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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六使汴京告御状 王钦定计图八王(1 / 1)


只说杨延昭来到阙边,击动登闻鼓,声言欲面圣上陈告,被守军捉送提狱官,提狱官审问明白,将状奏请太宗。太宗以状展于御案上视曰:

诉冤枉人杨延昭,为毒谋深害,陷没全军,欺君误国事。臣父杨业,生自太愿,世仕河东,深荷先帝之垂青,继承皇上之招徕,臣父子心矢贞忠,情甘效死。近因契丹犯境,兵寇瓜州。以潘仁美整防御之师,蒙敕臣父当冲锋之职。此正宵衣旰食之时,边臣尽瘁之日也。不意潘仁美向怀私怨,包藏祸心,用计遣回保官,致书暗挑敌战。逼孤军而临绝险,假皇命以利词锋。狼牙村兵交马即,主帅则宴坐高谈,不发一卒相援。陈家谷矢尽力穷,番将则乌屯云集,遂致全军皆陷。臣父杨业捐躯命于李陵碑下,虽臣节之当然;臣弟延嗣遭乱箭于西壁营中,何私仇之必报?丧师辱国,由其自坏长城,饰罪蒙奸,思维闭塞言路。破巢不留完卵,遣健卒竟阻黄河;翦草不教蔓延,逞巧言章呈魏阙。可怜臣父子八人,忠勤为国,欲图报于陛下,先见陷于帅臣。漂流独自,孤苦无依,击廷鼓以诉冤,乞天恩而明审。若使臣之父兄有灵,致陛下开日月之明,拘证奸人,继省深冤;九泉者得以瞑目,臣即死于九泉地下,无所憾矣。

太宗看罢状情,不胜愤激,忽枢密院牒上潘仁美表章,称道杨业父子邀功失机之由。太宗得奏,沉吟半晌曰:“潘仁美以杨业有邀功之罪,杨延昭以仁美有陷害之情,各执一词,孰为轻重?”南台御史黄玉奏曰:“阃外之事,任在帅臣。若使号令不行,何以办事?于今杨业父子违令邀功,以致全军皆陷。其罪本有。今被番人所屠,而乃诬告主帅,是罔陛下也。死者则止,当以杨延昭押出朝门,明正其罪斩之。”盖黄玉本潘仁美内兄,故力救之。时八王急出奏曰:“杨业父子有功于朝,先帝尚以不次之位待之,今被奸人所陷,陛下宁不为之雪其情哉?此事臣知久矣,乞拘潘仁美于法司衙着落,有职官与延昭对理,鞫问明白,取自上裁。”太宗依奏,即敕参知政事傅鼎臣鞫问潘仁美一起。鼎臣领旨,遂开衙府,拘到潘仁美、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一干人,都在阶下。鼎臣问曰:“潘招讨往日同僚相待,今乃君命也,难以容情!果违法律,明招其由,勿使用动刑法无益。”仁美曰:“小可承君命防御辽兵,彼父子自失机宜,致被陷没,反来诬陷我等。若朝廷不察其详,屈坐帅臣,则后人何敢任是职哉!乞大人明鉴,为申上知。”鼎臣半晌无言,令左右将一干人拘于狱中,退入后堂。忽报潘府黄夫人遣使女说有机密事要见大人,鼎臣令唤进后堂。使女跪在阶下曰:“夫人以太师发问于参政台下,没甚孝顺,薄奉黄金一百两,玉带一条,望大人善觑方便,再得重谢。”鼎臣本是好利之徒,见着此物,不胜欢喜,令左右收起,谓使女曰:“汝归拜上夫人,不需持念,参政自有分晓。”使女拜辞而出。不想八王知得鼎臣好财,恐潘家有人通传关节,乃密遣手下在府门缉探。比见使女进府,走报八王。八王随即来到,恰在府门外捉住使女,提过金锏,入后堂来。鼎臣见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下阶迎接。八王厉声曰:“汝为朝廷显官,何得私受潘府贿赂,要害杨家?”鼎臣曰:“小官并无是情,殿下何以出此言?”八王乃令从上,将潘府使女闪剥阶下拷讯,使女抵赖不过,只得实招。八王怒曰:“傅参政尚能强辩乎?”鼎臣哑口无言,自脱去官带,伏于阶下请罪。八王令备马,随既入见太宗,奏知其事。太宗惊曰:“若非卿有恻隐之见,险被奸臣卖弄。”因问鼎臣当拟何罪?八王曰:“私受贿赂,其情尚未行,当得枉法之罪。该拟罢职为民。”太宗允奏,即下旨罢鼎臣官职,发归乡里去了。

八王又奏西台御史李济忠勤公正,可问仁美一起。帝允奏,敕命李济承问施行。李济领旨,开御史台,端坐于堂上。左右军尉威风凛凛,排开刑具之类,见者无不骇然。正是:生死殿前难抵讳,血冤台上不容情。一伏时,狱官解过仁美、延昭等,到阶下审问一遍。仁美力推杨业自被战死,与我等无干。李济怒曰:“汝为主帅,败衄而回,反以彼自家战死抵讳。杨七郎有何罪?汝用乱箭射之。且傅参政因汝送了前程。今日好好招承,免动刑具,不然休怪下官惨酷也”仁美低头不应。李济喝令军校将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一起推于甬道,极刑拷打。三人受苦不过,只得将陷害杨业并射死七郎情由,逐一供出明白。吏司呈上,李济审案录奏,仍将犯人监禁,候旨发落。李济离了御史台,次日以仁美招由奏知太宗。太宗视毕,大怒曰:“朕以仁美先帝功臣,屡恕容之。今如此侮法,不正其罪,何以激励边将!”因问八王,当何以处治?八王奏曰:“潘仁美该处斩罪,陛下以后妃之故,减二等罢职为民,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等得通谋之罪,亦该处死,减一等,调边远充军,杨延昭有失军机,发问配所。其余人犯随旨发落。”太宗允奏,下敕着李济照原拟遣。李济领命,于府将文案复视罢,黜仁美为民,外刘君其问淄州军,秦昭庆问来州军,米教练问密州军,杨延昭配郑州,拟议已定,将刘君其等决杖讫,依期起行,不在话下。后人咏史诗曰:

党恶害人何所益,试看今日配君其。

皇上有眼应无误,只在斯须与报迟。

次日,李济以发遣仁美一起奏知于上。上谓侍臣曰:“往者杨业父子屡建奇功,不期死于王事,朕甚怏怏,欲将恩典旌之,卿等以为何如?”直学士寇准奏曰:“陛下念及功臣,以慰其后,为社稷计也,有何不可。且杨业父子忠勤为国,人臣所难。今只有延昭一人在世,正当厚恤之,使边将知所观感。”太宗然其议。因遣使臣于郑州取还延昭去了。

忽近臣奏知武胜军节度使赵普卒,太宗闻奏震悼,谓群臣曰:“赵普能断大事,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寇准曰:“诚如陛下所言,臣等多不及也。”按赵普素性深沉,刚毅果断,虽多忌克,而能以天下事为己任,故其当揆,惟义是从,偃武修文,慎罚薄敛,以立弘功于后世,其功大矣。少习吏事,寡学术,太祖劝以读书,遂手不释卷。每归私第,阖门启箧,取书诵之竟日;次日临政,处事如流,既卒,家人发箧取书视之,则论语二十篇也。尝谓帝曰:“臣有论语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普相两朝,未尝为子弟求恩泽。卒年七十一岁,后谥文献公,封韩王。

是时宋太宗在位既久,未立东宫,冯极等上疏乞早定太子,帝怒,贬之于岭南。自是中外无复敢言者。七王知此消息,密与心腹王钦议曰:“君父春秋已迈,未肯立皇太子。廷臣谏者,遂遭贬黜。莫非因八王之故,欲以天下还之耶?若果有此意,则我失望矣。”钦曰:“殿下所言,正合我意。且主上以遗言为重,必将天下还八王无疑。若不预定其事,噬脐无及。”七王曰:“君有何策教我?”钦曰:“除非谋死八殿下,则大事定矣!”七王曰:“八殿下君父至爱,如何谋得?”钦曰:“臣有一计,不知殿下肯依否?”七王曰:“君试言之。”钦曰:“可召精巧人入内府来,打造鸳鸯酒壶一把,能贮两样之酒。当遇春景百花盛开,特请八王于后苑赏玩,令庖人进食,侍官斟酒。先将毒酒于外,后放醇酒于中;八王饮之,不消半钟即死于非命矣,有何难哉?”七王听得大喜曰:“此计极妙。然事不宜迟,即须行之。”乃遣军尉往城西召胡银匠进府中打造鸳鸯壶,不数日,其工完全。银匠将壶献与七王,七王视之,果是精巧,人不能测。谓王钦曰:“器物已造完备,当在何时行之?”钦曰:“殿下先将匠人诛之,以灭其口。”七王然之,因赏之醇酒,登时醉倒,七王令左右丢人后苑井中去讫。王钦曰:“殿下当发书于八王府中邀请,明日辄行此事。”七王乃遣内官赍书径诣八王府中,进上其书曰:

弟元侃以春光明媚,花柳芳妍,适朝廷优暇之际,与兄连日间阔,乞车驾于后苑赏玩片时,庶慰伊弟之怀,以酬春光之盛。

八王得书,着内官复命,明日准来赴约。内官拜辞,归见七王,道知八殿下许允赴约之故。七王得报,吩付庖人厨宰,准备筵宴整齐。

次日八王车驾已到,七王亲出府门迎接,进入堂中坐定,各诉相爱之情。茶罢三钟,二王入后苑来,只听得乐工歌女,丝竹品奏。八王与七王分宾主对席而坐。七王笑曰:“兄弟之爱,喜乐相同,难得如此春光,今特与兄少尽一日之欢,以慰平生之念。”八王曰:“多蒙雅召,安敢推辞。争奈数日因寒暖失调,腑脏颇觉不安,然而兄弟之情,只得赴命,酒实不敢饮。”七王曰:“纵兄不十分饮,且开怀数杯。”一伏时,庖人先进品味。七王令侍官行酒。侍宫提过鸳鸯壶,先斟一金钟进于八王面前。其酒才入金钟,毒气冲逼。八王身子未痊,闻此酒气,掩耳不迭。忽筵中一阵狂风过去,吹倒金钟,将酒倒翻满地,毫光迸触,侍从皆有惧色。八王离席,吩咐从人准备车驾,辞七王径回府去了。七王以计不成,懊悔无及。王钦曰:“殿下勿忧,八王不知就里,谅亦无怪。俟再图之。”七王闷闷不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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