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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毁婚约梁士泰送客 认妹夫梁少爷接人(1 / 1)


周景龙还没给梁士泰行礼呢,就听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当时心里就凉了半截。周景龙一看梁士泰,长得排谱。这梁士泰今年六十多岁了,身体已经发胖了。据说男人到六十多岁是最有派的时候。这位梁老太爷在那儿端然稳坐,头上戴着万字方巾,身上穿着万字开氅,足下蹬着云字履。四方脸,嘟噜脸蛋,两道浓眉毛,眉毛里夹杂着有点白毛,大鼻子,大嘴岔,花白的胡须。

格外突出就是他这俩眼睛,他年轻的时候肯定眼睛很大,一上岁数——老了,眼皮可就松了。眼皮这一松,就往下耷拉着。他要使劲一睁,眼皮上能叠出四个褶儿,像茧蛹子一样。他要是把眼皮往下一耷拉,“啪”眼皮垂下来了,上眼皮能把下眼皮盖上半寸,这位老爷就长了这么一双眼睛。梁士泰一听说周景龙来了,大眼皮像肉门帘一样往下一垂,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尽管是这么说,但是周景龙心里想,我不能让他挑理啊,我是他未来的门婿,我得给他见礼。于是周景龙走两步到跟前,屈身跪地说:“老伯,景龙给老伯见礼。”他这一跪下,按说梁士泰得伸手相搀,说上几句客套话:快快起来啊。可梁士泰在那儿坐着一动都没动,把上眼皮撩起来一个缝,漫不经心地说:“来了?嗯,周景龙啊,你怎么上我这儿来了啊?听说你家里摊事了,是吗?”

周景龙跪在地下,心想:你倒是让我起来啊,就让我直溜在这儿跪着跟你说话啊?

还是这位老管家梁忠心眼好,抢先一步凑到梁士泰跟前说:“老爷,让我们公子站起来,赐座说话吧。”

“好吧,起来,旁边落座。”

周景龙站起身来,在旁边坐下了:“伯父,别提了,我们家遭横祸了。不然的话,我也到不了您这儿。”

“遭什么横祸了?”

周景龙就把他们家遭遇的事情从头至尾向梁士泰讲述了一遍,说:“我的爹爹周令印,如此这般得罪了奸臣蔡京等人。这四大奸党联合起来陷害我爹爹,说我爹爹里通外国,造了一封假书信,惹恼了当今圣上,圣上御笔钦批,把我们全家抄斩。幸亏在法场之中起了一阵大风,把我们母子二人由打法场刮出来了。一直刮到巨野县,知道离济宁州不远,我们历尽了千辛万苦,这一路上是要着饭要到济宁州里,来投奔您老人家了。我娘说了,这里是您老人家居住的地方,到您的家中,暂求存身。”

周景龙说完这些话,只见梁士泰捋着胡子,足有一分钟没言语,半天才说:“唉,周景龙,你们老周家这事想得是挺好啊。你们犯罪了,全家被斩,户灭九族。你知道户灭九族是怎么意思吗?沾边挂拐的都是死罪啊。好,你跟你母亲两个人被一阵风刮出来了,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朝廷正在行文,到处缉拿你们呢?那个布告上面写得非常好啊,捉住你们给五百两银子,有隐藏你们的人一律同罪,有人给报个信的话,都能得二百两啊。虽然说过去咱们两家是立了婚约,有这么一个亲戚,但是事到如今,你也不该上我这儿来啊!

老百姓交朋友,还有句俗话呢,好朋友别让好朋友为难,更何况咱们是亲戚。

你跑到我们家里之后,我能保护得了你们吗?你没看见济宁州四城门到处贴的都是布告,上边画影图形捉拿你们母子二人。要是有人知道你们两个人在我的府里待着,上官府衙门送一个信,老爷知道了,派来衙役,不但把你们娘儿两个带走,而且把我们全家都得捆着。唉,你这不是给我们全家招灾带罪吗?周景龙啊,你是读书识礼的人,怎么人情不透呢?唉……”

梁士泰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周景龙坐在那里,心想,我万万没有想到梁士泰能说出来这样的话。难道说你忘了当初是我爹爹救的你的命吗?可事到如今反过来了,我们家遭罪了,投到你的门下了,你竟然这样冷言冷语地对待我。

周景龙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瞪瞪地瞅着梁士泰,心想: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母亲说他平常笑呵呵的,人挺好啊。可他现在把脸一沉,也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梁士泰说完这话瞧了瞧周景龙,然后他站起来了,倒背着手在客厅来回溜达。

“周景龙,按说呢,咱们是正经亲戚,我本应该收留你们母子。但是事到如今,你们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实在抱歉。你娘在哪儿呢?”

“我娘在城西刘家庄,那个鸡毛小店里呢。”

“好啊好啊,幸亏她没来。要是你们母子两个人一块进城,说不定在城门洞那个地方被人发现就给抓起来了。周景龙,这样吧,你快点回去。见了你娘,就说是我说的。我想要救护你们母子,但是我是一介草民没有力量,官府缉拿得甚紧,我也搪架不住啊。你跟你娘啊,另找高门大户去隐遁身形吧。

实在是抱歉,对不起了。”

周景龙一听,明白了,心想:就这样的近亲你都不收留我,还说什么啊!

虽然周景龙是读书之人,可他有志气,听到这儿就站起来了。

“老人家,好吧,照这样,我告辞了。”

周景龙转身刚要走,梁士泰说:“慢!景龙,咱们两家是亲戚,我的女儿已经许配给你,订婚约了。可是你要知道啊,婚约的事,如果被官府知道,我的女儿也是死罪啊。周景龙,出于仁义二字,我想咱们的婚约是不是就把它解除了吧,你在这儿给我写一个退婚文书。把退婚文书写完了,你走你的。

不然的话,你跟我的女儿也不能完婚啊。你们一完婚,官府知道,不得把我女儿也抓走吗?我知道,你们娘儿两个由打法场被刮出来之后,身无分文,一路上是要着饭来的,现在也缺钱。没别的,你要给我写退婚文约,我给你五两银子。”

这话说出来之后,周景龙看了一眼梁士泰,不动声色地说:“好吧,老人家,您准备笔墨。”

“梁忠,拿笔墨纸张伺候。”

老管家梁忠拿过来笔墨纸张,纸张铺到桌子上,周景龙提起笔来,就写了一份退婚文约,就是说跟梁士泰的女儿梁秀英,从现在开始解除婚姻关系了,我们划清界限了,你梁士泰以后也甭害怕。周景龙写完退婚文约,在上面还摁了一个手印,然后交给梁士泰。

梁士泰接过来一看,心中暗喜,回头对管家梁忠说:“拿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拿过来往桌上一放,周景龙瞅了瞅这五两银子,笑了:“哈哈,老人家,这银子您收着吧。您挣这几两银子也不容易,别看我是要饭来的,这一路上要饭,我要出经验来了。要到天涯海角,都能以此为生,我周景龙不能用这五两银子,去卖我这段婚姻。老人家,我告辞了,但愿您后半生一切如意,再无逆事。”

周景龙这话说得里边带刺,这个意思就是你梁士泰,但愿你后半辈子,你老是顺顺溜溜的。可别像当初的时候,你再犯了罪,可没人给你讲情了。

周景龙转身往外就走。梁士泰瞧了瞧梁忠:“梁忠啊,送客。”

老管家梁忠随后就跟出来了,出了客厅之后,他拉着周景龙就奔他这屋来了:“哎,来来来……姑老爷……”

周景龙说:“你别这么叫,我可不是你们家的姑老爷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就是陌生人。”

“不不不,姑老爷,我还这么称呼您。我们这位老太爷,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见您是这么一副样子。唉,这叫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果说老周家没有摊这个事,如果说吏部天官周令印还在任上,您要是到这儿来,我敢说这老爷子能迎出二里地去。今天你们家遭罪了,皇上缉拿你们,他就变成这样了。这人也不能这个样子啊。公子,我知道您是有志气的人。就看刚才他一说退婚,您没打驳回,我从心里往外就佩服您。

公子,我可跟您说,别看这老爷子这样,我们小姐可是好人。梁秀英梁小姐不知道这个事,要知道这个事,她准不乐意。”

周景龙苦笑一声说:“呵呵,老人家,你们小姐好又有何用呢?你们小姐不是也得听她父母之言吗?”

“唉,那倒是啊,这个事就别说了。这样吧,公子。”

说着话,老头儿到自个儿那柜前,打开锁头,掀开柜盖,从里边拿出来二十两银子。

“公子,这二十两银子,是我攒的这么一点体己。我啊,家里就有一个傻儿子。他也不能娶媳妇,也不能给我继承后代香烟。我就自个儿想着尽量积点德行吧。这银子您带着吧,您跟老太太路上用钱。想办法做个什么买卖的,做谋生之计吧。”

“老人家,我谢谢您。梁士泰的银子我不要,您的银子我更不能要。您这银子是怎么攒的,我知道您攒这二十两银子可太不容易了,我谢谢您,我走了。”

“不不不,公子。且慢!您不要我的钱,因为我是仆人,我是老奴才,我这奴才的钱给了主人,您觉得花得不体面,您瞧不起我,我这是下贱钱。是这个意思吗?”

老头儿一说这个话,周景龙还倒磨不开。

“老人家,我绝无此意。”

“既然绝无此意,您就把这钱给我收下。您收下!”

老头儿说完就把二十两银子放在周景龙面前,周景龙无奈,只好说:“好吧,这样吧,我收一半。我就收十两银子,行不行?”

“那也好。您就收十两。”

周景龙伸手接过来十两银子,揣到怀里了,迈步往外走。老头儿随后送,送到大门口,把门的陶二、陶三一瞅,点头哈腰地说:“哎哟,姑老爷,您走啊。”

周景龙头也没抬,也没答应,心想,跟这二位怎么说呢?算了,不说了吧。

周景龙就快步往前走,陶二、陶三随后也跟着往外送,梁忠一伸手拦住了陶二、陶三,说:“拉倒,拉倒!”

周景龙一转身,冲着梁忠一抱腕:“改日再会。”

周景龙转身大踏步往前就走,离开梁府,眼看要走到十字大街这儿了,正走着呢,就听身后有人喊:“妹夫!妹夫!”

周景龙心想,谁喊妹夫啊?肯定是别人,所以他根本就没回头。结果这个喊妹夫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说妹夫,我说妹夫……”“啪”这一巴掌搭在周景龙的肩膀上了,“妹夫。”周景龙心想,谁是你妹夫。周景龙一回身,看见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跟着的那个人就是老管家梁忠。

梁忠气喘嘘嘘地说:“周公子,你别走了。我们少爷来了,你不认识他呀?

这是我们的少爷,是梁士泰老太爷的义子,叫梁滚。”

“哦!”周景龙仔细瞅了瞅站在面前的梁滚。这梁滚,年方二十七八岁,长得体态健壮,穿着一身箭袖花袍,戴着一顶花巾,后边飘着两根飘带。四方脸,脸是铁青色,肤色黝黑。两道长眉,一双细眼,正鼻子,歪嘴。满脸的五官搭配,就这嘴不太合适,多少有点歪。

“我说妹夫,你怎么走啊?干吗走啊?我追你来了。”

“哦,您是梁兄。请问您追我干什么?”

“别提了。妹夫,你这事啊,我可知道了。方才我刚进屋,进屋之后我就听这老爷子说了。听这老爷子一说啊,我是一肚子气。你不知道,这老爷子啊,现在岁数越大是越糊涂了。胡子渐长,脾气渐大,他这脾气跟这胡子一样,越来越厉害了。这老爷子最近还添毛病了,特别爱喝酒。这酒一喝多了,他什么事都能办了,瞅这个也别扭,瞅那个也不顺眼。不是指责那个,就是怪这个。我回来之后一听说他把你给赶出来了,我就说,‘这怎么能行啊?贵客到此,必须得接啊,怎么能往外赶呢?’我这一说,他倒明白了,他一着急,还掉眼泪了。‘那怎么办?已经撵走了!’我说,‘不要紧,我再给您请回来’。

所以我到这儿来了。妹夫啊,咱们还是近亲,还得回去。”

这梁滚一边说着话,一边拉拉扯扯,拉着周景龙就往回走。周景龙有点儿不明白,他们一阵冷一阵热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景龙跟着梁滚回来了,他以为可以到此投亲,殊不知,这一步闯进龙潭虎穴。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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