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彪让阮英去杀贾秀英。
阮英一听:“嘿嘿……四哥,这事我可不能办。贾秀英那是谁啊?我跟你一个头磕到地下了,咱们两个是盟兄弟,那是我的四嫂子。有小叔子动手拿刀杀四嫂子的吗?这事我说什么也不能办。”
“不,你算替我办。我现在没有力气杀她,我恨不能马上见到这个贱人,我把她剥了皮,抽了筋,方解我心头之恨。”
“别价啊,不管怎么说,她跟您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再者说了,您别忘了她肚子里还装着您徐家的后代烟火呢。”
“呸,宁可这辈子当绝户,我也不要她了。”
“您哪,别生气。一生气对您这病没好处,等您病体养好之后,得便咱再到您家里,我帮着您去杀她,您看如何?”
“好好好……就这样吧,都是她害得我啊!不然的话我怎么能进监房啊?
周顺怎么能进监房?”
“您把声音压低了点,别让他们听着,现在周顺还是王奎元。”
“唉,就是就是。”
这时候徐文彪接着还服用王大夫的药。王克明的药还是真不错,连服了三服,三天的时间,徐文彪病体大见好转,觉得力气也有了。
现在王克明就说了,得需要补充营养。监狱里的饭可不行,必须给送好饭。阮英就找牢头李虎商量了:“李虎啊,我跟你说,知道监狱押着的都是谁吗?”
李虎说:“我不知道。”
“这几个牢房里其中有我的三哥、四哥、五哥,还有一个大夫,跟我是朋友。这些人的营养必须得供得上,你监狱里的窝头咸菜不行,得想办法上外边买酒席往里送。”
李虎说:“上外边买酒席,咱们牢房可从来没开过这个先例啊。”
“没有别的,你是牢头,你说了算啊,你让他们上外边往里买,他们就得买。你不跟上边说,上边谁来追究你呢?”说着话,阮英掏出五十两银子:“我给你拿钱,就求你跑腿,剩下是你的。”
李虎一瞧,好吧,这位“报应”大爷不敢得罪啊!李虎就吩咐手下的狱卒:“上外边给我买酒席,往监狱里提溜。”拿好几层的大食盒,天天一日三餐往里提溜。狱卒也纳闷,买那么两回,有的狱卒背地里就跟李虎嘀咕:“我说头儿啊,您这是怎么的了?咱们监狱没开过这个先例,给犯人往里提溜酒席,这要让上边知道,您可就受不了了。”
“没办法,哎,这都是我亲戚。”
“哦,都是您亲戚?都什么亲戚?”
“你没看那个‘报应’吗?那是我‘报应’大叔。”
“哦……那几位呢?”
“那几位除了那个大夫之外,三的、四的、五的,都是我‘报应’大叔的哥们。三大爷、四大爷、五大爷,我都这么称呼他们。”
“是吗?”
“那可不呗!”
“我瞅您那个五大爷面嫩,没有您岁数大啊?”
“哎,他天生长得面嫩,实际上比我岁数大。”
“哦……那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现在不就这年头吗?谁把握一方的权力,谁就使一方的威风。我在监狱里说了算,我们家亲戚就都进来了。”
“哦……是这么回事。好好好……那我们以后就给您天天往里买酒席。”
“你就买,有什么事我担着。”
“好嘞。”
打这儿开始,这几位伙食改善。这一改善伙食,唐铁牛高兴了:“哎,照这样,一日三餐这么供着,我就不出去了。呵呵,就在这里养老了。”
徐文彪的病也好了,伙食一好,徐文彪的身体也恢复了,王克明又找阮英说话了:“我说猴掌柜的,人都治好了,眼看着脸上都冒红光了,你得想法让我出去啊!”
阮英一听:“是啊,这您放心,我肯定让您出去。哎呀,要让您出去,一戚a不烦二主啊,解铃还需系铃人,还得让我三哥帮忙。”
唐铁牛在旁边一听:“什么话?让我帮什么忙?”
“三哥,当初他怎么进来的?不是让您给咬进来的吗?”
“啊!”
“这回您再把他放出去。”
“胡说!咬进来好咬,那放怎么放啊?”
“三哥,您自个儿提出来要翻案。”
“我翻案?”
“对。您就说当初没这事,王克明根本就没熬过人头骨的膏药。”
“没熬过,‘贾不正’死了,脑袋怎么回事?”
“您就说您跟‘贾不正’有私仇,您把他给杀了,在大堂上说胡话把王克明给咬出来了。这样的话呢,王克明就被放出去了。”
“那我呢?我成了真正杀人犯了?等到秋后,把我绑在十字大街开刀问斩?是不是?你把我豁出去了,把他救了……”
“三哥,咱一个一个来。先把王大夫救出去的,然后再救您。”
“你说话算数吗?”
“当然算数啊。”
“好!就这么的,我要翻案!”
唐铁牛自个儿喊着要翻案。阮英就把牢头李虎给找来了,跟李虎一说:“这事您得往上禀报,我三哥有冤情,他要讲一讲。”
牢头李虎一听,这位怎么要翻案啊?禀报上司吧,马上禀报了知州大人“审不清”。
“审不清”一听,押到监房的唐牛要翻案,立即在自己的二堂升堂,把唐铁牛就带上来了。带到二堂之后,“审不清”在二堂一拍桌案:“唐牛。”
“有!”
“我听说你在监狱里闹监?说什么要翻案,可有此事?”
“对。老爷,我是要翻案。”
“你翻什么案?”
“启禀老爷,有所不知,小人唐牛自幼无父无母,所以关照得不够,曾经得过一回大头瘟。得了大头瘟之后,我脑子就不好使了,有时候把裤腰带拴脖子上,上下不分,呵呵……有时候就说胡话,我脑子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头些天,我杀了一个人,那是真的。我瞅那小子跟我有仇,就把他宰了,宰了之后呢,我把那个王掌柜的给连上了。大生堂的王掌柜王大夫跟我并没有仇恨,那纯属我一时间大脑神经错乱,胡说八道,我把他咬上的。”
别看“审不清”什么事都审不清,这个事他可坚持原则。“审不清”心想:这可不是小事。“唐牛,我问你,既然你说一切事情与他无关,这四十七锅人头膏怎么解释?”
“四十七锅人头膏啊,没那么回事。”
“没这种事?这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吗?”
“没跟你说吗,我那是食火大,烧的。”
“我派差人到他的那个大生堂药店,还在他那个废纸篓子里找出来一个人头骨,这又做何解释呢?”
唐铁牛没想到这个关节:“那个人头骨……”哎哟,那是猴儿扔到里边的,哎……这事我没想起来。“我说老爷,那个人头骨十有八九……大概齐我看差不离……那大概是我放进去的吧……”
老爷一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十有八九、差不离?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唐牛,看来你是受了别人的差遣,要不就是图了别人的银钱,想把王克明由打监狱救出去,对不对?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人都是杀人罪犯。已经钉杻b 押监,绝不可反悔!把他押下去,还是原来的,一律同罪,维持原判。”把唐铁牛给弄回来了。
唐铁牛回来之后,进了监房一看王克明:“老爷子,咱俩有缘,我是去给你翻案了,我可竭尽全力都说了,这个官现在后槽牙一咬,他狠了心,说什么也不能放你,让你跟我在这儿做伴。”
王克明一听:“这个……你们猴掌柜的呢?”
“我估摸着晚上他能来。”
这天晚上阮英果然来了。阮英到这儿一来,王克明见阮英就说了:“我说猴先生,我可把你弟兄的病给治好了,现在你的三哥到堂上给我翻案没翻成,我出不了监,这怎么办?你要言而有信。”
阮英一听:“三哥,是吗?”
唐铁牛如实一讲,阮英说:“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想别的办法。老人家您尽管放心,我们这几个弟兄绝不能老在监牢里待着,我们得想办法救他们出去,如果能救他们出去,一定把您带着。”
“那你们得什么时候能出去?”
阮英说:“既然我的四哥身体不错了,日子就不会太长。”他又看了看周顺,周顺的棒伤也已经养好了。阮英想:就这两天,我得想办法把弟兄们救走。
怎么救走呢?阮英先找牢头李虎来了。到李虎的寝室,跟李虎商量:“李牢头,我跟你打开窗户说亮话,我想着要把我这几个弟兄救出去,现在你帮着我参谋参谋,用什么办法可行。”
“啊?您要救他们出监,不好救啊。他们这都是重犯啊。”
“不,我就问你,我听说‘审不清’喜欢钱财,如果拿一大笔钱我给这位知州大人送过去,他能不能把我弟兄几个人的罪责给开脱了?”
“不行了,不赶趟了。我也跟您交个实底,我说‘报应’大叔,您现在就拿万两黄金,搬来一座金山,您这几个弟兄也走不了了。”
“为什么?”
“今天我刚得到的消息,我们‘审不清’沈大人,把这个案子按公文走到济南府,济南府府尹公文已经批回来了,让三天之内把徐文彪再加上周景龙,还包括杀人的唐牛还有那个大夫,四个人一起打进木笼,押在囚车,解往济南府,然后还要解往东京汴梁。就这么一件事。您想想,您拿多少钱知州大人敢把他们放了啊?上司要人,迫在眉睫,我们现在正在这儿打木笼呢,三天之后就起程了。”
“啊?!这么快?”
“那当然了,我这话跟您说都不应该啊,这是泄露机密啊!因为我看您出来进去的咱俩都混熟了,我也看您够朋友,我琢磨着给您泄露这个机密,您也不会说是从我嘴里掏出去的。”
“嗯,我谢谢你。”阮英一转身,由打李虎这儿出来就到唐铁牛监房这儿来了,一见唐铁牛:“三哥,我报告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济南府来公文了,三天之内就把你们打入木笼,押在囚车,解到济南府。”
“解到济南府?完了就上东京汴梁?”
“对。”
“到那儿我就出不来了!啊?这还是个好消息啊?呵呵,猴儿啊,你给我看好坟地了?”
“呵呵,三哥,这是跟您说个笑话。事情可是真的,但是我们得想办法救你们。”
“那怎么救?都在监狱里待着怎么救?”
“事到如今花钱买不通,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砸监反狱。”
“对,就这么办。砸监反狱,咱们人够吗?”
“三哥,你有什么人?”
“我有什么人?磨盘山上有一百多名喽啰兵。猴儿啊,回去之后,我的棒槌不是在孔家寨吗?我的棒槌就是我喽啰兵的行军令。你把我那两个铁棒槌拿着到磨盘山上跟我那些喽啰兵一说一讲,就说他们的大寨主唐铁牛在这儿被困了,让他们到城里来解救我,他们哪个也不敢不来。”
“好,再跟孔二哥商量商量,他的孔家寨还有些庄丁,还有些绿林朋友,咱们聚集一起,砸监反狱。”
“里应外合。这事可得急着点,三天之内办不成的话,我们可就都给解走了。什么时候动手?”
阮英说:“我初步定在明天晚上。”
“好,就这么办。”
王克明在旁边一听:“啊……我说猴先生,你们要砸监反狱,我怎么办呢?”
“大夫,您放心,您就借着砸监反狱跟我们一块出去得了。”
“哎呀,砸监反狱,我可没干过这样的事。”
“不用您拿刀动枪的,您就跟着我们走就行啊。”
“哎哎,好吧好吧……你给我家里送个信。”
阮英说:“我不光给您家里送信,今天晚上我先把您的家属就搬到城外孔家寨。如果砸监反狱成功之后,您出城到孔家寨找您的家眷。不然的话,我怕官府捉拿您家里的人。”
“哎……我谢谢,我谢谢……您想得真周到。”
阮英说:“您放心!”阮英跟周景龙也打了招呼,跟徐文彪也打了招呼,定在明天晚上砸监反狱。
阮英由打这儿连夜出去了。他先到大生堂把实际情况一说,把王克明大夫一家的老小全都接出去,带到孔家寨。到了孔家寨,阮英就跟孔生和尉迟霄两个人商量,这个事情应当怎么办。孔生跟尉迟霄一听:“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那就得砸监反狱了。定在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咱们化装进城,明天晚上三更天行动。”
尉迟霄、孔生于是马上发下绿林帖、绿林柬,找了很多的绿林朋友,一个个乔装打扮成平民百姓,第二天在中午之前都进城了。阮英拿着唐铁牛的棒槌,上磨盘山把他的喽啰兵也调下来了,也化装进城了。到中午的时候,阮英先到监狱里见李虎。李虎一看阮英,脸色就变了。“我跟您说,现在沈大人把本地的团练使‘花枪将’姜通请来了。请来了一营人马,把监房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恐怕今后您自个儿出入都不方便了。”
阮英一听,要糟糕!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戚qī,东北话读qiě。尊称客人,亲朋好友。详见高永龙:《东北话词典》,中华书局2013 年版,第466 页。
b 杻chǒu,故代戒具,手铐之类。详见《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第7 版,第18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