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要跨进去的时候,杨虎却犹豫了。
两人的缘分早已在婚事被破坏的时候已经尽了不是吗?
他现在去,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打扰。
她马上要有新的生活了,远离京城,远离一切纷争,他又何必打扰。
况且,就算他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要让她在自己远走万里这些时间里,守活寡吗?
那样对她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黑暗吞噬了一切,掌控着万物,零星的烛光闪耀着,似乎是想要挣脱那背后的黑夜,却又只能困于一方,燃烧释放,继续挣扎。
杨虎垂手,腰间的香囊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之时他身上戴的。
静默片刻,他转身离去。
砰——
“嘶——”
杨虎摸着脑门,皱眉看着面前的人,有点眼熟,似乎是谢闻身边的太监。
“诶,杨公子,咱家鲁莽了。”
杨虎摇头,只是看向太监身后的谢闻,疑惑。
太监苦恼解释,“宫门上钥了,回不去,殿下在里巷那里还有一家私宅,今夜准备去那里宿下。”
杨虎点点头,看着太监带着自家主子走进了拐角,这才离去。
却没看到太监虽然艰难的扶着谢闻,脑袋却从墙后面探出来,在抬头看向周府的牌匾,意味深长。
他将手中的香囊抛到不远处的石狮子面前,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王母娘娘,看在咱家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计较这点小偷小摸。”
“如果非要计较,都是良妃娘娘逼得,冤有头债有主。”
太监嘀嘀咕咕,背上的谢闻已经打起了鼾。
翌日一早,周家的婢女去房间伺候小姐洗漱。
却看到周臻坐在窗前,发呆出神。
婢女为小姐感到哀伤,“小姐,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夫人会担心的。”
周臻垂眸,现如今除了母亲,谁还说在乎自己。
“母亲可起了?”
婢女摇头,又看了看天色,“待会儿就该醒了。”
“将新买的脂粉拿过来,遮遮脸上的黑眼圈,省得母亲看见。”
婢女:“是。”
化好了妆,周臻正要去母亲房中,却被父亲派来的人告知,让她出府去书斋拿书。
“这点事情,父亲的小厮便可以,为何让我亲自去,我还要照顾母亲。”
管家态度极其强硬。
“大小姐,这股本可是太傅寻了好几年的,方才才被书斋的人通知,说货到了,需得家里话事的人去,我找了公子,可公子今日还要去书院,怎么能逃了书院的课程专门绕去书斋。”
“大人,太傅还要上朝,老夫人年纪大了,思来想去,老爷觉得这个任务还是交给大小姐最合适。”
父亲交代下来的任务,周臻无法拒绝。
她点点头。
“那好吧。”
已经答应下来了,她就必须走这一趟,周臻便转身对婢女道:“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周臻站到门口,太阳已经升起,她带着帷帽已经可以感受到逐渐上升的温度。
“小姐,稍等,马车就要备好了。”
周臻心里惦记着母亲,怕她待会儿醒来找不到自己着急,索性一跺脚。
“我们走过去。”
“小姐?”
婢女要阻拦,可周臻已经开始快步走动。
“小姐,别走,马车备好了。”
周臻听到婢女说话,下意识砖头,却被脚下一个红色的东西吸引住视线。
她弯腰捡起来,打量着这个被丢下的香囊。
婢女走过来,也看到了这个香囊,她盯了一会儿,忽然道:“咦,总觉得没见过,但又有点眼熟。”
周臻抿唇。
婢女摸了一下,道:“潮潮的,应该是昨夜就遗落了,恐怕不好找失主,放到门房吧。”
周臻却在婢女拿过去的一瞬间,将香囊收进袖子里,“不用了,我也觉得有些眼熟,待会儿回来找人问问,说不定是家里谁的。”
婢女点点头,也没当回事,扶着周臻上了马车。
前行的马车没有打断周臻内心的起伏。
这香囊,她只在杨虎身上看到过。
难道是他来了?
昨夜就来了吗?
什么时候来的,会是自己睡不着,起床对月时来的吗?
这难道就是心有灵犀。
她捏紧了袖中的香囊。
周臻其实喜欢像祖父一样读书好的男子,当时母亲将她许给杨家,她心底是不愿意的。
可订婚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杨虎就带了一个大包袱,里面装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对方说那都是他平日里四处游玩,看到好玩的收集的,现在想分享给自己。
周臻觉得新奇。
杨虎说,他知道京城里的贵女,与江南野养的不同,又给她讲了自己在江南的生活。
那是一次愉快的聊天,没有压力,她也不用时时刻刻照顾谁的情绪。
周臻便想着,若婚后的生活都是这般,似乎也挺好。
接受了这一点,周臻很快就在杨虎身上发现了其他优点。
他粗中有细,总是能照顾到自己的情绪。
为人仗义,也从来不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他人。
或许她对他不是一见钟情,可也在这日常的相处中,琢磨出些许乐趣。
可世间的事情,总是不如想象中的美好而顺遂。
杨虎的好,也不止她一个人看到。
如今事已至此,她无能为力。
母亲为了自己,已经付出很多,她只能将自己的真心锁起来,听母亲的话,嫁入江南。
那个地方,因杨虎而心生向往,如今也没了那般喜悦。
“小姐,你怎么哭了?”
婢女砖头,发现小姐哭花了脸,赶忙安慰,“小姐是不是担心夫人,你放心,大夫已经说了,夫人最近精神头大好,这是很好的预兆,说不定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能下床走了。”
周臻点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担心过了头。”
“书店到了,你下去拿书吧,我如今这样子,不方便下去。”
婢女见状点头。
周府里。
周承今日却没有如他所说去书院,而是一早就在母亲的房梁上躲了起来。
他悄悄扭着身子,目光定定的看着母亲越来越凹陷下去的脸颊。
越是看,犹豫便越是消退,转而眼底都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