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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1 / 1)


第十四回

入瓦岗程咬金怀旧守黎阳徐茂公制敌

李世民及诸将入宫见李渊。李渊说:“你此去征讨,鞍马劳疲,父亲为你摆酒庆功。”

李世民说:“仰仗父王洪福,诸将用命,才获其胜。”

李渊又问:“可见李密了吗?”

李世民说:“见了。可惜不见叔宝、茂公,实在惋惜。”

李渊说:“我儿知恩不忘,与父同心。只要留住李密,他们早晚会来。”

李世民微微摇头说:“不然。李密已把事情做绝,众叛亲离,指望不大。若想让恩公早早投唐,孩儿倒有一计。”

于是,李世民把自己的想法对李渊说了。李渊说:“倒也可行。”

第二天,李世民找到贾润甫说:“我欲将恩公秦琼的母亲及妻子接来长安,不知你可愿往?”

贾润甫说:“但听殿下吩咐。”

李世民又嘱咐:“第一,先不要跟任何人走漏消息,包括李密;第二,见了秦琼老母,也不要说接来唐营。”

润甫一一答应。李世民给他拿了丰厚的盘资,送他上路。又说:“你办好此事,记大功一次。”

贾润甫上路,直奔山东历城。

秦琼的母亲宁老夫人已经七旬开外,住在山东历城秦家庄。自从丈夫阵亡之后,逃出来遇上了程咬金的母亲莫氏。两对孤儿寡母遂相依为命,一齐住在斑鸠镇。秦琼乳名太平郎,咬金乳名铁牛。后来秦琼和咬金长大了,出外闯荡,宁氏夫人又搬回了秦家庄。

秦琼在历城当差时,早有妻室张氏,所生一子,名唤怀玉。

现今祖孙三代在一起生活。

这一天,怀玉在街上玩耍,中午时分回家吃饭,见从庄西头过来一个人。这个人高高的个子,黑长方形的脸,留着胡子,身边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样子。见了怀玉,那个人便问:“小伙子,这是秦家庄吗?这里有个人叫秦琼,你知道吗?”

秦怀玉听了,上下打量着这个人,说:“你打听他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来人正是贾润甫。他见这个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黄白面孔,很像秦琼,便说:“我跟他叫哥哥,回家看看老娘。”

秦怀玉又问:“你既然跟他叫哥哥,怎么不认识他们家呀?”

贾润甫说:“我们不是亲生兄弟,但比亲生兄弟还要亲。”

秦怀玉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贾润甫说:“我姓贾,名润甫。”

秦怀玉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说:“哦,贾叔叔。我听奶奶和母亲说过。当年英雄聚义贾柳楼,结拜兄弟,是有一个贾润甫。那,我带你到他家去吧!”

贾润甫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怀玉说:“我是秦琼的儿子,名叫秦怀玉。”

贾润甫心里说:“果真不错。真是将门出虎子啊!”

来到家中,秦怀玉向母亲做了介绍。张氏没有见过贾润甫,只知道这个名字。

张氏说:“婆婆没在家中,去了斑鸠镇莫婆婆那里住着,过些天才回来呢!是不是去叫她老人家归来?”

贾润甫想了想,说:“斑鸠镇离这里不远,不如我自己去吧!”

“你认识吗?”张氏问。

贾润甫说:“认识。不但认识地方,还认识人呢!还有铁牛的老娘,我都见过。”

母子把贾润甫送出门外,嘱咐他快回来。

贾润甫也不歇着,赶太阳下山就来到了斑鸠镇。他曾经来过这里,细细观看,倒没有多大变化。

东折西拐来到一座门楼前,这是他记忆中的程咬金家。他明明记得,这门楼的两旁门框上曾有一副对联,写的是:自得山中趣,谁论世上名。

如今怎么没有了呢?莫非走错了门?

贾润甫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悄悄进了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只有一个白胡子老人在浇花。贾润甫问:“这是程家吗?”

老汉抬头说:“是程家,你有何事?”

贾润甫说:“不知秦府宁老太太,是否在这里?”

老人说:“在。请问贵姓大名?我好通禀一声。”

贾润甫通了姓名,老人听了放下手中的水壶,大声说:“咳,老眼昏花不认识了,我是程安啊!”

贾润甫上前细看,果然是程宅的家人程安。当年他来时,还是一个壮年汉子,如今已老态龙钟,难怪不认识了。

贾润甫说:“不但人不认识了,连这门楼也不敢相认了。我记得门上边曾有一副对联。”

老人说:“咳,只因铁牛上了瓦岗,做了起义军,那隋朝的兵几次来家里要人,烧了门楼和宅院,这都是后来重修的!”

老家人程安把贾润甫引到内宅,见了宁氏和莫氏两位老夫人。贾润甫通了姓名,两位老人喜出望外,近前端详润甫的容貌。润甫说:“两位老娘,我老多了。”

宁氏夫人说:“日月如梭催人老,我们的头发都白了,眼也花了,你怎么不老啊!”

三个人坐下来,润甫说明来意。两位老人全都十分感伤。

宁氏老夫人说:“我实在想见叔宝啊!东拼西杀的,当年你们贾柳楼的哥们儿,还剩下几个呀?”

贾润甫不愿细数往事,便岔开话题,强作笑颜说:“老娘,叔宝让我接你去,就是思念着老娘啊!”

莫氏夫人听着,问:“那铁牛好吗?他咋不接我去呢?”

贾润甫随机应变说:“是,铁牛也好。他也要我接老娘同去。一时高兴,我的话没说全。”

贾润甫心想,不能伤了老太太的心,一同接去,也不会有多大闪失。

宁、莫两位老人很高兴,当夜留润甫住下。第二天,三个人来到秦家庄,见了张氏夫人,说明情况。张氏自然也很高兴,于是带上儿子怀玉,一同登程。

贾润甫出钱雇了两辆马车,拉上些简单的衣物,直奔长安。不过,贾润甫没说上长安,只说上金墉城。

且说程咬金,自从那夜在混战中逃出来后,没有去处,就上了瓦岗山寨。

瓦岗山如今还住着些人,由尤俊达和史大奈守着山寨。

到了山寨,程咬金带着箭伤,尤俊达和史大奈找郎中为他治伤,在寨里休养。

说起别后的话,程咬金痛哭失声。他说:“我老程是直肠子,不像有些人弯了一百零八个弯儿。翟大王做寨主时,多么红火。可是不知为什么,魏公就把他杀了,从那儿就伤了大伙儿的心。那茂公哥哥,有智有谋的,魏公就是不让他管事,就干守着一个黎阳仓。攻哪儿打哪儿都是魏公一个人说了算。这回失败,真窝囊,没容分辨出东西南北,就中了那王世充的诡计。咳,瓦岗军就这样灭了!”说到这儿,程咬金放声大哭。

尤俊达和史大奈劝他,虽然劝他,他们心中也不无伤感。俊达说:“当年贾柳店结拜的弟兄们,各自飘零,有许多成了故人,实在叫人悲痛。”

史大奈也说:“瓦岗山寨,仍然有聚义厅,仍然有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旗,可是没有那时的风景了!”

程咬金叫尤俊达和史大奈扶着他到外边看看。

三个人来到聚义厅前,凝神站立。

瓦岗山虽然不高,但树木葱茏,山峦起伏,山后和山左有水泊围绕,只有山前、山右一马平川。

进山寨的路口,两棵高耸入云的松树,就像两个门柱。两棵松树上,一边挑着一面杏黄大旗,一面是“替天行道”,一面是“除暴安良”。

进了寨口,登上石阶,来到群山的主峰,这里便是聚义大厅。厅门横匾草书四个镏金大字:聚义扬威。两旁楹柱之上,一边一行大字。左边是:是真才子能济世;右边是:唯大英雄敢抗隋。

看着眼前的情景,忆当年的岁月,三个人猛然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突然,程咬金像炸雷一样大吼:“让我回去看看老娘,回来我当山寨主,重新再干!”

尤俊达和史大奈都说:“好。我们等着你,重打鼓,另开张!”

过了数日,程咬金养好了箭伤,下山寨探母。他仍骑那匹黑马,板斧插在腰间,打马疾驰,直奔斑鸠镇。

中午进了镇,找到自己的家。多年离家,倍觉亲切。刚刚进院,就大声吼叫:“娘,娘,你不孝的儿子铁牛回来了!”

连吼带跑,进了屋。在堂屋与老家人程安撞了个满怀。

程安见了程咬金,悲喜交加,老泪纵横。程咬金让老人坐下,问老娘怎么没在家。

程安不解地说:“你们母子走岔了。老夫人刚刚被贾润甫接走了。还有宁老夫人,她们一起走的。说是你们想老娘,专派贾润甫来接的。”

程咬金一听这话,傻了眼。他说:“哪有这么一回事啊!贾润甫没说接到什么地方去吗?”

程安说:“说是接到金墉城魏公那里去,你们都在那里了。”

程咬金越听越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魏公兵败,生死未卜,金墉城已经被王世充夺去,怎么还能到金墉城里去呢?

程咬金急得满头大汗,忽然想出一个办法。他知道秦琼和罗成守着孟津,何不到那里去看看呢?

于是,程咬金急匆匆告别程安,连口水也没有喝,就骑上马跑了。

徐茂公在黎阳,得知金墉城失守,虎牢和洛口也被王世充夺去,魏公李密生死不明,一股急火攻心,背上的痈疮再发,躺在床上不住地呻吟。他的卫士请来郎中给他治痈,让他安心静养。

茂公心中不安,怎能躺得住,一边安排加固黎阳仓的防卫,一边派人打探李密及诸将的消息。

他知道,秦琼和罗成守着孟津,便写信召秦琼、罗成前来。孟津虽是要塞之地,但金墉已失,孤守孟津已经没有价值了。黎阳城是粮仓,一旦被王世充抢走,将会造成极大损失,所以召回秦琼、罗成固守。

秦琼和罗成见了茂公的信,便按着茂公的吩咐,留下两员副将坚守城池,他们自己仅领一千人马星夜赶回黎阳城。

茂公见了秦琼和罗成,立刻部署守仓之计。第一,在黎阳护城河外,深挖堑壕,深一丈,宽两丈,里边插上竹尖,如同利箭一般,上边以乱草覆盖;第二,退出黎阳,在城外山坡扎营,人马埋伏在山林之中。

秦琼和罗成问:“军师,那王世充肯定来攻黎阳吗?”

茂公说:“不出三日,必然到来。我们有两个粮仓,一个洛口,已被他们夺取。黎阳储粮比洛口多两倍,他怎能放过呢!”

一切安排停当,专等王世充来攻。果然在第二天,有探子报来消息:王世充的人马已经开赴黎阳。

王世充气焰很盛,一举歼灭了李密,这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仍想以假李密骗开黎阳城,不费一兵一卒夺取城池。恒法嗣说:“不行。这徐茂公不比别人,他肯定不会上当。”

王世充问:“那用什么办法呢?”

恒法嗣说:“据我所知,黎阳守军不多,可以派重兵猛攻,一举可取。”

王世充按恒法嗣的主意,亲率十万人马来攻黎阳城。来到黎阳城外,扎下营盘,王世充派将到城下叫阵。黎阳城上有几个兵士走动,听到叫阵,下了城去,不一会儿城门大开,出来一员将官,二话不说举枪便刺,二人战在一起。战不多时,那将官拨马便走,王世充的将官骑马便追,左中右三路兵士一拥而进。

那骑马的将官,先掉下堑壕,后边的兵士跑在前边的,也“咕咚咕咚”掉下去,其余的兵士一看不好,转身往后跑。

这时候,秦琼和罗成猛然杀出,从后边堵上来。王世充的兵转身前进时,大部分掉进堑壕里;退回来的,又被秦琼和罗成杀了个精光。

王世充坐在大营里等候好消息,只听营外杀声震天,不见探子回报,立刻派人去打探。原来攻城的兵将,没有一人生还。

王世充大怒,亲自出营观看。他来到黎阳城下,见城门之上,只有几个兵士持枪走动,安安稳稳,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战事。城外却死伤一片,全是王世充的兵士。来到堑壕边,低头一看,惨不忍睹。大部分将士被竹尖扎住,有的死了、有的在哭叫,浑身是尘土柴草,浑身淌着血。

王世充想把这些伤兵救上来。恒法嗣说:“救上来,反而是负担!莫如立刻攻城!”

王世充下令填土平壕。壕里的伤兵有的哭、有的喊、有的骂,等土没了顶,就哭喊不出来了。

填平了堑壕,王世充下令攻城。这时候,听得后边喊叫声大作,有探子来报:大王,不好了,魏军攻营了!

王世充大惊,一时间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茂公的安排。秦琼和罗成一阵猛杀,完成了消灭攻城军队之后,急速退回来,从山后绕道奔袭王世充的大本营。

完全不出茂公所料,王世充第一次攻城失败,必然亲自出营,借这工夫抄他的后路。

王世充的大本营虽有兵将留守,但毫无准备。秦琼和罗成,一双金装锏、一条梨花银枪横冲直撞,如履平地,杀得王世充大本营的兵将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王世充闻报,顾不得攻黎阳城,返回来救援大本营。可是为时已晚,败兵如水一般冲出营盘,四散逃跑。

王世充见大本营已被占领,难以救援,立即领兵绕路奔向洛阳。

秦琼和罗成领兵追杀一阵,收兵回黎阳城。

回来的路上,罗成说:“只可惜魏公这个人,不重贤良,只相信他自己,落得惨败。如像军师这样用兵,还能叫王世充得逞!”

秦琼说:“嫉贤妒能,心胸狭小,使魏公办了许多错事。经过这次惨败,倘还活着,他也许能接受教训。”

秦琼和罗成按茂公吩咐,追杀一阵回来。二人刚进城,见两个卫士用竹舆抬着茂公也来了。

茂公的脸色很难看,昏昏欲睡的样子。秦琼上前问:“军师,痈疮很疼吧?”

茂公说:“不妨事。我只是盼着探听魏公消息的人赶快回来。魏公不知下落,我心中像压着一块石头。他是我们的主公,我们是他的臣子,主公有失,臣子何为?”

秦琼和罗成扶着茂公来到卧室,劝慰他好好歇息,耐心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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