蕊不情愿地答应了一声。
王二蕊开始敲小木屋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