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做什么？”
外面传来一声呵斥，吓得侍女摔了手中的盘碗。
管家更是严厉，“这门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赶快去重新端些来，耽误了夫人用早膳，唯你是问。”
侍女诺诺走了。
周承心中有预感，他死死盯着门口，内心的纠结无人能知。
短短一息时间，在他心底却历经千载。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
门外的光亮让周承睁不开眼睛，内心却彻底沉寂下去，他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大人，人已经驱赶走了，老奴这就去叫醒夫人。”
蒙面男子一身黑衣，可熟悉父亲的周承仅从走路步伐上便认了出来。
管家：“大人，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公主特地叮嘱，需得我亲自动手。”
否则周大人怎么会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管家：“是。”
管家离开后，周大人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坐在床头，看着王夫人脸上不见从前的好颜色，脸上是冷血的，可眼底却带着怀念。
王夫人便是这个时辰醒过来的。
她看到了男人脸上的虚伪冷漠，眼底的假装情意，内心荒芜一片。
这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来了。”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看着周大人手里拿的陶瓷白瓶，她顿了顿，“是什么药。”
周大人没在王夫人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求饶和恐惧，很是失望，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两人平平静静的，他送她最后一程，也算是全了他们夫妻二人这么多年的情分。
王夫人有很多话想说，有许多话想问，这么多年，她自问兢兢业业，无论什么事情，她都能为家里分忧。
她想问究竟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这个男人如此厌烦嫌弃。
可看着他那张脸，王夫人忽然从腹中升起一股恶心。
一模一样的脸。
她心动过，失望过，爱过，恨过，可她最恨的是自己。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对方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她发现内心深处，她竟然还对面前的人怀抱着希望。
“呕——”
周大人嚯的起身，嫌弃道：“你在做什么？”
王夫人没说话。
她昨夜并未进食，早起到现在也只喝了一杯茶水，吐出来的不过腹中酸水。
周大人看了看王夫人的脸色，叹了口气，也不想再多计较了。
他将旁边的凳子拉来坐着，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公主与我送信，说如果我能亲自解决你，便可以给我在朝中安排一个四品官官职，你也知道，我在那个位置上多少年都没有升了。”
“父亲即将致仕，他留下的那些人脉不过是些只有功名却没有权力的穷酸文人，甚至还得府里去接济，这么些年，你的苦劳我都记在心里。”
“我这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咱们的儿子，你相信我，如果公主说想要你杀掉我，为了儿子，我也会自愿赴死。”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王夫人冷笑。
直到现在他的这位丈夫还在撒谎。
“为了儿子？”
“你扪心问问，自己这么多年，做过什么事情考虑过儿子，现在却来冠冕堂皇。”
“承儿的教养是父亲一手负责，从小没让你操心，他乖巧又聪明，也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可这是你不管不顾的理由吗？”
“孩子生病的时候你关心过一次没有？”
“你说这干什么？你也是承儿的母亲，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家族大大小小的事，朝堂之上的事，哪一件我没有负责了，小孩子哪有不生病的，我总不能时时刻刻在他身边看着吧。”
“总之，这算是你为家族做的贡献，死后我会以命妇的身份葬你，也算保全了体面，之前你说和离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听说过。”
王夫人到底还是落了泪。
不为别人，为自己。
这一辈子啊，活得真是不值。
“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当人。”
实在太累了。
王夫人绝望的闭上了眼，抱着杯中的毒药一饮而尽。
旁边的周大人还在愣神之中，他以为自己得强灌下去，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如此顺利。
甚至顺利让他有些不敢想象。
他怔愣的伸手，不知怎么，手指根本不受控制的颤抖。
没有呼吸。
周大人深吸一口气。
他故作镇定，脸上露出笑意，公主的交易达成了，他的官途有忘了。
可笑容过后，他却愣住了。
周大人怔怔的看着床上的女子，不知怎么想到了当初成婚之时，他掀盖头的心情，激动，紧张，欣喜。
二十年过去，怎么就能将日子过成如今的样子。
周承忽然跪在地上抱头失声痛哭，哭完，他眼底只有了麻木和空洞，他撇过头，不肯去看床上那张脸，门被打开。
匆匆忙忙的，周大人只能找到旁边的枕巾，盖住了王夫人的脸。
看不到那张脸，周大人脸上的笑意又恢复。
可管家只觉得那笑容格外渗人。
“大……大人，都准备好了。”
“嗯。”
管家想要上前揭开检查，可周大人却鼓足了力气捏住了管家的手。
“别揭开！”
“是。”
管家不敢再多言，只叮嘱道：“大人，您快走吧，剩下的就交给奴才了，您得去衙门，得让其他大人看到您的身影。”
“我知道。”
这是他们商量好的，只要有别人看到他们来过，就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自己身上。
周大人走后，管家并没有进去，他只关上门，打算等一个时辰之后再带人来查看。
房内彻底安静下来，周承慢慢爬下房梁，他走到母亲床边，跪在地上，轻柔的拖起她的身子，将药丸喂进去。
时光匆匆而逝。
周臻回来，真好碰到管家。
她直接将从书斋带回来的书递过去，“剩下的你带给祖父，我先去看母亲。”
管家眼神闪烁，“大小姐，还是您亲自去送，我去照顾夫人。”
两人推拒半天，眼看周臻要起怀疑，管家眼底闪过懊恼。
心道：这事难道不是让小姐亲自发现更好吗？
是他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