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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寻短见公子上吊 遇故知英雄相逢(1 / 1)


酒馆掌柜的告诉周顺:“您的马啊?是您朋友给牵走了。”

“我哪个朋友?”

“刚才您在那儿喝醉了。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您在那儿趴着,他说,‘这是我朋友,他在这儿醉了,我先把马给他牵走,回来我再领他’。”

“他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长得一人来高,四方脸,有眉毛有眼。”

周顺心想,说了跟没说一样,毫无特色。“他是胖,是瘦?”

“好像是个小矮胖子,完了之后他把您的酒钱饭账给付了。”

“一共多少钱?”

“一共不到一两银子。”

周顺心里明白了,这是有人把他盯住了,瞅他在这儿喝醉了,假装给他付饭账这一点儿钱,把马给牵走了。这匹马值多少钱哪!褥套里还有二十两银子呢。周顺把脚一跺:“完了!”

“怎么着?您不认识他?”

“我不认识他,我哪来的朋友?!”

“哎哟,他说得跟真事一样,他牵着马就走了,我们寻思真是您的朋友呢,还给您付饭钱……”

“唉,掌柜的,我这回全完啦。”

“那那……你看,那我们也不知道啊,客爷,这也怪不了我们!您……您的马应该自己好好看着。”

“好好好,不怪你。怨我自己,告辞了。”周顺这阵酒已经醒过来了,迈步往前走。一边走,周顺心里想:我明白了,人倒霉,走了背字,那就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啊。越坏越坏,俗话讲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啊,我这是接连的灾祸。懂得了,此乃天意也。人不绝我,天绝我啊!周顺,你命该如此,你不能活在人世上。这还怎么走?银子没了!马也没了!就剩这身衣服了,我能把衣服脱了卖了,对付再活两天吗?我回去?既然出来,我就没脸再回去了。徐文彪不请我,我都不带回去的。但愿徐文彪收拾我那个书房的时候,能在我的笔筒发现那封信,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是又一琢磨,这个事他早晚会明白的,他明白了,也就明白而已,我周顺不能够在这儿赖以生存,活在人世。老娘啊,徐文彪说了,能代我行孝。我要离您而去了。

周顺走着,看旁边有一片树林。迈步走进树林一看,树林是一片坟茔地。

唉,这个地方不错,我就在这儿上吊吧。周顺一伸手把丝绦解下来了,在旁边找了块石头搬过来。找了一棵歪脖树,把石头放到树底下,俩脚往石头上一蹬,把丝绦往歪脖树上一挂,挽了一个死扣,齐到脖子这儿。自个儿双脚一离地,打了打坠,一看能禁得住,然后脚又落在石头上。周顺眼望着徐文彪宅院那个方向,两眼含泪:“娘啊,我实在是没办法再活啦!我就在这儿,上吊身亡找我爹去啦,老人家,恕儿不能尽孝了……”

他扯绳子刚想往脖子上搭,只要一搭上,脚一蹬石头,人就悬起来了。

只要一悬起来,想摘就摘不下来了。上吊这玩意就这样,吊上一悬起来,手就抬不起来,够不着绳子了。这工夫他把绳子刚要往脖子上一搭,就听身后有人喊了一句:“哎!那小子干什么的?”

周顺一回头,一看后边走过来两个人。头前走的这个人,矮胖子,嘟噜脸蛋,两道重眉毛,一双金鱼似的眼睛,大鼻子,大嘴岔。脖子后边鼓鼓囊囊还长一个肉瘤子,像俩脑袋一样。这位晃晃荡荡就过来了。“哎,你下来下来……你知道不知道,这是我们家坟茔地。你跑我们家坟茔地来上吊,哪儿来的外鬼啊?找别的地方,没人管的地方去上吊。”

周顺一听,我倒了血霉啊,我上吊都找不着地方。我刚要上吊,是人家坟茔地也不让。周顺由打石头上就下来了:“我说这位,咱商量商量。死还不准许找地方吗?我看你这个地方不错……”

“是啊,不错,这是因为风水好,我们把坟茔地安这儿。你小子在这儿一死,就把风水给破了,知道吗?”

“唉,求个人情面子。”

“我不用,不给你这人情。我告诉你,走走!”

他话说到这儿,身后有个大个儿,周顺没注意。这个大个儿比较高,长得黑出溜的,他突然喊了一声:“哎,我说,这不是周大郎吗?”

一说这句话,周顺这才定睛一瞧,哎哟,想起来了。那天从梁士泰家出来之后,周顺在大街上碰见一个打砖叫街的黑大个儿,说他妈死了,没钱买棺材,周顺把十两银子给他了,那个人千恩万谢,自报家门是唐朝名将尉迟敬德的后代,他叫尉迟霄。打那走了之后,再也没见着。当时周顺报了周大郎这个名字,没说自己叫周顺周景龙,因为他这个名字,官府正捉拿他。今天没想到尉迟霄碰见他了,一喊:“这不是周大郎吗?”

周顺一看:“哦,原来是尉迟兄。您怎么到这儿?”

“哎哟……这是自己弟兄。哎,兄弟,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老娘的棺材就是他给钱买的啊!”

“是吗?这怎么闹得,乱七八糟的,他给钱给你娘买棺材,怎么今儿他跑这儿上吊了?”

“就说呢,这事我也弄不明白。哎,周大郎,你怎么的了?”

“唉,一言难尽。尉迟兄,你怎么到这儿了?”

“别提了。那天你给我十两银子,拿着我就上棺材铺买棺材,买完棺材到庙里就把我娘给成殓起来了。我雇了四个抬杠的,抬着棺材得找地方埋啊。

出城之后,不知道哪儿好,有人说这个地方好,我就上这儿来埋了。我到这儿一埋,这小子就来了。

“这小子,这是我的二兄弟,姓孔,叫孔生,人送外号‘双头太岁’,你知道吗?你看他脑袋后边有个大肉包,像俩脑袋一样,由这儿得的名。人家是孔家寨的头儿,孔家寨的孔庄主,偏赶上到这儿来发现我在这儿埋我娘,人家不干。人家自个儿家里的坟茔地,能让外人往里埋吗?人家就跟我急了,一急我们就吵起来了,一吵我们就要动手,一动手我就跟他说了,我说,‘我要把你打败了怎么办?’他说,‘你要把我打败了,就把你娘埋这儿’。我说,‘你要把我打败了,我就把棺材抬走’。没想到我们这一动手啊,嘿嘿,我就把我娘给埋到这儿了。

“埋这儿之后,我们还不打不成相交,呵呵,我们两个磕头拜把兄弟了。

他管我叫大哥,我管他叫二弟,我就在他们家住下来了。住下来之后,我一直想着你这个事呢,我说,‘有一个救命的恩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这个恩情我得报,他叫周大郎’。他说,‘这样吧,咱们找这个周大郎’。我们哥两个这些天,就在济宁州城里城外来回那么溜达,到处转悠,就找周大郎。你说那么多人往哪儿去找?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了。你怎么在这儿上吊了?”

周顺说:“实不相瞒,二位,我是被逼无奈,万不得已。我呢,投亲到我的表兄家里,我母子二人在他家中寄宿。日子一长,我表兄就容不得我了,我就被赶出来了。我被赶出来之后,骑着一匹马,有二十两银子在褥套里放着,在酒馆里喝酒的时候,马和银子都丢了。身无分文,怎么生存呢?我觉得这是天绝我的生路,我准备在这里上吊身亡啊。”

“别价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咱们是朋友了,身无分文算什么?跟我走,上他们那儿去,他们家有的是钱!”。

孔生一听:“对对对,嘿嘿,我就好交朋友,这回你就甭犯愁了。我问你,你的马让谁偷走了?”

“不知道啊,掌柜的说那人一人多高,有鼻子有眼,你说这人往哪儿找?”

“这您放心,交给我,我给您查找。上我家去吧!”

“甭去了。上您家去,也给您添麻烦。”

“别客气,你救过他,咱们就是弟兄,走走走,四海之内皆兄弟。”

“不,我不去了。我跟您说明白。我不叫周大郎,你知道我是谁吗?”

尉迟霄说:“你是谁啊?”

“我叫周顺周景龙啊,我爹爹就是被当今朝廷判死罪全家被斩的吏部天官周令印。济宁州四城门张贴图像捉拿的那个人就是我。咱们不是见面了吗?

咱们哥俩有缘分,这回,我让你发个小财。你把我绑上,送到衙门。你可以得五百两银子的赏钱,我是出自肺腑良心跟你说这句话。怎么样?拿着绳子没?不拿绳子我就直接跟你去,上衙门里去如何?”周顺现在就不想好了,把自个儿的身份跟尉迟霄全端出来了。

尉迟霄跟孔生两人一听:“哦?你是周令印的儿子,周景龙!”

“对对。”

“好了,知道他吗?孔生!梁山一百单八将‘独火星’孔亮的儿子。哈哈,咱们都是好朋友,既然是这样,我们不但不能往官府那儿送你,官府真要有人敢来抓你,我们哥俩就跟他玩命。哼,我们哥俩保着你,走走走,快走!

咱们回家!”

周顺一看,我越说让他往官府送,他还不送了,好吧。周顺只好跟着尉迟霄、孔生奔孔家寨。

孔家寨离这儿不远,也就十来里地,这二位是骑着马来的,由于周顺没有马,让周顺坐在尉迟霄的马上,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孔家寨,来到孔宅。

孔宅一片大庄院,进了大门之后,周顺跟着往里走,两个人的马让手下人接过去了。往院里边走的工夫,旁边有一溜马棚,周顺往马棚里顺眼搭了一下,嗯?周顺发现他那匹马在马棚里拴着呢,当时就站住了。孔生一看,“怎么着?

你看见什么了?”

周顺说:“那匹红色白鬃的马,那就是我骑的马啊。”

“哎,对啊。我马棚里没这匹马啊,好说好说……走走走,上后院……”

说着话他们就来到了后院。进到后院,来到客厅,分宾主坐下之后,孔生吩咐献茶。刚一献茶,外边进来一位,进来就通报孔生:“孔二爷,呵呵,马四儿来了。”

“马四儿来干什么?”

“跟您请功来了。”

“请什么功?”

“他说今天给您送了一匹马,特向您献上这么一匹宝马良驹,问您给多少赏钱。”

“哦,是不是那匹白鬃红马啊?”

“哎,对对对。”

“哦,马四儿干的。”

“是啊!”

“让他进来!”

“哎!”一会儿由打外边进来一位矮胖子。

马四儿是孔家寨里一个小头目,平时好吃懒做,什么漂亮事也办不出来。

孔生就申斥他说:“你个活废物。哪天你给我办点露脸的事,我瞧瞧。”马四儿今天办了件露脸的事,把周顺这匹马给偷来了,偷来之后栓到马棚里。自个儿还高兴呢。瞧这匹马多漂亮,没见过这样的,红马白鬃。马四儿高高兴兴就进来了。

“哎哟,孔二爷,我给您见礼。”

“小子,你讨赏钱来了?”

“嘿嘿,孔二爷,跟您说,今儿个我给您弄来一匹马。”

“这匹马在哪儿弄来的?”

“这匹马,啊……是在马集上。嘿嘿,我一看这匹马真有特色,真漂亮。

我一打听,钱不多,我就给您买下来了,我琢磨这匹马您一定喜欢。”

“小子,跟我得说实话,是在马集上吗?”

“呵呵,不是马集上……”孔生一瞪眼睛,那位就吓得说实话了:“它不是在马集上,是在一个酒馆外头。在一个酒馆外边拴着,我看这匹马不错,那个马主在那儿喝醉了,呵呵……喝醉了呢,我就问那个掌柜的,我说,‘那位花多少钱?’他花不到一两银子的饭钱,我说,‘这是我朋友,我把饭钱给他付了,把马先给他牵走,怕马丢了,然后我再领他来’。结果我这不到一两银子,就把这匹马给牵来了。”

“马褥套里还有二十两呢。”

“哎哟,我说孔二爷,您是活神仙啊,您什么都知道。”

“是啊。”

“啊……啊是,还有二十两,在这儿呢,我都给您得了。”

“领多少赏?”

“您随便给吧。”

“随便给啊,好!”只听“啪啪”两声。“给你两嘴巴!”

“啊?您怎么打我?”

“我打你,看见没有?他是谁?”

“哎哟,喝酒那位怎么跑这儿来了?哎哟,爷台,我可不知道。”“咕咚”

他就跪这儿了。他往这儿一跪,周景龙一看:“哦,就是你把我的马给偷来的?”

“对对对,我以后可再不敢了。”

孔生说:“我告诉你,再办这种事我就敲折你的狗腿!”孔生转脸又对周顺说:“兄弟,没别的!从今往后,你把家就安到这儿来了,这就是你的家!”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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