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劭用完餐,沈嘉礼趁机跟他说了要将春和亲自送回清河县的事情。
“可。”
提起春和,女子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和孤寂。
所有人都只觉得春和是个丫头,下人对主子本就应该忠诚,所以春和为了救沈嘉礼献出生命是理所应当。
可是对沈嘉礼来说不是如此。
春和曾经陪伴了原主那么多年,后来又跟着她,欢乐不多说,是沈嘉礼一直觉得自己对春和要负有责任。
春和是唯一一个能够证明原主存在过的人。
她也是唯一一个清晰了解原主过去,知道她的痛苦,悲伤,期望的人。
她穿过来,原主灵魂已经消散,在了解原主内心之后,沈嘉礼同情这个姑娘,就连临死之前,原主心中所想依旧是得到沈何这个父亲的承认,至少一句关心。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沈嘉礼对沈何态度那么差,是因为她替原主感到不值。
所以她对春和好,她不能说什么占据身体这种逆天的话。
可至少春和可以证明。
原主存在过。
可现在,春和为了救自己死了。
沈嘉礼的愧疚实在无法言喻。
还有春和那个傻姑娘,遗言中先是沈嘉礼,然后才是自己。
这样的情分绝不可以用主仆之谊简单概括。
“本王曾有一条小黑犬。”
沈嘉礼正出神,谢劭忽然开口。
“?”
沈嘉礼疑惑。
谢劭将女人滑嫩的手握住压在桌面上,“三个月大,每天晚上没事儿干嚎叫。”
“白天呢?”
“白天也叫。”
沈嘉礼不知道说什么了。
“本王现在还记得他的一对眼睛,黑色的,都是可怜。”
谢劭像是在怀念,可脸色很冷,着实矛盾。
“后来呢?”
“死了。”
沈嘉礼:“……哦。”
空气都尬住了。
她不知道谢劭要表达什么,只好道:“那……,王爷,节哀?”
“不必,早都死了多少年了。”
这事儿早就过去,若不是沈嘉礼最近情绪低落,谢劭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有过一条小黑狗。
“就像那个香囊,那只狗,曾经本王珍惜不已,可在外人看来,都不过是些随意丢弃的物件而已。”
沈嘉礼恍然大悟,原来王爷是想安慰自己,虽然比喻比较隐晦,但她还是听出来了。
谢劭是想说,将自己的感情放在心底,不必烦忧别人懂不懂。
没想到谢劭这样的人,也养过小黑狗,过完他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
“王爷是好人。”
谢劭敷衍勾唇,讽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谁都有单纯的时候,终究会成长,只不过自己是五岁之前,而沈嘉礼持续到了十八岁罢了。
在乎猫猫狗狗的年纪,终究会过去,沈嘉礼成为那种就算屠杀一座城,也不会眨眼的冷血动物。
就像他谢劭一样。
这是一个人必经的路,没有例外。
“或许过段时间,你还真有机会去清河县。”
谢劭忽然道。
沈嘉礼惊讶,她以为至少要等两三年,“真的?”
她还要追问,谢劭却已经离开了。
“什么啊,说话说一半。”
沈嘉礼郁闷的甩胳膊,手上还残留着冰凉的温度。
而此时的宜园,却不像主院那边岁月静好。
谢劭一身玄衣负手站在栅栏前,栅栏外树林密集,枝叶繁盛的树木为夏日带来清凉,本应是纳凉避暑之地,可栅栏后两条恶犬完全打破了这一美好景象。
谢劭平静的站在两只恶犬不足一米的地方,旁边是诚惶诚恐的喂养之人。
“回王爷,犬舍我都是每天早晚打扫,半旬给狗刷洗一次,绝对不会再产生异味。”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生肉条递给谢劭。
一看到生肉,那两条犬哈气更频繁了,肉眼可见的焦躁,甚至都有跨栏的冲动,喂养的老汉已经瑟瑟发抖,日日以犬为伴,可这两头恶犬,完全让人生不起怜悯之心。
可谢劭却一脸平静,男人只一个口令,“坐!”
两头恶犬再急躁,也得安安分分坐下,不是男人的号令与众不同,而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恶犬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整条生肉扔下,伴随着谢劭的口令,两头恶犬同时扑上,尖锐的牙齿,凶狠的眼神,粗壮的四肢,尤其是那里拉长的口水和腹部发出来的护食的低声威胁,都在威胁着外面的人类。
喂食的老汉险些晕倒,他平时可不会凑这么近去观看,都是直接将肉从上至下扔进笼子里,就赶紧跑的。
可谢劭看着这景象,竟然笑了,男人讥讽的勾唇,在这种环境中,他是似乎格外适应。
终于男人转身,瞥向远处树荫下恭候的管家,眉目半敛,漫不经心。
“管家觉得这两头犬,养得如何?”
喂养的老汉紧张起来,虽然他平时的确会从喂狗的生肉里割点肉拿回家,可从来都只带一点点,绝不会超过一个拳头。
管家该不会发现吧?
“回王爷,养得极好。”
“是吗?”
谢劭目光凛凛逼人,只一眼,喂养恶犬的老汉直接跪下求饶。
“求王爷饶命,小人该死,不该偷肉回家,是小人贪心,求王爷饶命,求王爷饶命!”
谢劭的脚步未曾停留。
将人踹倒在地,淡漠开口,“自去领罚。”
男人恍若新生,头磕的梆梆作响。一个劲儿的感谢谢劭,脸色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甚至还有对谢劭高抬贵手的感激。
谢劭面无表情,眼底的黑雾化为戾气,垂眸轻瞥向管家。
“听说你与那老汉同岁?”
男人负手站在管家身前,状做随意的问道。
“管家微微抬头,先是看了一眼谢劭的脸色,最后谨慎回答。
“是。”
“那可曾想过为何你是掌握整个王府调度的管家,而那人如今只是一个喂狗之人,只是从工作中偷点生肉,刮些油水都战战兢兢?”
“回王爷,老奴……不知。”
“呵。”
谢劭轻呵,再问,“真的不知?”
这次管家犹豫了。
他没有敢抬头,只是低垂的双目快速眨动着,可见他心中波澜。
“回王爷,老奴以为是本事及胆魄,也幸得王爷提携。”
谢劭不会拉家常,他说得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