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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巨野县读书人挨户乞讨 济宁州周景龙千里投亲(1 / 1)


这老头儿告诉周景龙,说自己是这一带五十里地之内的花子头儿。

周景龙一听,怎么要饭的还有头儿呢?

“老爷子,花子头儿是干什么的?”

“哈哈哈,五十里地之内所有要饭的都是我徒弟,我没事就教他们怎么要饭。小伙子,你以为这饭那么好要吗?三百六十行,行行有文章啊。就说这要饭,会要的,一天能要出来三天的饭;不会要的,要八天也要不出来两天的,肚子老挨饿。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不会要的。我刚才站在你身后,瞅着你有这个意思,又想要饭还一脸磨不开,到那儿想张嘴还又不敢张,最后你跟人家还咬文嚼字。你这一咬文嚼字,我断定你肯定是大家主的公子少爷,头一回登门要饭,你得学徒。”

周景龙说:“这要饭得怎么学徒呢?”

“这个徒好学,我就告诉你。小伙子,这要饭,第一,你得舍出来脸。你觉得自己的脸皮薄,张不开嘴,那完了,你就得挨饿。凡是要饭的,没有富家子弟,因为穷了,什么也干不了,所以才要饭。所以说这第一要舍出来脸;第二,你的声音得凄切;第三,给人感觉你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好受;第四,得用你自己眼里含的眼泪打动被要那个主儿的心。这样的话,走一家也不空,走两家也有人给,没有东西的,人家也得给你钱,这才是要饭的根本。”

周景龙一听,认为这老头儿说得挺有道理,把心一横,就说:“那我不行,我跟您学吧。”

“跟我学,那你可就是我徒弟了。当了我的徒弟行,从今往后你要了饭,咱们二八分账,给我二,你留八。”

“哦,那您平常不要饭?”

“我当初要饭,要到一定岁数,就有资格了。我教了好几十个徒弟,他们要的给我这二,我就够吃了。”

“哦,那好,我跟着您。”

“来!”老头儿领着周景龙又到了一家,在门口一站。

“行好的大爷大奶奶!”

哎哟,我的妈呀……周景龙一听,这是什么动静啊?怎么跟刚才说话不是一个调儿呢,老头儿叫街的嗓子在这儿一喊,院子里赶紧就出来俩人。

“哎哟,我说你这老爷子,怎么又来了,好几年没看着你了。你在我们门口这么一喊,我们全家都闹心。行,我快给你给你……”

老头儿拿着东西出来之后,得意地对周景龙说:“怎么样?就这一声,他们就闹心。我这是另一种要法。要不,我怎么当花子头儿呢?”

“哦。”周景龙老实地说:“您那声我发不出来。”

“你啊,发不出来,就得用我告诉你那个法儿去要。”

“好,谢谢。”周景龙打这儿开始挨门要饭,他也不好管人家叫大爷、大奶奶,他就小声嘀咕:“您给点吃的吧,我是走道的,饿得实在受不了了。”

还别说,人家看见周景龙这个公子穿的戴的,精神气质,不像要饭的。

有的人家还纳闷了:“这年头可真变了,怎么这样的人还能出来要饭呢?给他吧!”出于同情之心给他了,看来这天下还是好人多。

周景龙要了一天的饭,自己这兜里都装满了,有馒头,也有饽饽。这老头儿一直跟着周景龙,最后周景龙给他两个馒头,老头儿才走。临走他还问周景龙:“明儿你什么时候来?”

周景龙说:“明儿咱再说吧。就认准这个村了,我就老在这儿要。”

周景龙转身回到村外土地庙,一见自己老娘,就把要来的东西给老太太了。老太太一看儿子要来的东西,眼泪下来了:“唉,我儿子是少爷,是公子,转瞬之间就沦为乞丐了。可是不要饭,咱娘儿俩活不了。孩儿啊,这饭是怎么要来的?”

周景龙把经过一说,说认了一个花子头儿当老师,这才把饭要来。

“这是什么地方啊?”

“山东地界,叫巨野县。”

一听说巨野县,老太太就问周景龙:“孩儿啊,这个地方离济宁州多远?”

“离济宁州还有二百来里地吧。”

“孩儿啊,咱们娘儿俩不能就在街上要饭为生啊。老这么要,要到多咱a 算一站啊。如果离济宁州二百多里地的话,那咱们可就有希望了。”

周景龙说:“有什么希望呢?”

老太太说:“你忘了,济宁州咱有门亲戚,你的岳父在济宁州啊。”

“哦,您说的是梁老爷。”

“对!就是梁老爷,梁士泰。”

当初在东京汴梁,梁老爷梁士泰是五营兵马司里的制属都尉。用现在话说就是后勤部长,管钱管粮的。这梁士泰贪污了钱粮,被人家告发了。告发之后,皇帝就把他打到了三法司都正堂进行审问。梁士泰跟周令印是邻居,两家处得非常好。梁士泰一摊了官司,马上去找周令印,跟周令印说:“告我的这个人过去跟我有点别扭。他找了个茬儿,栽赃陷害我,我现在摊上官司了,求您给我说句话。”

吏部天官周令印是个好人,好人认为天下的人都是好人。他觉得梁士泰这个人平常一见面,满面堆笑,待人很和气,是个好人。周令印就给三法司都正堂说了那么两句话:“他是我的邻居,他不会克扣贪污那么多钱粮的。”

由于周令印是吏部天官,管官的官说了这么几句话,举足轻重,三法司都正堂最后在量刑的时候,只把那有真凭实据的给定罪了,别的地方没定罪,给梁士泰判了一个降级罚俸,打回到原籍了,也就是济宁州,算起来现在梁士泰已经退休了。

临走的时候,梁士泰就跟周令印说:“我得感谢您。没有您这几句话,说不定我就得掉脑袋,家里不知有多少人就得坐大牢。怎么感谢呢?拿什么东西表达不了我的心情,就把我女儿许配给令郎为婚吧。您嫌弃不嫌弃?”

梁士泰有个小女儿,八九岁,叫梁秀英,从小就长得特漂亮。周景龙的母亲特别喜欢这个小丫头,一听这句话,就点头答应了。答应了之后,梁士泰带着自己女儿就回济宁州了,两家订了婚约。回到济宁州之后,梁士泰每年三节都要派人到东京汴梁,给吏部天官周令印送礼,送信问候。现在两个孩子越来越大了,最近准备着要结婚,两家人商定的结果,明年就要结婚了,可偏偏老周家摊上这么一件事。

于是老太太就跟周景龙说:“到济宁州了,你岳父在那儿,咱就投靠他吧。

投靠他的门下,我想咱们过去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也得收留咱们母子。”

周景龙说:“好吧。”

就这样,娘儿两个一路要着饭,这就来到了济宁州。到了济宁州,在刘家庄找了一个鸡毛小店。什么叫鸡毛小店?鸡毛小店就是专门收留要饭的、穷人,给俩钱就让住。一个大铺炕能住十二个人。门口挂一个笤帚,拴一个小红布,要饭的一看就明白,就是那种店。到店里,周景龙先把老母亲安抚这儿了。

周景龙说:“我自个儿到那儿去投亲。”老太太记得梁士泰在济宁州的地址,并且告诉周景龙,在十字大街往东拐,叫十字东大街白马巷梁府。周景龙把地址记住了,辞别了母亲就奔济宁州。当走到济宁州的城门的时候,周景龙远远地就发现这里围着一帮人。周景龙心想,哎呀!这是干什么的?

走近了一瞧,周景龙心里“咯噔”一下子。城墙上贴了一个大布告,旁边画着两个人的图像。一个是周老太太,另一个是周景龙。布告上写的是:悬赏捉拿在缉逃犯,周景龙、周徐氏。

周景龙心想:官府已经把捉拿我们的布告贴到济宁州了。一看那个布告旁边,有官兵在那儿看着,还围着很多人,有的人嘴里直叨咕,有的人还在念布告。周景龙赶紧后退两步,心中暗想,我进不进城门呢?我如果转身跑了,反而让人家增疑。周景龙一想,这一路上,我要了一路的饭。在河沟里洗脸的时候,照着自个儿的脸,都已经瘦得脱相了,满脸泥灰,身上的衣服也破旧不堪了。路过的人一看我就是个专业要饭的。周景龙琢磨,以我现在这个模样,我就放心大胆地往里闯,往里走,门军未必能认得出来。对!就这个主意。

周景龙迈大步就走进来了。他顺着城门洞往里一走,把守城门的门军还真没注意,瞪眼瞅着他就走进去了。为什么?因为他们没想到这是周景龙。

周景龙进城之后,心中暗暗地庆幸,暗想:老天爷都向着我们家。眼看要挨斩了,能刮阵风把我们刮出来;这小小的城门洞,我能进不来吗?嗯,走!

他在十字大街往东拐,找到了白马巷,就走过来了。走近这么一看,前边有一个广亮大门,五磴汉白玉的台阶,门口有两个石狮子,挑着两个灯笼,白天不点着,上边写着字:梁府。门洞里有两个家丁在懒凳之上正在掰腕子呢。

这俩人一边掰一边还说着话:

“走!使劲!走……”

周景龙一看,这二位闲得没事啊。周景龙迈步就上台阶,抬腿就要往里走。他刚要往里走,掰腕子这俩立刻不掰了,拦着他说:“哎!哎!哪儿去?”

“啊!我到这里来找个人。”

“找谁?说!”

“这是梁太爷的府吗?”

“是啊,太老爷梁士泰,这是他的府,你要干什么?”

“我就要找他。”

“你找他?找他干吗?”

“我找他投亲。”

“投亲?投什么亲?”

“我跟他是亲戚。”

“跟他是亲戚?哎哟!没有镜子,你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小样啊?你跟我们梁老爷是什么亲戚?你要说我们府里看花的、打更的、丫鬟使女啊,这些人里谁是你二姨,谁是你五舅母啊,那还行。你跟我们梁老爷能是亲戚?你以为我们梁老爷是花子头儿呢?我告诉你,我们梁老爷没你这样的亲戚。走走走……赶门化缘啊,初一、十五再来。”

“我说二位,这投亲敢冒认吗?我说是,那必是无疑。”

“必是无疑什么?你见梁老爷想讹俩钱啊,没那事!走!走不走?你不走,我把你打走。”

他们这么一说,说得周景龙也来气了,毕竟是公子,周景龙大喝一声:“我看你们两个奴才,敢?!”

“还敢?!好!”

那小子一回身,由打后面拿出来个棍子。

“你瞧着,我要不拿棍子把你脑袋打一溜小包,你不知道我的厉害!”

他刚要举起棍子打,这工夫就听院子有人说话了:“谁啊?陶二、陶三怎么的了?”

敢情这俩人是亲哥俩,一个叫陶二,另一个叫陶三。

“老管家,您快瞧瞧吧。这儿来一个冒认官亲的。”

只见由打里边走出来一个老头儿,这个老头儿是谁啊?这是梁府的总管,他叫梁忠。梁忠一出来,陶二、陶三赶紧就闪开了。陶二指着周景龙说:“管家,瞧见没有,这小子跑这儿愣说跟我们老爷有亲戚。”

“没问他是什么亲戚吗?”

“什么亲戚?对了,还忘问了。小子!你跟我们老爷是什么亲戚?”

周景龙正了正衣襟,说:“他是我未来的岳父,我是他的姑爷。”

这陶二一听就急了,举起棍子说:“我们家就那么一个小姐,能嫁你这样的吗?你更得挨揍!”

“哎,慢慢慢。”

梁忠一伸手,把陶二、陶三拦住了。

“等会儿我看看。”

梁忠走近了,仔细把周景龙上下一打量,原来他在京城见过周景龙。怎么见过啊?因为他经常往京城送信、送东西,他常去周府,见过周景龙。梁忠仔细瞧了瞧周景龙:“你啊,姓什么?”

“我姓周啊,老管家,你上我们家去过,你不认识我了吗?”

“哎哟,真是公子啊!姑爷,您来了,有失远迎,望乞恕罪!”这梁忠就给周景龙跪下了。

老管家梁忠这一跪下,陶二陶三哥俩在旁边一看,就下不来台了。“哎……我说,这真是姑爷啊,姑爷怎么这打扮?”

“咱哪知道,以为人家姑爷有钱有势,不能就那样来。人家故意装成要饭的,看看咱们家是不是嫌贫爱富,结果让咱俩这一打,真成嫌贫爱富了。快点,老管家都跪下了,咱俩趴下吧……”这俩人也赶紧趴地下了。

这俩人一趴下,梁忠就站起来了:“哎,你们二位快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不……姑爷,您原谅不原谅我们呢?您要不原谅,我们趴这儿可就不起来了。”

周景龙只好说:“二位快快请起。”

“哎哎,好好。姑爷,您这一路上多受惊恐了啊。您大人不把小人怪,宰相肚子种白菜。嘿嘿,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啊。刚才我们一嘴食火,对不住您。”

“你们两个人以后不要小看穷人也就是了。”

“是是是……对对……我们该死该死,我们两个是狗眼看人低。哎,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这俩人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地赔罪,周景龙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时梁忠说:“公子跟我来。”他领着周景龙就来到了自己的屋中,一问周景龙这一趟来的详情,周景龙这么一说,他就领着周景龙来找梁士泰。一到梁士泰的屋子,梁士泰不看周景龙还好,一看周景龙,梁士泰是面沉似水,眼皮往下一耷拉:“你怎么来了?”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次再说!

a 多咱duō zan ,方言,啥时候,什么时候。详见高永龙:《东北话词典》,中华书局2013年版,第14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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