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一看他爹要拔刀自尽,在这关键时刻,他抗不住了,喊了一声:“爹,我说!”“扑通”跪那儿了。
一说这句话,几乎与此同时,阮英手疾眼快,把老头儿的手腕给抓住了,能让老头儿在这儿抹脖子吗?阮英说:“老人家,您不能这样……”
老头儿把刀撤下来了,在手里一提溜:“你是真说,是假说?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不说,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爹,我说,我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听您的教诲,结交了一些绿林道中人。这些绿林道,我整天跟他们在一起混,一来二去我跟他们就混熟了。其中,我结识了咱们东京汴梁附近一座山上,最有名的一个大寨主,叫‘金翅大鹏’盖世英。他是擂台上设擂的那个盖世雄的哥哥。盖世英可以说是称霸一方,武艺超群哪。他手下有那么几位偏副寨主:有‘鸡鸣五鬼’韩方,‘小蜜蜂’韩亮,还有‘山狸子’刘利,‘铁刺猬’刘强。他们这些人跟我都不错,我们经常一块儿聚饮。最近,阮英打擂,擗死了盖世雄。盖世英就怒了,让这些弟兄给他的兄弟报仇雪恨,打算治一治这位武状元。怎么治这位武状元呢?
他们就想出一个办法,派人夜入皇宫盗取九龙珍珠冠一顶。这个夜入皇宫盗取九龙珍珠冠的人,也是他山寨上的一个能人,人送外号‘钻云燕子’,他姓奚,叫奚金哥。此人武艺出众,高来高去,来无影,去无踪,一身的好功夫。
奚金哥把九龙珍珠冠盗取之后,留下一个字柬,写‘盗冠者乃阮英也’,这就是栽赃陷害。开始他们把九龙珍珠冠盗出来之后,就聚集在太师府内。那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出入太师府,跟他们混在一起。我跟他们在一块儿,算不上什么主犯,充其量是个帮凶,我就跟着他们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充当一个小喽啰那样的角色。他们在那儿待了两天之后,觉得要给这位阮状元找点儿麻烦,他们上大相国寺就去卖野药,败坏阮状元的名誉。结果这么一卖野药,也不知怎么弄的,让小八义的弟兄都知道了。大闹相国寺,打了一阵,把这些弟兄打散了。散了之后,他们又聚集到一块儿,又在太师府里,他们一商议,说东京汴梁现在风声吃紧,不能久待。他们就开始撤离了,这一口气就撤到藏军山上去了。”
周景龙说:“我问你,藏军山在什么地方?”
“藏军山就在汴梁东边,二百多里地呢。据说藏军山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芒砀山了。藏军山原来三面是水,他们自己用人工又挖了一面,现在是四面有河环绕。要想上这个山,必须走过一座飞云桥。山上有十八条弯曲的山路。
山路有真路,有假路,有生路,有死路,都修下了销簧埋伏、翻板梅花坑。
要是不认识路的人走上藏军山,误入死路,掉进坑里,不是亡命,就是伤身。
甭说上山,就是过飞云桥,一般人都过不去。据说飞云桥一共有八八六十四块木板,每块都有销线,一步走错,就会掉入桥下,葬身鱼腹之内。他们撤走之前,我们喝酒的时候,大家自己都表功,这个说在东京城干了什么,那个说在东京城干了什么。唯独我什么也没干。他们就有点耻笑我,说,‘行啊,兄弟,给你留一个活儿,就看你干得漂亮不漂亮了。要是有本事,晚上你到状元府行刺去,不管是文状元、武状元,只要打死一个,上了藏军山,就给你一把金交椅’。我一听这个……我就去了。这一去,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帮人都在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干什么,我一露头就被人家给发现了。我一慌神,寻思给他一镖吧,这一镖还没打正,让人家把镖给接住了。就因为这个,一直追到店房里,我装了半天账房先生,他们没往里找,结果找我爹。
这就是我说的真情实话……”
这一番话说完了之后,阮英心想:有希望了。知道九龙珍珠冠的下落了——在藏军山。
“那好吧。”阮英说:“你还能不能上藏军山呢?”
“今天我被捉住的事,如果要是没人知晓的话,我可以上藏军山。要是有人知道我被状元府的人捉住之后,到这儿审问了一番,我再上藏军山,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那你估计会不会有人知道呢?”
“我估计……我估计……没人看见。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不会有人……”
“好!来,给他绑绳松开!”说着话,有人就把绑绳给松开了。
绑绳松开之后,雷霆自个儿胡噜胡噜胳膊,舒通舒通血脉,“扑通”就跪下了:“谢状元赦罪之恩。”
他一说这句话,老头儿在旁边就言语了:“哎,你以为你没罪了吗?这不是赦免你的罪了。小子,你要是你爹的儿子,要是有心改过,你现在马上就上藏军山。你到山寨里去当个卧底,把山寨里十八条山路,哪是明路,哪是暗路,哪是生路,哪是死路,你都给我了解清楚,给我画一张图出来,然后给我们攻山做好准备。这点事,你能不能办成?”
老头儿这句话一说,周景龙在旁边连连点头,心想:这个老头儿是内行,他这句话说到我心里去了。我正想要让他干这个事呢,他爹替我说了。
他一说这句话,雷霆说:“好吧,爹。那我马上就动身。”
“立即快走!”
雷霆自己站起身来走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老头儿回转自己的店房了,状元上殿面君。这回一见皇上,跟皇上就有说的了。状元说三天限期别看九龙珍珠冠没有找回来,但是丢在什么地方,已经知道了。现在这件宝物就在藏军山。要找九龙珍珠冠,还得往下续期,不续期找不回来。跟皇帝这么一说,皇帝倒也通情达理。皇帝当时立即任命周景龙为京都安抚使,阮英为副安抚使,带领小八义以及众位官军够奔藏军山,去剿灭山寨,夺回九龙珍珠冠。
皇上以为藏军山就是一般的绿林强盗聚集的地方。其实不然,藏军山乃是蔡京自己私养的一些爪牙驻扎之所。蔡京有很多重要事情,都仰仗着这些强盗替他去办。背地里,蔡京经常供给他们钱财,让他们在那儿活动。皇上不知道这个底儿,让周景龙带队去征剿山寨。
周景龙小八义众位弟兄,仅留下郑翠屏、郑猛雄、铁金定看守状元府,余者全部够奔藏军山来了。奔藏军山来并没有发大队伍。为什么呢?大队伍往这儿一去,不知道底细,容易暴露目标,打草惊蛇,怕这帮贼寇再从藏军山跑了。怎么办呢?小八义弟兄带着四十个亲随,第一站先到藏军山的山下。
山下有一个地点叫安平镇,小八义弟兄在安平镇常盛客栈驻扎下来,把店房整个儿包下来,作为周景龙状元的行辕公馆,不准再住别的人了。在店房里住下来之后,他们就打听雷霆的消息。
雷霆上山之后,三天没动静。预定的是让他三天之内,必须得回来报个信,可是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周景龙众位弟兄在一块儿商量:“哎呀,雷霆是不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出了破绽,被山上的贼寇知道了,上山之后把他给抓起来啦?要不然被山上的贼寇把他给杀了?现在不管怎么说,是不能等雷霆了。那么我们到这儿怎么办呢?”阮英说:“我看哪,什么藏军山、飞云桥?不见得像雷霆说得那么神秘,要不然今天晚上咱们就去探探。”
周景龙说:“谁去探?”
阮英说:“我去探,再带两个人。”
唐铁牛说:“你要带,就得我跟着你呗。”
阮英说:“你不行。今天要探飞云桥,三哥,这不是你干的活儿。”
“为什么?”
“探飞云桥,必须得行动轻快,脚步生风,闪转腾挪,犹如棉花一样的人才能行。您像秤砣一样,到那儿,桥就给砸塌了。甭说踩销簧上,不踩销簧上,都容易出事。”
“看你说的,我会蹦……”
“你蹦起来往下一落,不重吗?”
“那怎么办哪,谁去?”
花云平、时长青他们两个说了:“我们跟您去。”
阮英说:“你们跟我去还行。还不能用多了人,就咱们三个,咱们夜探飞云桥。”
这哥儿三个吃完晚饭,做好一切准备。定更天之后,离开常盛客栈,出了安平镇,直奔藏军山的飞云桥。白天都已经打听好了,飞云桥在什么位置。
附近店房里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飞云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走这个桥的。
他们都知道,这个桥一般人不敢往上走,必须是山寨里的人才能走。今天这三位是不信邪的——来了。借着朦胧夜色,阮英带着花云平、时长青,三个人施行陆地腾飞法,直奔飞云桥走来了。来到飞云桥桥头,停住了脚步。阮英看了看,这座飞云桥挺长,一直可以看到河的对岸。阮英探臂膀就把单刀扽出来了:“花哥哥、时哥哥,咱们三个人怎么走?”
花云平说:“怎么走?这座桥我得先走。我人称‘踏雪无痕’,我比你们的轻功都熟练一点儿,我走在前边,阮英在后边,时长青,你第三个。如果说我走在前边,发现哪块板有什么毛病,那块板只要往下一陷,我一提溜腰,就回来了。我往回一蹦的时候,你们接着就往回蹦。你们就盯住我,不要距离太近,腾出来点儿地方,这样好撤身。”
阮英说:“不用。花哥哥,用不着你,我第一个。你别看我跑得没您快,但是论轻,我比您轻,我瘦啊,体轻如叶。我在前边,您第二个,时长青第三个,咱们就这么走。”
花云平说:“那好吧。不过,你可得小心点儿,阮英,按说可不应该你第一个走。万一你要是出一点儿闪失差错,回去我们哥儿俩不好交代。”
阮英说:“怎么着?这座桥还能把人吃了啊?出了闪失差错?别说不出闪失差错,就算是出点儿闪失差错,我想凭着我阮英这身功夫,也能腾挪得开。
退一万步讲吧,真要是腾挪不开,我阮英要是死了,你们回去给我送个信,在旁边修个坟头,给我立个碑,我是‘为国捐躯而亡’,就得了呗。”
“哎,别说这个话啊,多丧气。咱得好好地来,好好地回去。你在头前走吧。可注意,看准了,走稳了一步,再迈第二步。”
阮英说:“这您就放心吧。”
阮英提溜着单刀,就在头前走。踩上第一块桥板之后,当他要踩第二块板的时候,先拿脚尖点一下,看看有什么反应。阮英一看,这也没什么事啊?
阮英心想:该不是山上这伙强盗虚张声势造舆论吧?说飞云桥如何厉害,其实这个桥什么事都没有,到了晚上随便走?也别那么掉以轻心,也得注意点。
第二块板踩上了,他又往前走。觉得还没事,他拿刀点了点,听声音都很正常,他又开始往前迈步。当他开始往前迈步,走过了二十多块板的时候,花云平这才开始蹬第一块板。
花云平一蹬第一块板,还没等迈腿蹬第二块板,在阮英的身后,第十八、十九两块板都掉下去了。当后边这两块板往下一掉,阮英一愣神,拿脚一蹬这块板,想一纵身,往回蹦。他觉得脚蹬到这个板上,纵身往回一蹦,就蹦回去了。可是脚一使劲一蹬,往起一蹦,蹦不动了。鞋底跟这块板就像粘上一样,阮英当时一愣,就觉得这块板一软,“哗啦”下去了。阮英“哎哟”
了一声,花云平在身后喊了一句:“阮英!”
他这一声喊,也顾不得今天晚上是夜半探山了,也顾不得怕对面有人听见了,是脱口喊出来的。再往下看,是河水滔滔,往前流着。花云平赶紧撤身,就回来了:“这怎么办哪?”
时长青一看:“就说呢,咱们回去禀报状元吧。”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又回到了店房,一见到周景龙:“状元,了不得了了!
阮英探飞云桥被翻板给翻到河底下去了!”
周景龙说:“是吗?”马上派人:“再去探看!”
他立时派徐文彪又去探看一番。等徐文彪回来的时候,一看徐文彪的脸都黄了:“状元!阮英的人头被砍下,吊在对过的百尺高杆!”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