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的性子太过直率，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无遮拦。
这些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是要惹出大麻烦来。
谢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有口无心，急忙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即看了看四周，有些抱歉地抿唇笑了笑。
谢劭却皱着眉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照你所言，边关的贸易失衡了？”
谢闻点了点头，“一直都是处于失衡的状态。北姜那边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进口不多。反而是他们一直需要我们的东西。”
这显然会造成贸易顺差。
北姜人对大周物品的需求，必然会让大周出口的物品价格水涨船高，而北姜人若是无法支付这样高昂的价格，必然会引发民怨。
如今两国已经联成盟约，若这样发展下去，恐怕盟约迟早会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谢劭的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若是发展到最后，再次战火四起，那他们相当于白费了一个和亲公主，生灵涂炭。
谢闻察觉到谢劭神情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皱眉问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样不好吗？大周边关的百姓，能赚的多了。”
谢劭轻轻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賺钱的并不是边关的百姓。”
鹿皮、虎皮肯定要比牛皮好卖，而寻常的百姓，哪里能轻易猎得这些东西？
只怕是被边关将领占了便宜去。
谢劭唯恐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立刻草拟了一封奏折，上书一封，提出给予北姜贸易优惠建议。
皇上很快就收到了这封奏折。
他将谢襄叫到了养心殿，将这奏折递给了他。
谢襄现在作为太子，上下不少事宜都是他在操持，皇上照例询问他的意见。
谢襄仔仔细细将谢劭的奏折看了两遍之后，沉住了气，“父皇，儿臣认为，此事断然不可像端王这般处理。”
“哦？说来听听。”
“这两年大周虽无大难，却也并非丰收之年。边关百姓在经过战火的洗礼之后，已经是图穷匕见，这会儿好容易能借着和亲局势小赚一笔，若是朝廷出台这样的政策，只怕是断了百姓的谋生之路。如此，势必会引起百姓不满，怨声载道。”
谢襄弯着腰，一副为民请命的诚恳模样，“还请父皇三思。”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沈箬琳借着和亲的东风资助了驼商，让他们去做边关生意，这会儿正是賺钱的时候，半路杀出来这么个政策，那他们赚什么？
皇上并不知谢襄内心所想，只是捋着山羊胡，意味深长地看着谢襄，“在这一点上，朕与你六弟，是同样的意见。此折，并非完全断了百姓生路，只是将边关生意保持在可控范围罢了。”
寻常百姓，还是能通过正常的边境贸易谋生的。
只是对那些富人来说，这不再是一种暴利的生意。
从一定程度上，是能够维持边关贸易良性进行的。
但谢襄并未能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他的面色微微变了变，却只能低着头说道：“端王设想，只是片面之见罢了。儿臣认识几个常年来往边境的驼商，在他们看来，边关贸易是一个机会，那些北姜人，也十分乐意与他们交易。”
皇上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你与边关驼商的关系甚好？”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大周，商人的地位虽不至于低贱至尘土，却也高不到哪里去。
堂堂大周太子，跟商人交好，皇上多少是有些不悦的。
谢襄也很快察觉到了皇上的情绪，急忙改口说道：“儿臣只是为了了解民间情况，才与寻常的百姓走得亲近一些。不只是驼商，京城的平民儿臣都接触过。”
如此，皇上这才稍微打消了一些疑虑。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窗外。
殿外还在下雪，到处都是一副银装素裹，偶尔有一星两点的梅花凌寒开放，摇曳生姿。
“此事，尚有待可议。”
谢襄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晚间回去，他便将此事告知了沈箬琳。
沈箬琳的面色也随之变得异常难看。
“前些日子，端王妃上门，曾提起过要与我一同做边关生意，当时我拒绝了她，如今想来，许是他们看的眼红了。”
那时候她赚的的确不多，还不如沈嘉礼受的赏赐。
可一入冬，局势便不同以往了。
北姜对兽皮大衣的需求量增加，他们也因此赚了不少。
沈箬琳大概算了一下，若是保持这个趋势，到了明年开春，她至少能赚五百两！
上一世她守着银子独孤终老，这一世，钱有了，权势都有了，简直可以说是人生赢家。
她绝对不允许让沈嘉礼破坏她这一世的幸福！
于是当晚，她便想了个折子。
不过两日，便有边关小镇上奏，边境贸易形势大好，百姓从中获利不少，感怀天恩。
这事儿传开之后，谢劭的那封奏折就再也没有被提起过了。
谢劭站在窗口，看着鹅毛大雪飘扬下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到处弥漫着一股暗沉之色。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只怕风雨欲来。”
一件狐裘披在了他身上，沈嘉礼从他身后走来，站在他旁边，“世上之事，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力而为，其他的，交给天意。”
谢劭轻轻点了点头。
沈嘉礼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感慨完了没？赶紧收拾东西出发。”
“嗯？”
“你忘记了？今天和周臻他们约好了，去明月楼吃新出的茶油烤鸭！”
沈嘉礼睁大了眼睛，一脸不爽的模样。
谢劭这才缓过神来，苦笑了两声，“想起来了。”
这茶油烤鸭是明月楼新推出的招牌，据说是用茶叶熬制出来的香油酿造鸭肉，入口一股茶香清新，吃过一次就能让人念念不忘。
沈嘉礼没吃过，只是听着茶楼说书的人那么一讲，便垂涎三尺，一直念念不忘了。
干啥都不行，吃饭她可是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