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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1 / 1)


一个月之后,皇帝的钦差来到水西,奢香带着陇弟跪拜。

钦差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准贵州宣慰使霭翠之子陇弟世袭其职,因其年幼,特准其母奢香摄政……”

奢香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天下午,宣慰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大厅里面举行陇弟继位大典。四十八个部落的土司在果瓦、莫里、格宗的带领下,跪拜陇弟。奢香抱着陇弟,接受了百官跪拜。

众土司齐声高呼:“君长万岁!”

紧接着,奢香宣读了宣慰府的任命:“贵州宣慰使陇弟,世受皇恩,今日继承父业,统领水东、水西各部落。为了我乌江两岸百万彝民的幸福安宁,今日特颁此命:任命莫里为水东、水西彝军兵马总管,掌管调兵信符。任命格宗为水东、水西彝军兵马副总管。任命果瓦为贵州宣慰府总管。任命赫布为水东水西彝军大将军……”

格宗耐着性子参加完大典,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刚刚坐下,管家就点头哈腰地走到他面前。“二爷,恭喜恭喜。”

格宗哼了一声道:“恭喜个屁。我过去是副总管,总管是大哥,军队的事情由我说了算,实权在我的手中。哼,可现在好了,主帅成了莫里,让个屁大的小兄弟来管着我,你说说,我这副总管好受吗?这值得恭喜吗?”

管家笑道:“二爷,话也不能这么说。说实在的,先前我还真为二爷你担心呢。”

“担心什么?”

“我担心那个奢香会把你给撤了,削职为民。”

格宗眼睛一翻,“她撤我,凭什么?”

“二爷,你不想想,前些日子我们干的那些事。那些暗的就不用说了。就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也多少有一点逼宫篡位、抢班夺权的意思吧?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脑袋都可能保不住了,而你还能保住原职,这不是大喜是什么?”

格宗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也对。幸亏那珠把这一切都顶下来了,要不,也是够悬的。”

“所以说,小人要恭喜二爷。”

格宗摇头叹息了一声,“唉,只可惜那珠了。以后啊,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女人了。”

管家压低声音道:“二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保存实力,总有一天,这水西是二爷你的。”

格宗咬紧牙,哼了一声,“对,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封赏大典后,果瓦回到家中,坐在椅子上也同样的闷闷不乐。他沉思了好半天,最后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不解的决定:他要解职归田。

他首先把这想法告诉了阿离,阿离睁大眼睛望着他。“阿爸,你可别糊涂呀。”

“我正因为不糊涂,所以才不想干了。”

阿离实在是弄不明白,阿爸这是怎么了。“阿爸,你这是为什么?夫人这么相信你,你过去不是一直都在干着这些事情吗?”

“过去是老爷当君长。老爷是我的恩人,我为他效命,那是理所当然的。那时候,我的心情很愉快。可现在,我为奢香卖命,这心里不太痛快。”

“可前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很支持夫人吗?”

果瓦摇头道:“这是两回事。前段时间,有人要逼宫篡位,抢班夺权,这是违背老爷遗愿的,我当然不答应。可现在夫人掌权了,谁知道她今后会弄出什么花样来。”

阿离越发不解了,“夫人会弄出什么花样?依我看,夫人是很善良的,她绝对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果瓦苦笑道:“阿离呀,你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你是弄不明白的。”说完,他就要出去。

阿离急问:“阿爸,你去哪里?”

“我出去走走。”

宣慰府安静极了,偌大一个府第,就只剩下奢香。她站在书案前,面对一大堆水西的政务公文,陷入沉思。

朵妮悄悄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看着奢香。好久,朵妮问道:“小姐,以后,这水西就真的全归你管了?”

奢香回头看了看朵妮,“朵妮,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就觉得这好像是在做梦。当君长,历来都是男人们的事。尤其是这水西,四十八个部落,一百多万子民,都要归你管了。”

奢香感叹道:“是啊,我也觉得这副担子太沉重了。可这是老爷临终前的嘱托,我有什么办法呢?”

朵妮试探地问道:“小姐,水西这么宽,你管得了吗?”

奢香坐了下来。“尽力吧。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我们水西表面上看很风光,实际上,水西太穷了,老百姓们太苦了。”

“这我知道。”

奢香摇头道:“不,你不知道。有很多事情,我以前也不知道。”

“什么事情?”

奢香指了指书案上的那些文书,“我告诉你,我们水西,有一半以上的子民一年要饿上半年,也就是说,他们有半年吃不上饱饭。还有,每年有上万人要死于疾病和饥饿。有三分之二的部落完不成赋税。这些是大家都能够看得到的,但还有比这些更可怕的,大家却没有意识到。”

“是什么?”

“整个水西,除了一部分土司外,几乎没有识字的人。”

“识字?识字有用吗?”

奢香的表情非常沉重,“一个民族如果连字都不识,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

“那你不就更难了吗?”

奢香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侍卫走进来报告道:“夫人,永宁宣慰使禄照老爷偕夫人驾到。”

奢香一惊,“什么?大哥大嫂来了?朵妮,我们快去迎接!”

“不用迎接了。”奢香话音未落,就见禄照和格玛走了进来。

“大哥!嫂子!”奢香大喊一声,和格玛拥抱在一起。禄照站在一旁,也是满眼的泪花。

奢香擦干眼泪说:“大哥大嫂,你们来水西,该事先通知小妹一声,小妹也好十里相迎嘛。”

格玛拉着奢香的手说:“小妹,你是知道你哥的脾气的,他从不喜欢张扬,还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奢香拉着禄照的手道:“大哥,这么多年了,你怎么才想起来看看我,我以为,你们已经把我给忘了。”

禄照脸一沉:“怎么说话的?我就是忘了天下所有的事,也不会忘记我的小妹。”

格玛拉着奢香的手道:“你不知道,你走了这几年,你大哥天天都在想你,每逢过年过节,他就坐立不安,像丢魂了似的。”

大家分别坐下,侍卫端上了茶。

奢香问道:“哥,阿嫂,家里面一切都还好吗?”

禄照端起茶喝了一口,“都好。你呢?我听说,你现在摄政,总管水西的一切政务。怎么样?顺不顺心?”

奢香还未回答,朵妮在一旁道:“老爷,我们小姐现在天天看公文,谈公事,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人都变老了。”

格玛拉着朵妮的手说:“朵妮,这些年来也难为你了。”

禄照也连连点头道:“是啊,朵妮,我听说,你为小姐吃了好多苦。”

朵妮真诚道:“老爷夫人千万别这么说。朵妮自小被老爷收留,小姐视朵妮如妹子,朵妮哪怕为小姐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的。”

奢香笑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大哥,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宣慰使,如何管理,如何处理这些公务,你可是很有经验的。大哥,这几天,你可要好好教教我。”

“你可别难为我,妹子。我们永宁能和水西比吗?”

“怎么不能?麻雀虽小,肝胆俱全,不管怎么说,你也主管了这么多年的政务。永宁这些年来平安无事,这都是你治理有方。这些经验,你应该全部教给我。”

禄照哈哈大笑,“看来,我们小妹确实长大了。小妹,还记得大哥当初给你说的话吗?”

“什么话?”

“我当初说过,我们彝家要想强盛起来,虽然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但我们可以学习。”

“大哥的意思,我们得学习汉人?”

禄照点点头,“对,我们彝家要想富裕起来,就得学习汉人,借鉴汉人,学习他们的长处,吸取他们的教训,为我彝家所用。”

兄妹俩正说着,侍卫进来报告:“夫人,果瓦大总管求见。”

“果瓦来了,快请。”

果瓦走进屋来,一眼就看见了屋里的禄照、格玛,马上道:“夫人这里有客人?”

奢香笑道:“不是客人,这是我大哥禄照,阿嫂格玛。”

果瓦一听,立刻跪下,“原来是禄照老爷和夫人,小人果瓦向老爷夫人请安了。”

禄照急忙扶起果瓦,“大总管请坐,禄照早就听闻果瓦大总管的大名。也得知你帮助我妹子解决了许多的麻烦。今日得见,幸甚,幸甚!禄照向你表示感谢了。”

果瓦显得诚惶诚恐。“小人只不过干了自己应该干的事,那是小人的职责,老爷千万不要放在嘴上。”

奢香诚恳地说:“不,果瓦大总管确实帮助奢香处理了很多大事。这段时间奢香常常在想,幸亏有了果瓦大总管,否则有些事情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

“不知大总管找奢香何事?”

果瓦想了想道:“夫人这里有客,老朽改日再来吧。”

禄照急忙站起身道:“不,大总管如果有什么公事,禄照马上回避。”说着禄照就要离开。

果瓦急忙拦住禄照,“老爷不用回避。其实也没什么,夫人,果瓦已经老了,力不从心了,所以想告老还乡。望夫人恩准。”

奢香一惊,“什么?果瓦大总管……”

果瓦对大家一拱手,“惭愧,真是对不住。这事本不该在老爷一家团聚的时候提出来。打搅了。”说完果瓦退了出去。

奢香追了出去。“大总管……”可果瓦已经走远了,奢香回到屋里,心情不太好受。

禄照关切地问道:“小妹,果瓦他怎么了?”

“不知道,也许,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小妹,你如果真的做错了什么,就应该真诚地向果瓦道歉。你刚接管水西,势单力薄,必须借助果瓦的力量。我虽然不在水西,可这个果瓦我却知道,他是水西的元老,说话很有分量,在土司之中也很有威望。你要想管理好水西,就一定要挽留住他。”

“我知道。可是,大哥……”

“小妹,别灰心。大哥对你说,要想管好水西的政务,你就得有各种准备,要随时去应付突然发生的各种麻烦,千万不能灰心丧气啊。”

奢香望着禄照,“可这大总管执意要走,我该怎么办?”

禄照拍拍奢香的肩道:“去挽留他,用你的心去感化他。”

奢香想想道:“大哥,你说得对。现在我马上就去他家。”

其实,果瓦没有回家去,他来到了霭翠的墓前,跪拜道:“老爷,不是果瓦绝情,也不是果瓦不顾大局,果瓦实在是看不惯夫人的一些做法。老爷,现在小主人也继位了,果瓦想告老还乡,就请老爷多多原谅果瓦吧。”说完,果瓦泪如雨下。

夜已经很深了,但果瓦依旧坐在墓前,喃喃诉说:“老爷,今晚就让我陪陪你吧。以后果瓦走了,很难再来看你了……”

阿离出门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可仍旧不见果瓦的踪影。联想到刚才阿爸的态度,阿离有些着急。正在这时,奢香带着朵妮来了,阿离急忙下跪道:“夫人,阿离向夫人请安。”

奢香扶起阿离道:“阿离姑娘,不用这么客气,你阿爸在家吗?”

“到现在还没回来,饭菜都凉了。”

奢香想想道:“他会去哪里呢?要不,我们到你家等等他,你看行吗?”

阿离急忙说:“夫人请。”

阿离将她们迎进屋,给她们端来茶水。奢香见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由称赞阿离道:“阿离呀,只要一走进你这房间,就知道你是一个勤快能干的好姑娘。”

阿离低头道:“夫人,阿离愚钝粗莽,和夫人相比,阿离差远了。”

奢香在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是本彝经,随手翻了翻,问道:“这是你阿爸的书?”

“嗯,我闲时没事就翻翻。”

奢香看了看阿离,突然问道:“汉人的书,阿离看吗?”

阿离低下头道:“在乌撒的时候看过,在这里,阿爸不准看,他说……”

“他说汉人的东西不好,是吗?”

“对,其实……”阿离欲言又止。

“说下去呀。”

阿离鼓起勇气说了下去。“其实,我觉得汉人有很多书是很好看的。我就不明白,阿爸怎么那么反对汉人的东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好像和汉人有深仇大恨似的。”

奢香又问:“你都看过哪些汉人的书?”

“读过一些唐诗,还有宋词。”

奢香点点头,“不错,阿离真不错!”

阿离有点不好意思,脸红了。

奢香慈祥地望着阿离道:“阿离,有句话我想问你。”

“请夫人指教。”

“阿离,你是不是很喜欢我们三爷?”

阿离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没有一句话。

奢香笑笑,“阿离,如果你不反对,我来做这个媒。”

阿离抬起头,“可是,三哥他会答应吗?”

“他怎么不答应?”

“三哥说,现在水西的事情太多了,他必须把全部心思放在这上面,暂时不考虑这事。”

奢香笑道:“这个莫里,就是再忙,也不能不成亲嘛。不然,人家还说我这个阿嫂是怎么当的。”

“可是……”

奢香笑道:“阿离,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让三爷娶你,而且,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阿离望着奢香,好半天才说道:“夫人,你该不是在戏弄阿离吧?”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算数。”

阿离急忙跪下道:“阿离谢过夫人。”

奢香笑了,扶起阿离。奢香想想又问道:“你阿爸到底上哪去了呢?怎么也该回来了。”

“要不,我出去找找?”

“他会不会到三爷那里去了?”又对朵妮道:“朵妮,你去三爷那里看看。”朵妮应声去了。

果瓦正靠在墓碑前,突然听得有脚步声,急忙起身一看,奢香、莫里带着朵妮、阿离来了。

莫里一见果瓦就大声说:“大总管,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你躲在这里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夫人为了找你,都急死了。”

果瓦低下头,叫了一声:“夫人。”

奢香不应答。走到墓前,恭恭敬敬上了一炷香,然后跪下来说道:“老爷,奢香好久没来看你了。”

其他的人见奢香跪下,也急忙跟着跪下。

奢香说:“老爷,你走了,倒是一甩手了事,可你把水西的整个担子都压在奢香身上,奢香承受不起呀。今天,奢香就是想来告诉你,奢香不想摄政了。奢香准备带着陇弟回家去,轻轻松松过日子。老爷,请你答应我。”

众人一惊。果瓦马上道:“夫人,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要辜负老爷的一片心吗?”

奢香幽幽道:“果瓦大总管,你说话要讲道理!我怎么就辜负老爷了?难道准你辞职,就不允许我退位?”

莫里激动起来,他指着果瓦,大声问道:“大总管,我大哥临终前是怎么嘱托我们的?不管他宣布由谁摄政,我们都要无条件地拥戴和支持。可你倒好,才宣布你为内务大总管,你就想甩手不干。你对着我大哥的灵魂说说,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大哥吗?”

果瓦不知该怎么说,羞愧地低下了头。

莫里却不管这么多,继续说下去:“想不到呀,果瓦。我大哥生前那么看重你,信任你,把这么重大的事交给你。他才走了多久,你就把他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你说,你还是不是彝家汉子?”

果瓦哀求道:“三爷,我……我是力不从心了。”

奢香急切地看着果瓦道:“大总管,如果说,奢香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一定要给我指出来。你若是这么一走,叫我怎么向大家交代呢?”

莫里还是不饶人,“哼,夫人一摄政,你首先就给夫人一个下马威。你这家伙狠毒呀。”

奢香急忙喊了一声:“三弟!”

莫里把手一挥,“不,让我说。果瓦,你爽快点,当着我大哥的面,你说,你还干不干?”

果瓦再也坚持不住了,他低下头:“三爷,果瓦错了,果瓦收回下午的话,一定跟着夫人干。”

几天以后,尽管奢香一再挽留,禄照和格玛还是要回去了。奢香把他们送到宣慰府城外。

禄照勒住马,“小妹,你就别送了,快回去吧。”

奢香动情地说:“大哥,你们今后可要经常来看奢香,我会时时想你们的。”

“小妹,原先大哥是想让你回家去住些日子,可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

“谢谢大哥体谅小妹的难处。”

“我知道小妹不容易。可大哥相信,不管水西今后会出现什么样的麻烦,我的小妹都会处理好的。记住大哥的话,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没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

奢香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大哥,奢香会记住你的话的。”

朵妮在一旁也流下了泪水,她对禄照和格玛道:“老爷夫人,你们要经常来看望小姐呀。”

格玛对朵妮道:“朵妮,小姐现在每天都很忙,今后,你要时时关心她的衣食起居。”

“朵妮知道。老爷,夫人,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姐的。”

禄照深情地看了奢香一眼:“小妹,大哥去了。”禄照说完,和格玛带着卫队离去。禄照一脸泪水,不敢回头。

奢香一直站在那里,流泪望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

乌撒部落的训练场上,巴根正在帮助诺哲训练军队。

巴根的态度非常认真。“不行!”巴根大声喊着,纠正着士兵的动作,“你们要记住,现在多流一滴汗水,今后在战场上,就会少流很多鲜血。明白吗?”

士兵们回答:“明白!”

训练场外,诺哲和阿布骑在马上,观看着巴根训练士兵。阿布道:“老爷,你还别说,巴根这小子,带兵确实有一套。我们的这些士兵,经他这么一训练,确实和过去大不一样了。”

诺哲点头道:“是啊,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所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笼络住这小子。”

阿布笑笑,“老爷还怕他跑了不成?现在,他们大元已经完全垮了,他除了能在我们这里安身,还能跑到哪里去?”

“你可别这么说,这小子搞不好会跑到水西去。”

“为什么?”

“这小子,恐怕喜欢上了水西那个朵妮。”

“你是说,奢香的那个丫鬟?”

诺哲担心道:“你还记得吗?当初,巴根在水西被抓时,不就是那个朵妮救了他吗?所以说,我们一定要稳住他,不然,我们失去一员虎将不说,还会增加一个对手。这小子对我们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的。”

“老爷既然看到了这一点,就应该想想办法呀。”

“是的,必须想个办法,牢牢拴住他的心,让他死心塌地为我们乌撒卖命。阿布,你想想,能有什么办法?”

阿布笑道:“老爷,巴根喜欢漂亮女人,这很正常。他既然喜欢女人,老爷你就为他找一个嘛!”

诺哲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诺哲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在自己家里准备了一桌酒菜,宴请巴根。

诺哲举起酒杯道:“小王爷,你这几天训练军队,实在是太辛苦了,诺哲敬你一杯。”

巴根急忙推辞道:“老爷太客气了,巴根其实没做什么。”

诺哲哈哈一笑。“小王爷,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你我都是一家人了,所以,今后在这里,就像在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想要什么尽管说话,不然,我会不安的。”

巴根笑道:“谢谢老爷。老爷既然如此看重巴根,巴根今后一定为老爷效命。”说着,把酒喝干。

诺哲眯着眼,“这就对了。”跟着,诺哲把手一拍,一个汉家姑娘走了出来。

这姑娘长得很漂亮。诺哲指着姑娘道:“小王爷,这姑娘名叫阿云,是我们乌撒部落的一朵花。你看,还不错吧?”

巴根回头看了阿云一眼,应付道:“阿云姑娘不错。”

阿云姑娘向巴根行礼道:“阿云见过小王爷。”

巴根一下子不知所措,诺哲在一旁道:“阿云,给小王爷斟酒呀。”

阿云坐在了巴根旁边,给巴根斟了一杯酒,“小王爷,阿云敬你一杯。”说话之间,两眼含情脉脉,巴根感到一阵难堪。

巴根往旁边移了移。“阿云姑娘,巴根是一介武夫,不值得姑娘如此客气。”

阿云很会说话,“小王爷,阿云虽说是粗劣村女,但也听说过小王爷的英名,早就对小王爷仰慕已久。”

诺哲拍手道:“好啊,美女配英雄。小王爷,你和阿云姑娘可是天生的一对。”

巴根见此,急忙站起身道:“老爷,巴根今日可能喝多了,有点头晕,暂且告辞。”说完就要走。

诺哲急忙拦住巴根,“怎么?小王爷这么早就忙着回去?那好吧,阿云,你就陪着小王爷去吧。”

巴根笑道:“不用了,老爷。我那里全是一群粗鲁汉子,阿云姑娘会受惊的。”说完径直走掉了。

宣慰府城这天突然热闹起来,只见从府里出来了一队人马,挑着抬着几箱子东西,吹吹打打,朝果瓦家走去。领头的,正是奢香夫人。

人们互相打听着,最后清楚了,这是奢香夫人去给她三弟莫里提亲,女方就是阿离姑娘。

头天,当奢香夫人将这件事告诉莫里时,莫里有些吃惊,甚至有些慌乱。“夫人,你怎么想起谈这个……”

奢香告诉莫里,前几天,她已经和阿离姑娘说过了,阿离很愿意嫁给他。

莫里激动起来,说实话,当他第一眼看到阿离时,就爱上了她。只不过,那时候他不敢爱,为了水西的大局,他只能把对阿离的爱藏在心里。但此刻莫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摸摸脑袋,憨笑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奢香也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既然这样,就快把阿离娶过来吧。日子我已经看好了,就在七天以后。”

莫里又是一阵惊喜。他摸摸脑袋道:“是不是太急了?现在水西这么忙,过些日子好不好?”

“再忙,不会连办喜事的时间都没有吧?别再犹豫了。再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你的婚事一直是你大哥生前的一桩心事,你总不希望你大哥的在天之灵不安吧?”

莫里一听,马上点头道:“好,父母不在了,莫里的事情,阿嫂做主就是。”

果瓦早听见了门外的吹打声,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门见是奢香等人,有些不解,“夫人,你们这是……”

奢香笑道:“大总管,我是替我家三弟来府上求婚来的。”

果瓦有些意外,“你说什么?”

阿离跟着出来,一见那些聘礼,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掩饰不住地开心。

奢香朗声道:“我家三弟莫里,看上了你家阿离姑娘,现在,我作为莫里的家长,正式来向大总管提亲,这是聘礼。”

果瓦好半天回不过神,他望望阿离,有些惭愧。

奢香笑道:“大总管,你这是怎么了?同不同意,你倒是说句话呀。”

阿离急忙推了推果瓦:“阿爸。”

果瓦慌忙答道:“好,我同意,我同意。”

奢香笑了,把手一挥道:“把聘礼抬进来。”几个侍卫把聘礼抬了进去。

奢香坐了下来,阿离急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奢香喝了一口茶道:“大总管,三弟和阿离一成亲,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果瓦急忙点头:“是的是的。”

“有件事情得和你商量商量。”

“夫人你说。”

“阿离是大总管收养的,虽说是干女儿,但大家都看得到,你就像她的亲阿爸一样,对她无微不至,可是……”奢香话题一转,“阿离是乌撒过来的姑娘,在乌撒毕竟还有自己的阿爸。我的意思是,他们成亲的事情,是不是应该通知诺哲老爷一声?不然,诺哲老爷会说我们水西不懂礼数。而且,我想,阿离姑娘也一定希望她阿爸来参加她的婚礼。”

果瓦望着奢香,“夫人,你的意思,是请诺哲老爷来?”

奢香笑道:“是的。诺哲老爷如果能亲自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那是太好不过了。阿离,你说是不是?”

阿离有些疑虑,“夫人,我阿爸要是来了,你不会……”

奢香爽朗地一笑:“诺哲老爷若能来,就是我们水西的客人,我敢保证,我们水西一定会隆重地迎接他。”

阿离拍手道:“那太好了。”

果瓦感叹道:“夫人,你的心胸,实在比男人还要宽啊!”

七天以后,莫里家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一大群下人忙碌着,正在帮莫里布置新房。

同样,果瓦家也是一片喜庆。此刻,果瓦站在院子里,不少土司前来祝贺。

“大总管,恭喜恭喜。”

果瓦拱着双手,四处招呼:“谢谢,谢谢。”

老望对果瓦说:“大总管,你凭空得了一个好女儿,现在,又得了个好女婿。你真是好福气呀!”

孟昆也跟着祝贺道:“是的,大总管好福气。”

果瓦哈哈大笑,满脸喜悦地招呼着:“快,大家屋里坐,屋里坐。”

诺哲很快就接到水西的邀请,请他去参加阿离的婚礼。

阿离嫁给莫里,诺哲当然乐意。莫里现在是水西的兵马大总管,阿离嫁给他,诺哲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要他去水西,这让诺哲犹豫起来。奢香真的是一片好心吗?万一这是奢香的诡计,他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诺哲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便唤人去把阿布找来,想和阿布商量商量,寻一个万全之策。

阿布很快就来到了诺哲的房间。进门就问:“老爷,我听说小姐要出嫁了?”

“对,我正要找你商量这事。”

阿布冲口而出:“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老爷,应该马上把小姐接回来。”

诺哲不解地望着阿布:“你说什么?把小姐接回来?”

“对。”阿布一反常态,在椅子上坐下,大声道:“莫里是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娶我们小姐?”

“阿布,你这是怎么了?”

阿布把头一扭,“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小姐肯定是被逼迫的。”

诺哲想了想,“逼迫的?不会吧,奢香没有必要这样做。”

阿布冲着诺哲大叫道:“老爷,水西的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老爷,我看,你应该马上带信去叫小姐回来。”

诺哲断然拒绝:“不行,这样不妥。”

阿布突然给诺哲跪下。“老爷,我求你了。”

“阿布,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阿布满脸乞求的神色。“老爷,你应该知道,阿布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阿布一直爱慕小姐。当初你把小姐嫁到水西去,阿布清楚,那是为了我们乌撒的大局,阿布只有将这份爱慕深藏在心里。可现在,我们乌撒已经强大了起来,老爷用不着再害怕水西,莫里凭什么还要娶我们小姐?老爷,阿布求求你了,叫小姐回来吧。”

诺哲摇头道:“阿布,我又何尝不清楚你对小姐的这一片心呢?可你应该明白,男人活在世上,不要儿女情长,而应该以大事为重。莫里现在是兵马大总管,手握兵权,在水西是仅次于奢香的人物。他要是成了我们乌撒的女婿。肯定对我们乌撒有好处。”

阿布灰心了。“这么说,老爷同意小姐嫁给莫里?”

“对,我已经决定了。”

阿布无可奈何地站起来道:“好吧,老爷既然这样想,阿布就只有服从了。”

诺哲拍了拍阿布的肩,“这就对了。阿布,奢香还托人送信来,请我去做客。你说,我去得,还是去不得?”

阿布想都不想,马上回答道:“老爷,水西你是千万不能去的。老爷你想想,奢香对你有这么大的仇恨,会请你去做客?这肯定是一场阴谋,千万不要上当。”

“可是,小姐出嫁,我总不能一点也不管吧?”

阿布眼睛一转道:“老爷,要不这样,我替你走一趟。怎么说,我也算小姐的哥哥。行不行?”

诺哲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就替我走一趟。”

果瓦家中,阿离在几位彝家大嫂的帮助下,在里屋穿上了新娘子的嫁衣。望着美丽的阿离,几位大嫂议论起来。

“你们看看,我们阿离像不像仙女?”

“依我看,阿离就是仙女。”

“说得对,我还记得阿离来水西那天,就好像仙女下凡。几多小伙子,把眼珠子都看落出来了。”

“是呀,大家都说,只有我们三爷才配得上阿离姑娘。”

“那当然。三爷是我们水西的英雄,只有英雄才配得上美女。阿离,你说是不是?”

阿离一脸幸福的笑容,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夜幕降临,莫里府第的大门外,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天空。大家欢歌笑语,为莫里举行盛大的婚礼。

按照彝家人的传统习惯,莫里正挨桌敬酒,正在这时,侍卫来报:“夫人,乌撒的客人到了。”

奢香急问:“是诺哲老爷来了吗?”

“不是,是阿布。”

奢香道:“快请。”

说话间,阿布来了。他满面严肃,对奢香跪拜道:“夫人好。”

奢香拱手还礼,“欢迎阿布将军,请。”奢香指着上席位置,请阿布坐下。本来,按照彝家的习俗,阿布至少应该推辞一番,可阿布想都不想,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见此,格宗的眉头皱成一团。

莫里见阿布来到,急忙走到阿布面前,给他敬酒,可他好像没看见一般。莫里尴尬地站在一边。格宗有些冒火,正想发作,奢香用眼神制止了他。

阿布对奢香道:“我们老爷最近很忙,委托我带来贺礼。”

“那就谢谢诺哲老爷了。”

阿布四周看了看,冷冷问道:“夫人,我阿离妹子呢?我想见见她,有几句话要说。”

奢香笑道:“阿布将军何必忙这一刻?你请坐好,我马上叫阿离出来给你敬酒。”

“不,我们老爷有几句家里的话要对她说。”

“是这样?那好吧。阿离在新房,你去吧。”

阿布带着那几个侍卫就走了。

莫里摇头道:“这人好没道理。”

格宗哼了一声,“我看这小子欠揍!”

奢香急忙制止道:“二弟,今天是三弟的大喜日子,我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格宗愤愤道:“说的是,要不然我早就动手了。”

婚礼继续进行着,篝火越烧越旺,年轻人围着篝火跳舞。酒桌旁,还有不少客人在喝酒。一个客人突然喊道:“咦,新娘子呢?怎么还不出来敬酒?”

老望大声道:“对呀,莫里,快叫新娘子来敬酒。”

莫里急忙道:“行,我马上叫她来。”

可大家等了半天,都没有见新郎新娘出来。老望笑了起来,“这家伙,这么半天都不出来,是不是等不及了,和新娘子亲热去了?”

孟昆哈哈大笑道:“那怎么行。我们的酒都还没喝够呢,大家说是不是?叫他们马上出来敬酒。”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新房那边有人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呀!”

奢香一惊,“怎么回事,快去看看。”众人急忙朝新房跑去。

众人跑进新房一看,只见莫里躺在地上,双手被绑在后面,嘴里堵着新娘子的嫁衣。而新娘子和刚才进来的阿布等人全部不见踪影,后面窗户大开着。

山道上,阿布和几个侍卫骑马飞跑。阿离被捆着手脚,躺在阿布的马上,使劲挣扎着。

距他们身后几里路,莫里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追赶着。追到一个岔路口时,一个侍卫问道:“三爷,我们往哪追?”

莫里勒住马,想想道:“今晚别追了,我们回去。”

“回去?三爷,就这样让他走了。那阿离嫂子呢?”

莫里犹豫道:“我想,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回去,问问夫人,看看应该怎么办。”

“对,夫人一定有办法。”

此刻,阿布等人正躲在一个山洞里。听到外面莫里他们的马蹄声走远了,阿布等人方走出山洞。

一个侍卫道:“是不是给小姐松绑?”

阿布想了想,“不行。”阿布走到阿离面前,对阿离道:“小姐,为了我们乌撒,就请你暂时委屈一下。回去后,我再给你赔罪。”

阿离满面愤怒,眼中流出了眼泪。

阿布不敢看她,挥手道:“上马赶路。”

天快亮时,莫里急匆匆地赶回了宣慰府。奢香和果瓦还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一见莫里,奢香就急切问道:“莫里,阿离回来了吗?”

莫里摇摇头。

果瓦急了,“是没有追上,还是阿离不想回来?”

莫里接过朵妮端来的水,一口喝干,嘴巴一抹道:“我不想追了。”

朵妮一跺脚,“三爷,你怎么不追啊?我就不相信,在我们水西的地面上,会让他们这几个跑了!”

奢香想了想道:“朵妮,我看啊,三爷不追,自有不追的理由。”众人一听这话,全都不解,望着莫里。

莫里道:“夫人,你说说,他们为什么要抢阿离?”

奢香反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莫里分析道:“我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刚开始,我以为是诺哲让阿布这么干的,可后来认真一想,诺哲没有必要这么干。”

“说说理由。”

“阿离已经和我举行了婚礼,按照我们的习俗,她已经是我的夫人了。诺哲不可能会拿他女儿的名誉开玩笑的。”

奢香点了点头。

果瓦也沉思起来,朵妮看了看他们,更加不解。“那这是为什么?”

莫里继续分析道:“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是阿布自己干的。”

奢香笑道:“好哇,三弟开始用脑筋了。”

朵妮喃喃道:“阿布为什么要这样干?”

奢香问她:“你说呢?”

朵妮想了想,“除非,他不希望阿离嫁给三爷。所以,他要把阿离抢回去。”

奢香笑道:“我们的朵妮也开始动脑筋了。”

朵妮忧心忡忡地说:“那阿离会不会跟阿布走呢?”

果瓦一口否决:“我想不会的,我了解阿离。”

莫里点头道:“大总管,你说得对。我相信阿离一定会回来的。”

朵妮还是有点担心道:“三爷,你就这么自信?”

“是的,我有这个自信。我知道,阿离是爱我的。”莫里话音刚落,格宗急匆匆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问道:“三弟,我听说,你没有追回新娘子?”

“是的。”

格宗大叫道:“那还在这里等什么?夫人,乌撒这么干,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我们再不出手,会让别人笑话的。”

奢香看看他,“我们怎么出手?难道还要派军队去?”

格宗怒气冲冲道:“为什么不能派军队?三弟,你自己说说,这口恶气,你能咽得下去?”

莫里急忙劝阻道:“二哥,你听我说,小事一桩,用不着兴师动众。”

格宗差点跳了起来,大叫道:“三弟啊三弟,你简直是在给我们家族丢脸。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条汉子,也是我们水西的兵马大总管。你老婆都让别人抢去了,你还认为是小事?这要是传了出去,整个水西会怎么说?你今后还要不要做人?不行,你莫里可以忍受,可以丢得起这个脸,我这当哥哥的不干!”

奢香急忙道:“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要冷静。三弟说得有道理。这件事情,就是阿布自己干的。我们用不着兴师动众。”

果瓦摇摇手道:“对,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闹出一场战争来。”

格宗看了看他们两个,“哼,我看你们啊,就是怕死。打仗怕什么?难道我们水西还打不赢乌撒?”

奢香努力克制住自己。“格宗,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喜欢打仗?难道我们水西就那么好战?”

格宗还是不相让,“那我们养这么多军队干什么?”

奢香终于冒火了,“那是另一回事。至于今天这件事情,绝不能派军队!”

格宗见奢香冒火,不由一怔。他一跺脚道:“算了,由你们去吧!”说完,气冲冲地走了。

奢香深吸一口气,问果瓦道:“大总管,这件事情,你看怎么办?”

果瓦想了想,“依老朽意见,莫里最好是自己走一趟,去乌撒接阿离回来。”

莫里接话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将近中午时分,阿布他们到达了乌撒的地面上,阿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离被捆在马上,非常痛苦。一个侍卫看到阿离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对阿布道:“阿布将军,把小姐松开吧。”

阿布想想,“好吧。”

那侍卫将阿离松开,阿离怒目圆睁,大声道:“阿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布慌了,“小姐,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阿布,这么多年来,我阿离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哥哥,可是你,居然来破坏我的婚礼,使我蒙羞丢丑。我问你,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小姐,你听我说,你不能嫁给那个莫里。”

“不能嫁给他?我怎么不能嫁给他?”

“小姐,你忘了是不是?水西是我们乌撒的敌人,你怎么能嫁给他们的敌人呢?”

“是吗?那我问你,既然你知道莫里是我们的敌人,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去?”

“那是老爷的意思。”

“老爷是想用我去和水西做交易是吗?”

阿布不敢看阿离的眼睛。“这你是知道的。”

阿离愤怒道:“我一个好好的人,居然成了你们手中的工具,你们还是不是人?还有没有良心?”

“你既然知道,你怎么还嫁给莫里呢?”

“我今天嫁给他,和当初嫁给他是两回事。”

“胡说。不都是这个莫里吗?怎么就两回事了?”

阿离愤然道:“当初我嫁给他,是为了你们的利益。今天我嫁给他,是为了我自己。我愿意嫁给他,你听清楚了吗?”

阿布一听,气得要命,紧盯着阿离,“你说什么?”

阿离迎着阿布的眼光,坚决道:“我一定要嫁给他!”

阿布气得一扬手,给了阿离一个耳光。“把她捆起来,走!”

阿布回到诺哲府,一进门,就对诺哲跪下了。“老爷,请你饶恕阿布。”

诺哲疑惑地望着他。

“老爷,我把小姐抢回来了。”

诺哲大惊,“什么,你把小姐抢回来了?”

“老爷,阿布求老爷成全阿布。”

诺哲冒火了,“阿布呀阿布,我知道你喜欢阿离,可你应该知道,你是我们乌撒部落的大将军,我们乌撒要想在西南成就霸业,你身上是担着很重大的责任的。你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做出这么令我失望的事情?”

阿布失声痛哭起来,“老爷,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妥。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离被莫里霸占。”阿布紧紧抱着诺哲的双腿,“老爷,我求求你了。我阿布就求你这一件事情。我既然已经把阿离夺回来了,你就把她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爱阿离,给她幸福。我也会一辈子忠于老爷的。”

诺哲在椅子上坐下,叹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你知道的,我们乌撒最大的敌人就是水西。我们要想成就霸业,最大的障碍也是水西。我们把阿离送过去,就是为了能够在水西有我们的内应。现在,阿离好不容易才在水西立住了脚,可你竟为了一己私利而毁坏了我们的计划。你说,你是不是让我很失望。”

阿布彻底灰心了。“这么说,老爷不同意把阿离嫁给我?”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不明白?”

阿布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老爷,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只有服从。”

诺哲点头道:“这才像话。阿布,你马上把阿离带来。”

阿离一进门就扑向诺哲,泪如雨下。诺哲抱着阿离,老泪纵横,“阿离,你受苦了。”

阿离把眼泪一抹问道:“阿爸,我问你,阿布去水西抢我回来,是不是你安排的?”

阿布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诺哲拍拍阿离的肩道:“好了阿离,别说这些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当回来看看阿爸吧。”

“可是阿爸,你叫莫里的面子往哪里放?你想想,新婚之夜,他的新娘子被别人抢跑了,这像话吗?莫里是水西的兵马大总管,丢了这么大的丑,今后他在水西还能立足吗?”

诺哲闭上眼睛,良久才睁开,看着阿离说:“阿爸问你一句话。”

“阿爸你说。”

“你真的喜欢莫里吗?”

听到这话,一旁的阿布神情格外紧张。阿离看了看阿布,坚定地说:“阿离喜欢莫里。阿离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非莫里不嫁。”

阿布一听这话,脸色更加难看,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了。

诺哲见阿布如此,叹道:“可你知道吗?阿布也非常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阿离是一直把阿布当成阿哥的。阿离真正喜欢的人是莫里。”

“可莫里他喜欢你吗?”

“莫里很喜欢我。”

诺哲站了起来:“好,那我就等着。如果莫里敢到乌撒来接你,那就说明他是喜欢你的,要是他不来……”

阿离打断他的话:“莫里一定会来接我。阿爸,如果莫里来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阿爸,你可千万不要伤害他。”

诺哲哈哈一笑,“你放心吧,阿爸绝对不会伤害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阿爸的女婿嘛。”

莫里独自一人来了。当诺哲接到下人报告时,诺哲先是一惊,但随即感叹起来。“好呀,不愧是水西的兵马大总管!快,有请三爷。”

莫里走进来,恭敬地对诺哲道:“小婿莫里拜见阿爸。”

诺哲大笑,“好,好,三爷请坐!”

两人坐定,诺哲非常真诚地说:“三爷,实在是对不起你。阿布做事,头脑简单。三爷不会为这怪罪我吧?”

莫里笑道:“阿爸多心了。莫里知道,阿布将军也是一时的冲动。不然,莫里不会只身来到乌撒。”

诺哲点头道:“好,好。老朽这就放心了。”

莫里又道:“阿爸,莫里动身之前,我阿嫂奢香夫人,让我带一句话给老爷。”

“三爷请讲。”

“夫人说了,现在朝廷和元兵的战争已经结束,我们西南出现了和平稳定的局面,这是来之不易的,也是百姓们盼望的。夫人希望我们双方都要珍惜。”

“是吗?”

“夫人还说,水西、乌撒,千年前都是一个祖宗,我们都是彝民同胞,应该和平相处。所以,夫人希望,我们之间最好是永远不要再有战争。”

诺哲听后,沉吟一阵道:“三爷,你今天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休息,晚上,我设宴为三爷洗尘。”

莫里来接阿离的消息很快就到了阿布耳中。

这几天来,阿布一直是怒火中烧。他从小就喜欢阿离,当初,老爷要把阿离嫁到水西去,阿布就想不通。但为了整个乌撒的大局,阿布忍了。阿离远嫁未果,阿布心头的火焰重新燃起,他认为,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是老天爷在成全他和阿离。所以,当他听到阿离要嫁给莫里的消息后,简直如利刃剜心。

他原以为,只要他先斩后奏,把阿离抢回来,凭着他在乌撒的地位,老爷肯定会原谅他,会顺水推舟成全他的好事。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老爷会如此不近人情。而更令阿布绝望的是,阿离居然说她喜欢莫里,非莫里不嫁。阿布觉得,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听到莫里来乌撒的消息后,阿布在屋内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他把一切责任都归罪在莫里身上,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现在,莫里居然敢独自到乌撒来,阿布想,这次一定不能放过莫里。

阿布正想如何刺杀莫里,转而一想,又觉不妥。老爷既然同意阿离嫁给他,如果硬要除掉莫里,只怕会惹老爷不高兴。可是,又不能眼看着机会白白溜掉,阿布这时突然想到了巴根。

巴根正在借酒消愁,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阿布,巴根有些吃惊,“阿布将军亲临寒舍,巴根实在是受宠若惊。”

阿布笑道:“小王爷,这些客气话就免了吧。阿布今天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情,还得劳驾将军亲自登门?”

“你知道吗?莫里来了。”

“水西的莫里?他来干什么?”

“不管他来干什么,巴根,这可是你报仇的最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了他?”

“当年,可是他亲手抓的你。”

“他带来多少人?”

“单枪匹马。”

“是条好汉。莫里住在什么地方?”

“迎宾楼。”

“那里可是戒备森严呀。”

“这你放心,阿布保证你能进去。你只要躲在莫里的房间,等他进去后,背后给他一刀……”

“你太小看巴根了,巴根从不在背后杀人。”

诺哲设宴欢迎莫里,乌撒的头面人物大多来了,阿布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参加。诺哲见阿布没有来参加宴会,也没有往别处想,只当他还在生气,于是很高兴地站起身道:“各位,今天这酒会,是为了欢迎我的女婿,也就是水西的兵马大总管莫里三爷。大家请举杯。”

莫里朗声道:“谢谢阿爸,谢谢各位。”仰头喝干杯中酒。

一位将军举杯来到莫里身边,“三爷,你单枪匹马来到我们乌撒,你就不怕有什么麻烦?”

莫里哈哈一笑,“我是诺哲老爷的女婿,乌撒的人会对诺哲老爷的女婿下手吗?”

将军点头道:“好,三爷真是条汉子!来,小将敬三爷一杯。”

又一个将军来到莫里身边说:“久闻三爷英勇无比,三爷,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莫里站起身道:“今日酒会之上谈论此事,是否扫兴?将军如若真要考校莫里的功夫,他日莫里定当奉陪。不过,莫里希望,我们之间,最好不要兵戎相见。”

将军大笑:“说得好。小将敬三爷一杯。”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夜就深了。莫里从酒席上回来,一进门,就见巴根坐在屋里。莫里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你来干什么?”

“来取你性命!”

莫里大笑,“取我性命?为何不在背后给我一刀?”

巴根傲然道:“巴根从不背后杀人。”

“是条汉子!”莫里竖起大拇指道,“你说取我性命,可有把握?”

巴根抽出刀,吹了吹刃口,“刀上见高低。”

莫里坐了下来。“巴根,说实话,按照我莫里的性格,有人挑战,我是必定应战的。但今天,我不想和你打。”

“为什么?”

“因为你帮了我们夫人的大忙。”

“是因为我送回了陇弟?”

“对。”

“各账各清。我送陇弟回去,是因为奢香夫人曾经救过我。但你我之间,自有决斗的理由。”

“说。”

“你们水西太卑鄙。”

“此话怎讲?”

“你们以前是我大元的臣民,你大哥霭翠,曾经是我大元分封的四川行省左丞。本来,你们应该效忠主人,可你们看我大元势弱,居然投降明贼,助明贼攻打我大元。莫里,男子汉立世,各为其主,你说,此仇当报不当报?”

“那好,拔刀吧。”

两人在房间打斗起来,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巴根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莫里的刀一下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巴根叹息一声,把刀一摔,闭上眼睛。

但莫里收住了刀。

巴根睁开眼睛,“为何不杀?”

“杀你于我水西何用?”

“士可杀而不可辱,要杀就杀,不用废话!”

“巴根,我有一句话,你能听进去吗?”

“说。”

“巴根,你是一个很有头脑,很有才华的人,你为什么直到如今,还在为了你们那已经灭亡的大元卖命呢?”

“男子汉当从一而终,我不会背叛大元的。”

“你错了。古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初,你们大元人主中原,汉人也曾为大元臣民,无数汉人的俊杰也曾为大元的重臣。你能说他们背叛了汉人吗?”

“但我大元对他们不薄。”

“你这话就更错了。大元在后来的几十年中,残暴无行,昏庸无道,自然会失去江山。我阿嫂奢香夫人常说,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唯有德者居之。不管汉蒙彝,都是天下之臣民,又何谈什么背叛?”

巴根一时无语,叹息一声,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莫里,有件事情得告诉你。”

“说。”

“阿布的手下,明天有可能要在半路上暗算你。”

“为何告诉我?”

巴根看了他一眼,“我敬重你是条汉子。像你这样的人,只能死在真刀真枪的战场上。”说完,他头也不回,昂然而去。

清早,莫里告别了诺哲,带着阿离回水西去。他们两个共骑着一匹马,阿离非常幸福地靠在莫里身上,一路上说个不停。

“三哥,我被阿布抢回来,你生气吗?”

“不生气。”

“为什么?”

莫里低下头,在阿离脸上亲了一口:“我知道阿离喜欢莫里,阿布他抢不走。”

阿离笑了。

他们刚刚翻过一个山头,就见阿布带着十几个人拦在路上。

阿离一惊,“阿布,你想干什么?”

阿布躬身道:“小姐,我来接你回去。这个人,不值得你喜欢。”

阿离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阿布,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一条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想不到,你是一个阴险的小人。你是不是想在这里把我三哥杀掉,然后把我抢回去?”

阿布一时无语,脸上万分尴尬。

阿离指着他道:“我告诉你阿布,如果你现在闪开道路,我阿离还认你做哥哥。否则,你若是动我三哥一根毫毛,阿离马上死在你的面前。”

莫里冷笑道:“阿布,你若是真正想动武,那好,我们两个就一对一,在这里比试比试。怎么样?”说着,莫里跳下马。

就在这时,水西的接应的人马赶来了。

阿布一看,狠狠盯了莫里一眼道:“算你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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