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慰府大厅里,奢香坐在椅子上,久久地思考着。
此次昆明之行,奢香感触很深。她没有想到,诺哲居然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人。让她更后怕的还有山梁上的刺客。刺客的存在,足以证明水西内部有人想除掉她。这个内贼是谁,奢香心里是有数的。但大敌当前,奢香不想让水西内乱,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乌撒诺哲。
果瓦站在下面久久不语,从心里更加钦佩奢香了。昆明之行,简直是虎狼群里走了一遭。一个弱女子,居然能从虎狼群中全身而退,果瓦自叹弗如。
奢香开口对果瓦道:“几日之内,边境不会安宁。”
果瓦道:“夫人认为乌撒还会袭击我们?”
奢香点头道:“诺哲暗算我没有得手,肯定不甘心。这些都督们都不管不问,诺哲就更嚣张。看来,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对付诺哲了。”
果瓦道:“夫人说得对。我看,当务之急是马上派人埋伏在边境,防范他们再次进犯。”
“对,必须马上去把赫布叫来,我们研究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巴根一路保护奢香后,趁着黑夜又悄悄回到了小院中。陇弟一见他,就扑在他身上叫道:“阿爸,阿爸。”
巴根抱起了他,“小家伙,想阿爸了吗?”
陇弟天真地说:“想。阿爸,带陇弟出去玩好不好?”
巴根把陇弟抱到墙角,轻声问道:“小家伙,阿爸问你一件事,你的阿妈是不是叫奢香夫人。”
陇弟听了,努力想了好久,点点头道:“是。”
巴根把陇弟紧紧抱住。“原来,你真的是奢香的儿子呀。你这个小家伙啊,你知道吗?你现在不回家,整个水西都为你闹翻天了。”
陇弟睁大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巴根拍拍自己的脑袋,“也怪我笨,早就该想到你是谁了。不然,那些人不会这么狠毒。”
陇弟还是不解地望着他。
巴根非常严肃地对陇弟道:“小家伙,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能说,知道吗?”
陇弟答应道:“阿爸,我知道了。”
巴根抱起陇弟,“好孩子,过些日子,阿爸就送你回去,带你去见你阿妈,好吗?”
陇弟拍手道:“好啊,要见阿妈了。”
巴根自言自语道:“这些日子,你阿妈肯定急坏了。”
“阿爸,你说什么?”
巴根笑了笑,“阿爸没说什么。走,我们吃饭去。”
早上起来,诺哲就觉得心境非常糟糕。
奢香居然敢跑到昆明来公开跟他叫板。暗算奢香的人又无功而返,还丢了几条性命,更令他恼火的是,这事还是发生在他的地盘上。这要是传出去,他诺哲的脸就丢大了。
诺哲从阿爸手里继承王位,已经几十年了。阿爸临终前留下遗言,要他夺回被水西抢占的地盘。几十年来,诺哲一直想实现阿爸的夙愿,当上西南最大的彝王。但太难了,那霭翠是枭雄中的枭雄,无论从哪方面比,诺哲都不是霭翠的对手。好不容易等到霭翠死了,本以为机会到了,却又出来个奢香。要是败给一个女流之辈,诺哲能甘心吗?诺哲不会甘心的,他要想法再教训教训她。自古以来,胜者为王。必须趁热打铁,再狠狠地教训水西一次。但水西会不会有所防备呢?应该不会,奢香不可能想到他们会短时间内再次发起攻击。奢香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儿子身上。
想到此,诺哲大喊一声:“来人哪。”
深夜,乌撒部落的一万多名士兵悄悄开进水西地盘。一路上,他们畅行无阻。将要天亮时,军队来到一条河边。
领兵的将军正要下达作战命令时,前面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将军,河上的木桥不见了。”
将军一惊,骑马上前察看,四周非常安静,但木桥果然被撤掉了。将军又竖起耳朵一听,突然大吼:“不好,水西军队有埋伏。传令全军,立刻撤退!”
话音刚落,山上突然滚下无数的石头、木头,接着,箭如雨下。乌撒部落的士兵有的被石头、木头砸死砸伤,有的被利箭射中,有的跳入河中,全军大乱。将军急忙带领军队往后撤,但水西军队乘胜追击,乌撒的人马溃不成军。
在乌撒军队的后方,诺哲正坐在房中悠闲地喝酒,几个歌女为她弹琴。一个姑娘在给他捶腿。诺哲闭着眼睛,听得摇头晃脑的,还不时用手摸摸那姑娘的脸蛋。
突然,一个手下闯进来。“老爷,不好了。”
诺哲眼睛一睁,“什么事?”
“我们的军队在半途遭遇水西军队的埋伏。”
诺哲一听,急忙问道:“结果怎么样?”
“我们的人死伤大半。”
诺哲惊呆了,重重地跌坐了下去。
那几个弹琴的姑娘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诺哲挥挥手,她们一个个离去。诺哲这才对手下说:“快,去请巴根小王爷来。”
巴根很快就到了诺哲王府。诺哲一见巴根进来,就拉着他的手,痛心道:“小王爷,可把你盼来了。我悔不该不听你的话呀。”
巴根冷冷道:“老爷,是不是我们的人马遭到了埋伏?”
“是啊,真的倒霉透了。我们这次死伤三千多人,损失太重了。”诺哲懊悔万分,“这个奢香,我实在是小看了她。”
巴根微微一笑。“老爷,其实你应该想到这些才对,奢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然,像霭翠这么精明的人,会选她做摄政?其他不说,光凭她敢单枪匹马来昆明,就足以说明一切。”
诺哲接连点头,“对对,我以前是有些轻敌。看来,我们对水西的策略应该重新制定。”
巴根坐了下来,问道:“老爷有什么高招?”
诺哲摸了摸胡子,“我们的探子从水西打听到消息,奢香至今都还没有找到她的儿子,那小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是死是活至今还是一个谜。”
巴根微微一笑,“老爷的意思是……”
一旁的阿布道:“我们老爷请你来,就是让你帮老爷出出主意,我们能不能够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巴根微微笑着,“老爷抬举巴根了,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诺哲急忙道:“小王爷,你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
巴根想了想,“老爷非要我出主意的话,我只能这样说:老爷,你不妨站在奢香的角度想想,自然会有办法的。”
诺哲不解,“站在她的角度?”
“对。老爷,我想,你应该有办法的。我就不打搅你了。”说完,巴根起身走了。
巴根一走,诺哲就问阿布,“巴根这话什么意思?”
阿布想了想,“巴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老爷,你想想,奢香丢了儿子,肯定会以为是她的对手在暗算她。而她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我们乌撒。她一定以为是我们乌撒的人做了什么手脚。那么,她十有八九认为她儿子在我们手里。”
诺哲双手一拍道:“对,就这样,我们派人四处放出风去,就说奢香的儿子在我们手中,然后,利用奢香寻子心切的弱点,引诱他们上钩……”
阿布道:“奢香会不会上钩?”
诺哲站了起来,“我们新败,他们大胜。大胜之人肯定有所骄傲,必然会放松警惕。他们会上钩的。”
阿布伸出大拇指,“好主意呀,老爷。”
赫布站在山梁上,望着战场。
放眼望去,地上到处是乌撒军队丢弃的东西。一些受伤的乌撒士兵坐在地上呻吟着。一名士兵向赫布报告说,乌撒部落的人死了三千多,受伤的不计其数。
赫布哈哈大笑道:“好,这下他们该知道我们的厉害了。马上飞鸽传书,将战况报告奢香夫人!”
大捷很快就传到了宣慰府,奢香和果瓦听后大喜。奢香道:“传令下去,对赫布及全军进行奖赏。”
果瓦高兴说道:“夫人,幸亏我们这次有了准备,不然,我们又要遭殃了。”
奢香沉思道:“可我们还要加紧防守,这战争只要一打响,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果瓦双手一摊道:“这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不打不行呀。”
奢香站了起来,“说得对。”又对信使道:“你马上传书告诉赫布将军,我们只可坚守,不能进攻。”
诺哲派人散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赫布的耳中,得到这个消息后,赫布兴奋异常。同样,莫里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但莫里将信将疑,为了证实这个消息,莫里乘着天黑悄悄潜入了乌撒的一个将军家中。
将军正在屋里睡觉,莫里悄无声息地跳窗进来。莫里走到床边,将军一睁开眼,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刀就在眼前,吓得他浑身哆嗦。“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莫里沉声道:“我是水西莫里。我们水西的小主人被你们关押在什么地方?”
“你们小主人?”
莫里狠狠说道:“对,马上带我去。要是不老实,我结果了你!”
将军吓坏了,“我们没有抓住你们小主人,那是我们老爷故意放出的风。”
莫里一惊,“真的?”
将军连忙点头,“我若有半句假话,让雷劈了。”
水西军营大帐里,赫布召开了会议。
赫布开口就道:“今天,我得到消息,我们的小主人被乌撒部落的人抓去了。”
一位将领马上问道:“将军,这消息确切吗?”
赫布道:“我也担心,担心这是诺哲故意放出的诱饵,引我们上钩。所以,我又派了几人前去打探,经过多方打探证实,这消息千真万确。”
另一位将领马上道:“那我们马上去救小主人。”
但马上有人说:“乌撒这么大,我们去哪里救呀?”
赫布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据报,小主人关押在这里。这里有一个小院,他们派了几百人守防。沿途我也派人仔细打探过,除了一些哨卡外,基本上没有什么重兵。我们派出五千人,悄悄出发,到了这里后,突然发起攻击,救出小主人后就迅速撤退。另外再安排五千人接应,大家看怎么样?”
一位将领说:“可奢香夫人一再嘱咐过,我们不能进攻的。”
赫布手一挥道:“奢香夫人当时并不知道小主人就关押在乌撒。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我们已经知道小主人的下落,如果不去营救,我们还是不是水西的军队?”
听到这里,没有人吭气了。
半个时辰以后,趁着夜黑,水西军队悄悄出发了。军队刚刚进入乌撒地界,突然一匹飞马奔驰而来。前面的士兵马上问:“来者是谁?”
马上的人高喊:“站住!全都给我站住!”
赫布大声问道:“是谁?”
有一士兵认出来了,“将军,是三爷。”
莫里快马来到他们面前,大声喊道:“赫布,快撤!”
赫布道:“三爷,我们去救小主人。”
莫里急切道:“那是乌撒的诡计。传令下去,后军为前军,快速撤退!”
水西军队急忙撤退,刚刚撤出不远,便听得一阵喊杀声传来,乌撒军队杀了过来。水西军队顿时大乱。莫里、赫布带着军队左冲右突,奋力杀敌,天快亮时,终于杀出了包围圈。
望着死伤的弟兄,赫布懊悔地对莫里道:“三爷,这一切全都怪我,中了他们的诡计。”
莫里拍拍赫布的肩道:“赫布,现在不是悔恨的时候,你马上回去,抓紧时间重新部署防务,当心乌撒的人趁火打劫。”
“那你呢?三爷。”
“我还要去找陇弟。”莫里说完,打马而去。
奢香满面忧愁地坐在大厅里,果瓦匆匆走了进来。“夫人,我听说,我们水西军队遭受埋伏,死伤了两千多人?”
奢香抬起头道:“是呀,幸亏莫里及时赶到,不然,我们五千多人马要会军覆没了。”
果瓦一惊,“三爷在乌撒?”又生气道:“这个赫布,夫人当初不是交代过他嘛,只能坚守,不准进攻。他怎么不听指挥,随意出兵?”
奢香叹道:“他当然有责任,可他是为了救陇弟。”
果瓦一听,马上抬起头:“救陇弟?难道,小主人在乌撒?”
奢香点头道:“是乌撒的人放出风来,说他们抓住了陇弟。”
果瓦摇摇头,“小主人真的在乌撒?”
“不可能。”奢香道,“你想想,如果陇弟在他们手中,他们早就向我摊牌了。我上次去昆明,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这么说来,赫布打听到的消息是假的。”
“对,他们是在用这个做诱饵,诱骗我们上当。”
果瓦面露愁色,“可小主人究竟在哪里呀?”
奢香难过地摇摇头,“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果瓦老泪纵横,哽咽道:“夫人,我知道你心里很苦,可在这个关键时刻,你千万不能倒下。”
奢香擦掉泪水,“大总管放心。陇弟虽是奢香心头肉,但比起水西百万子民的安危来,孰轻孰重,奢香还是分得清的。”
果瓦正要说话,格宗气势汹汹带着十几个亲信进来了。
果瓦急忙拦住他们,“二爷,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格宗开口就大叫起来,“大总管,这些年来,我们水西的军队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哼,被乌撒部落杀得尸横遍野。我大哥在的时候出现过这种情况吗?你们不嫌丢脸,我这脸可是没地方放了。”
奢香冷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弟,你是身经百战的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格宗大吼一声:“不行。这口气你们咽得下去,我格宗咽不下。”
奢香双眼直盯格宗,“那你要想怎么办?”
格宗把头一昂,“我们彝家有句话说得好:溪水无雨不会流,群雁无头不会飞。我们水西这些日子来,接连遭受乌撒部落的欺负,原因就是因为水西没了主人。”
果瓦急忙道:“谁说没有主人?夫人不是还在这里吗?”
格宗大吼道:“果瓦,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夫人现在只是摄政,名不正言不顺。”
奢香冷笑一声,“格宗,你到底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格宗牙一咬,“很简单,马上召集四十八个部落头领议事,确立新主人。”
奢香严厉地说:“格宗,我曾说过,这事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再议。你是同意的,怎么出尔反尔?”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能再等了。”
“格宗,你是彝家汉子,说过的话怎么不算数?”
“现在情况不同了。如果我们水西再不确立新主人,乌撒部落的人还会来欺负我们。”
奢香断然道:“不行!七七四十九天的限期还没到。当初既然议定了时间,我们就不能更改。”
格宗站了起来,“不能再等了。”格宗的亲信们全跟着喊:“对,我们要有新主人。”
果瓦冒火了,大吼一声:“你们闹什么?还懂不懂规矩?”这些人不作做了。果瓦又看着格宗道:“二爷,这段时间来,你不甘寂寞呀。”
格宗有些恼怒,“大管家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该管水西的事?”
果瓦笑道:“格宗,你如此发难,是不是想当水西的君长?”
格宗道:“我绝无此心。我只是为了水西的前程着想。”
果瓦冷笑道:“你不用绕弯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把阿洛过继给我大哥。”
“然后,你来摄政?”
“不,格宗绝不会干对不起大哥的事。”
“这么说,还是让夫人摄政?”
“我说出的话,绝不改口。”
奢香想了想,“好,三天以后,召集四十八部落的土司议事。”
这些天,诺哲非常高兴。这天,他让人带着礼物,领着阿布等人来到巴根的小院。
巴根向诺哲祝贺。
诺哲哈哈大笑,“乌撒的胜利,首功当推小王爷。”
巴根笑道:“老爷这话就客气了,巴根可是什么力都没出,岂敢贪天功为己有?”
诺哲拉住巴根的手道:“小王爷此话不妥。若不是你为我出谋划策,哪有今日的战果?小王爷,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更加紧密。”
“好,只要老爷看得起我,巴根当尽力效命。”两人正在说话时,陇弟出来,叫声:“阿爸。”一下扑进巴根的怀中。
诺哲一惊,“这女娃娃是你的女儿?”
巴根掩饰道:“是呀,我在路上收养的。”
“呵,好机灵的娃娃。”诺哲抱起陇弟,“你叫什么?”
陇弟望着诺哲,突然哭了起来。
巴根急忙抱过来,“这女娃子认生,她叫阿妞。”
诺哲有点怀疑,“怎么像一个男娃娃?”
“是吗?那以后就改个男娃娃的名字。”说罢,两人大笑。
巴根马上叫了一名士兵。“快,把阿妞抱走,我还要和老爷谈事。”
当天下午,乌撒举行庆功宴会。阿布一手拿鸡一手端酒,来到门外,对守在这里的巴根手下说:“大家都在喝酒,你也高兴高兴。”
“谢谢。”巴根手下接了吃起来。
阿布笑道:“哎,我问你一件事?”
“有何吩咐?尽管说。”
“你们小王爷那娃娃,是什么时候捡来的?”
“有些日子了吧。”
“有些日子?大概多久了?”
“小王爷回昆明时就带来了。老爷问这事……”
“没什么?我只是看着那女娃娃怎么像个儿娃子。”
“别说你,我们都说像个儿娃子。”
晚上,这名元兵找到巴根。“小王爷,今天酒席上,阿布向我打听阿妞的事。”
巴根心里一惊,但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他问什么?”
“他老是说,阿妞像个儿娃子。”
巴根哦了一声。元兵想了想又道:“小王爷,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你知道当初明军是怎么打进昆明城的吗?是诺哲出卖了我们,让明军从东门进来的。”
巴根大惊,“此事当真?”
“当时,昆明一片混乱,也没有谁去注意明军是怎样进城的。这件事,我们大家一直都被瞒着。”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乌撒的一位军官和我喝酒,他喝醉说漏了嘴。”
诺哲一见到陇弟,就产生了怀疑。所以,他安排了几个亲信去打听陇弟的来历。第二天下午,一个亲信匆匆来到他的府中报告:“老爷,小人去打探清楚了。巴根的那个娃娃不是女娃子,是儿娃子装的。”
诺哲一听,疑虑起来,“这就奇怪了。明明是个儿娃子,可他为什么要说是个女娃子呢?难道……”
阿布在一旁道:“老爷是不是怀疑,那是奢香丢失的那个娃娃?”
诺哲点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然,巴根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他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嘛。”
“老爷,这里面肯定有文章。上次巴根在水西被抓,听说就是奢香的丫鬟放了他。巴根会不会和水西有什么勾搭?”
“现在的事情谁也看不准。我们在利用巴根,巴根为了反明复元,难道不可以利用水西吗?”
“如果是这样,这小王爷也太狡猾了。老爷,干脆派人去把他抓来,一问不就清楚了吗?”
诺哲想了想,一口否定,“不行。万一要是一场误会,我们怎么办?我们现在还需要巴根,不能和他把关系搞僵。”
“那,老爷有什么办法?”
诺哲想了一阵,对那亲信道:“你马上去请巴根,让他把娃娃带来,就说……你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只要能把他哄来就行。”
诺哲的亲信急匆匆赶到巴根他们居住的小院。一个元兵正要出门,那亲信道:“我们老爷让我来请小王爷。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找小王爷商量。”
“哎呀,你来的真不巧,我们小王爷带着阿妞打猎去了。”
“打猎?往哪走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小王爷平常喜欢去西山打猎。可能去西山了吧。要不,你去西山找找。”
“好吧,我去找找。”亲信立刻走了。
亲信急匆匆地回到诺哲府。“报告老爷,巴根带着娃娃出城了,说是去打猎。”
诺哲一下站起,“他出的哪个城门?”
“不清楚。”
诺哲大怒。“混蛋,那你回来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查。记住,要是其他门就算了,但他要是出了北门,就一定要阻拦他。”
这个亲信立刻带着几个人来到北门问哨兵:“你们看见小王爷抱着一个孩子出去了吗?”
哨兵道:“有个人确实像小王爷,但小的不敢完全肯定。”
亲信急了,“带着一个娃娃?”
哨兵想了想,“对,走了半个时辰了。”
亲信马上命令手下,“快给我追。一定要把小王爷拦住。记住,就是拦不住小王爷,也要把他那个娃娃抢到手!”
七、八个人飞速向城外追去。
巴根带着陇弟骑马飞奔。他突然听见后面有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几个人骑着马追来了。巴根用力一夹马,马儿加快了速度。
莫里正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马上站起,提刀上马,看见巴根正骑马朝这边奔来,随后看见了巴根前面的陇弟。“陇弟!”莫里拔出剑,拦在前面,大叫道:“放下陇弟!”
陇弟认出了莫里,喊道:“三叔。”
莫里大叫:“陇弟别怕,三叔来救你!”
巴根放慢了速度,这时,后面追兵赶到,那头目高喊:“小王爷,别跑,老爷有事找你商量。”
巴根对莫里道:“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快让开。”
诺哲的亲信又喊道:“小王爷,你把那娃娃留下!”
巴根对莫里道:“听见没有?快帮我拦住他们,我要带陇弟去见他阿妈。”
莫里将信将疑,“你这是真话?”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放下那个娃娃!”
巴根急道:“听见没有,他们要抓陇弟。”
莫里一听,“好,我相信你。你快走!我来对付他们。”莫里闪开道路,让巴根过去,然后回马拦在路上。
几个追兵到了此处,一见莫里如此威风,不知道莫里是何人,便有些胆怯,勒住了马缰。
头目问道:“你是何人?敢挡我们的道路,活得不耐烦了?快快闪开!”
莫里骄傲地说:“想知道是吗?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告诉你们:水西三爷莫里!”
几个士兵一听是莫里,互相看了看,不敢上前。那头目一听是莫里,也有几分胆怯了,赔着笑脸道:“原来是三爷呀。三爷,今天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请你老人家行个方便,让开条道路行不行?”
莫里眼睛一瞪,大声道:“不行!你们乌撒的人,凭什么到我们水西来张牙舞爪?”
那亲信道:“三爷,您请放心,我们只是去请小王爷回去,绝不为难水西的百姓。”
莫里一声冷笑,“请小王爷?怕是去抓那个娃娃吧?”
亲信:“你……”
莫里眼睛一瞪:“我告诉你们,那个娃娃是我们水西的小主人,也就是我莫里的侄儿。你们说,我能放你们过去吗?”
那亲信一听,果真如此。“三爷,你不让道,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莫里把刀一举,“那就放马过来试试!”
亲信大声道:“弟兄们,将他拿下。他就一个人,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那几个士兵提着刀,打马冲上前来,莫里挥刀与他们搏杀起来。一阵激烈的拼杀之后,对方已经被他杀死了三人,但他自己也多处负伤。莫里又和那小头目斗在了一起,另几个想偷袭莫里,莫里大吼一声,如凭空一声炸雷,小头目手一软,被莫里一刀从中劈断。剩下的几个人一见他如此凶猛,吓得逃了回去。莫里把刀一挥,大叫道:“休跑,快来与你们三爷决一死战!”那几个人一听,更是跑得飞快。
莫里强忍着,等那几人走远,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下马去。过了一阵,莫里被冷风一吹,他苏醒过来。他的马儿靠近了他,莫里扶着马,艰难地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又倒下去了。
山道上,巴根紧紧抱着陇弟,继续奔跑,后面远处,杀声越来越远。陇弟问道:“阿爸,我们怎么不等三叔?”
巴根道:“那些人要抓你,你三叔在阻拦他们。”
陇弟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呀?”
“因为你是水西的君长。”
“君长是干什么的?”
“君长?君长是好多人都想当的。”
“我三叔打得过那些人吗?”
巴根回头望望,“你放心,你三叔是条汉子,那些人打不过他。”说到这里,巴根喃喃道:“莫里啊莫里,是好汉还是软蛋,就看你的了。”
格宗家的后花院里很是热闹。格宗的儿子阿洛,正在和阿黑斗鸡玩耍。
两只公鸡正在地上殊死搏斗,四周围着观看的人。阿洛一眼不眨地盯着,口中不停地在叫喊:“打啊!打啊!”最终,阿洛的公鸡斗败了,阿洛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黑骄傲地哈哈大笑,指着阿洛道:“阿洛,你吹什么牛皮,不是说你的这只鸡厉害吗?哈哈,拿来啊。”阿黑伸出了手。
阿洛甩给他一锭银子,阿黑接过,哈哈大笑,抱着公鸡问:“明天还斗不斗?”
“斗!我明天让你尝尝厉害。”
“算了吧,你那些鸡都是菜鸡,我明天等着收银子。”说完,阿黑走了。
阿洛气得要命,一把抓住那只斗败了的公鸡。“笨蛋,连只小鸡都斗不过,老子养你干什么?”他一刀斩去,公鸡顿时被斩断头,鸡血喷了一地。几个内侍吓得直吐舌头。
一个女内侍轻轻劝道:“少爷,你不要生气了,休息休息吧。”
阿洛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上,闭上了眼睛。那女内侍急忙帮他扇凉,见阿洛平息下来,这才问道:“少爷,听说你要当君长了。”
阿洛眼睛一睁,“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另一女内侍道:“整个水西都知道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阿洛得意地嘿嘿直笑,将那女内侍紧紧抱住,在她身上一阵乱摸。那女内侍脸上红成一团。
正在给他扇凉的女内侍道:“少爷,你要当君长了,可不能天天斗鸡了。”
阿洛眼睛一翻,“那你要我干什么?”
“你要看书呀。”
阿洛一挥手,“去去去,你说话怎么跟我阿爸一个样?我告诉你,一看见书,我脑壳就痛。”
被阿洛抱住的女内侍乘机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说:“少爷,你当了君长后想干什么?”
“打仗!像阿爸那样,打仗杀人。”说到这里,阿洛把刀拾起来,放在女内侍的脖子上。吓得这女内侍一阵大叫,直往后躲,阿洛得意地哈哈大笑。
扇凉的女内侍说:“少爷,你要是当了君长,你可不要忘记我们这几个呀。”
阿洛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不会,我一定不会忘记你们。”
“那你怎么赏赐我们?”
阿洛眼珠子一转,“等我当了君长,我就把你们这几个……”
这女内侍急了,“把我们这几个怎么样?”
阿洛哈哈一笑说:“把你们全部娶来做老婆。”
这女内侍一笑,“我们有这么多人,你全都要娶?”
阿洛得意道:“那有什么。我阿爸就娶了三个,我肯定要比阿爸的多才行。”
女内侍们个个笑了。
夜很深了,格宗还在家中等着那珠。明天就要开决定阿洛命运的会议了,这个会议也将决定水西的命运。格宗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格宗急忙站起,那珠急急忙忙冲了进来。
格宗急切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珠上气不接下气,“先给口水喝。”格宗急忙端过茶水,那珠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喘了一口粗气道:“办妥了。”
格宗问:“他们全都答应了?”
那珠坐了下来。“答是答应了,但没有这么痛快。”
格宗哼了一声,“我不管他痛不痛快,只要答应了就行。”
那珠笑道:“幸好,这次多亏乌撒部落帮忙。”
格宗不解道:“此话怎讲?”
那珠靠在格宗的身上。“南边几个部落,前些日子不是都遭到乌撒的偷袭吗?这些部落的土司都说,他们已经受够了乌撒的气,心里头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早就盼望着我们发兵去攻打乌撒。”
格宗掰过那珠的脸,“这么说来,奢香不肯发兵,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那珠扑哧一笑,“是啊。他们这几个部落,原本还对奢香有一点希望,赫布兵败以后,他们就彻底灰心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
那珠小嘴一努,“我还能怎么说?我肯定是顺着他们哄着他们呀。我说,只要一确立了新主人,二爷就会马上向乌撒发兵,夺回他们的全部损失。就这样,他们才答应。”
格宗感叹道:“如此看来,赫布兵败,帮了我们的忙。”
“那当然,他如果不打败仗的话,那些土司们听不听我们的就难说了。”
格宗激动了,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好,明早议事,奢香就是不同意阿洛过继的话,我们也要强迫奢香交出兵权。现在,我们有借口了。只要有了调兵权,奢香再狠,她也得乖乖听我的。”
那珠又靠近格宗问道:“二爷,我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这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格宗摸摸那珠的脸,“你就放宽心吧。这次一定成功。你想,南边那几个部落,以前可都是支持奢香的,现在,连他们都反水了,奢香还有什么办法。”
那珠紧紧抱着格宗道:“二爷,到时候,你说的话可一定要算数,你到时候如果反悔的话……”
“你就杀了我。”
那珠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凄婉,“不,我不杀你。我把你设计的这一切全都公布出去。”
格宗哈哈一笑,“你放心,我只要掌握了调兵权,不出三个月,就让奢香退位。到时候,我就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地把你娶过来。”
“我可是说过的,我不做什么二房、三房的。”
“我答应你做大房。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那,你那几房女人,她们都答应了?”
格宗眼睛一瞪,“她们敢不答应?谁敢说一个不字,我马上休了她。”
那珠幽幽道:“二爷,你可不能骗我啊,我现在一心都扑在你的身上了。”
格宗紧抱着那珠道:“妹子,我说的完全是实话。那珠,现在我是真心真意地喜欢你了。”
那珠把格宗一推,“这么说,你以前说喜欢我都是假的?”
格宗嘿嘿一笑说:“不说完全假,起码没有像现在这样。”
那珠动情了。“二爷。”说着扑进他的怀抱。
格宗嘿嘿一笑,把她抱进了屋。
巴根和陇弟进入了水西地带。此时,天色已晚,陇弟已经在马上睡着了。巴根下了马,紧紧抱着陇弟。他找到一棵大树,在树下坐下来休息。陇弟醒过来了,问道:“阿爸,我们是在哪里?阿妈呢?阿妈在哪里?”
巴根对陇弟笑笑,“陇弟,快睡吧,一觉醒来,你就可以见到你阿妈了。”
陇弟搂着巴根的脖子问道:“我想阿妈,阿爸,阿妈想我吗?”
巴根摸着陇弟的头说:“你阿妈天天也在想你。你阿妈这段时间肯定过得很难。”
“有人欺负她是吗?”
巴根叹口气说:“小家伙,你知道吗?你阿妈是人世间最善良最美丽的女人。可水西有些人就是偏偏要和她过不去,所以你得马上回去。你若再不回去,你阿妈就更难了。”
陇弟望着他,“阿爸,你也要去见阿妈是吗?”
巴根心里一痛,朵妮的身影马上出现在他眼前。他的眼角浸出了泪花。巴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陇弟一笑,“睡吧,小家伙,明天就要见到阿妈了。”
陇弟闭上了眼睛,巴根的眼泪流了下来,他轻轻唱起了悲伤的歌:
草原上一只孤独的野狼,
默默地守望着孤独的月亮。
天边飘来朵朵云儿,
带来了草原上花儿的芳香。
……
在这歌声中,陇弟渐渐睡着了。
同样在这个晚上,奢香站在儿子陇弟睡过的床前久久不动。她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幻觉中,睡在床上的陇弟睡醒了,睁开眼睛,叫了声“阿妈。”奢香急忙答应一声,伸手就去抱陇弟,但她什么也没有抱到。
奢香从幻觉中醒过来,眼前空空,眼泪流了下来。
朵妮走进屋来,劝说道“小姐,天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奢香不语。朵妮继续劝道:“小姐,明早还要议事,你得养足精神。”
奢香在床上坐下。“朵妮,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朵妮在奢香对面坐下。“小姐,依我看,你不能答应二爷的要求。”
奢香望了朵妮一眼,摇摇头。
朵妮愤愤道:“哼,二爷把他的儿子过继给你,表面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二爷安的什么心,整个水西谁不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夺你的权,小姐,你可不能上当。”
奢香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他的一个阴谋?可是,朵妮,我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他。我如果拒绝了二爷的这个要求,他就会理直气壮地逼我让位,最起码他也要逼我把调兵信符交给他。”
“小姐,那你就由着他吗?”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而且,退一步想,格宗虽说办事狠毒,但我想,他的儿子年龄还小,只要我们加以引导,耐心教诲,他会给我们水西干点好事的。”
“夫人,你这可是想错了。我听人说,他那儿子,虽说年龄不大,可整天就只知道斗鸡,什么坏事都干得出,从来不学好。如果让他当了君长,那我们水西还有希望吗?水西还不得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奢香叹道:“是吗?可是如果我不答应二爷,他们就会闹事。一闹起来,水西就不得安宁。而我们水西如果出现了混乱,就会遭受别人的欺辱。你说,我不答应他们能行吗?”
也是这个晚上,那珠和格宗赤条条地躺在床上,刚才,他们经历了最原始的性爱搏斗,已经非常疲劳。但他们此刻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那珠将头枕在格宗的肚子上,问道:“二爷,明天万一那女人死活不同意阿洛过继,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格宗用手抚摸着那珠滑嫩的肌肤道:“那珠,你是知道我们彝家逮野猪的办法的。你说说,那野猪厉不厉害?厉害。连豺狗都怕它。可是,它一旦钻进了网中,它能怎么办?只有乖乖地送死。”
“你是不是以为你这张网天衣无缝了?”
“你不相信我?”
那珠摇头道:“和奢香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得出一个结论:永远不要小看她。”
格宗坐了起来,“这个女人确实不同凡响,可这次就由不得她了,我们已经联络好了大部分部落。我算了算,死心塌地支持她的,不过就二十几个部落。现在我是有理有法,那些人也说不出任何道理。如果她不同意,我们就逼她交出权杖。”
那珠担心道:“逼她交出权杖?那可是有悖族规的。”
格宗把手一挥,“非常时期,我顾不得这么多了。大不了,我和她撕破脸,干上一仗。”
那珠有些害怕,紧紧抱住格宗道:“如果真要打仗的话……”
“打仗那是我看家的本领,你怕什么?睡吧,不要想那么多了。”格宗翻过身,呼呼大睡。
那珠摸着格宗的脸,喃喃道:“二爷,我的一切,可都交给你了。”
水西的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和猜测,明天,水西的君长会是谁呢。
果瓦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明天的结果他非常担心,但又想不出特别好的办法。格宗出的这一招非常狠毒,即便是奢香这样聪明的人,也未必能想出什么高招来对付他。他深深地替奢香夫人担忧。反正也睡不着,就召集了几个土司前来商议。
老望满面忧愁,望着果瓦道:“大总管,明天,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来阻止格宗的行动?”
果瓦皱起眉头,“难就难在这里。格宗的建议,虽说大家都知道是一场阴谋,可是,他摆到桌面上是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找不出他的任何毛病。”
孟昆咬牙道:“是啊,谁都想不到,二爷居然会想出这么一招。够狠毒的。”
果瓦叹了一口气道:“老爷家族现在就只有阿洛这一个后代了。让他的儿子过继,现在看来,是名正言顺的。我们是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了。”
老望疑惑道:“这件事情不是说好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以后再议吗?为什么突然提前了呢?”
果瓦苦笑一声,“我何尝不想如此。但反过来一想,到时间以后,万一小主人还未归来,我们又怎么办?那只会更加被动。再说了,我们水西的军队这次被乌撒打败,使格宗找到了借口,南边那几个部落的人也被他拉拢过去了。所以说,晚痛不如早痛,长痛不如短痛。”
孟昆愤怒地说:“这个二爷,心太狠了。”
老望感慨道:“说实话,现在最痛苦的应该是夫人。一个女人,丈夫走了,儿子丢了,本来就心如刀绞,还被人逼成这样,设身处地想想,真替她感到难过。”
孟昆担心地说:“是啊,我也注意到,夫人这段时间,可是消瘦了不少。”
老望捅了捅果瓦,“大管家,那明天我们到底该如何对付二爷?”
果瓦想想道:“我想,明天不管格宗玩什么花招,有两条我们必须坚持,那就是:第一,他儿子可以过继,但他绝对不能摄政。第二,他不能掌握调兵信符。我们必须维护夫人的权力。”
大家异口同声道:“大管家,你就放心吧。”
天亮了,巴根叫醒陇弟。他用手认真地给陇弟顺了顺头发,然后说:“小家伙,走吧,去见阿妈去。”
陇弟揉揉眼睛,“阿爸,我看见阿妈了。”
巴根用手指刮了一下陇弟的鼻子,“你这小家伙,是在梦中吧。”
陇弟继续道:“阿妈给了我好多好吃的东西。”
巴根笑道:“饿了是不是?”
陇弟点点头。
“小家伙,坚持半天吧。回到你阿妈身边,什么都有了。”巴根说着,带着陇弟上路了。
就在巴根带着陇弟往宣慰府赶的时候,宣慰府大门前热闹起来,众土司都来到了宣慰府。
格宗得意洋洋地牵着他儿子阿洛走来。沿途,不断地有人和他打招呼。
“二爷,你好。”
“二爷,这就是阿洛少爷?真是好小伙子。”
“好,好,大家都好!”格宗踌躇满志。
阿洛很少见过这种场面,一双眼睛四处观望着。
那珠穿着一身新装来了,满面春风,喜形于色。
努著打趣道:“那珠土司,你今天穿得像个新娘子,嫁给我好不好?”
那珠咯咯一笑,“嫁给你?等着吧!”说完,一脸得意地进了宣慰府。
驽马悄悄对努著道:“你这家伙,想打她的主意,嫌命长了是不是?”
努著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嘛。”
不一会儿,宣慰府的大厅里,土司们全部进场坐好了。谁都没有说话,整个会场一片肃穆。
在众人的关注下,奢香进场了。她面带微笑,用眼神和大家打了招呼。在她的后面,两个卫兵捧着权杖。
奢香在大厅正中坐了下来,两个卫兵手捧着权杖站在她的身后。
果瓦、格宗、那珠众土司坐在下边。
果瓦看了奢香一眼,高声道:“根据三天前的提议,今天,我们水西要商议重要的事情。现在,请摄政奢香夫人训示。”
全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了奢香的身上。
奢香冷静地望了望全场,深叹一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今天在座的各位老爷们,这几天都没有睡安稳。是啊,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几天我们水西发生的事情,都会令每一个人记忆一辈子。”
格宗听到这里,脸上抽搐了一下。
“和大家一样,昨天晚上,我也是整整一夜没有合眼。我想了很多。我在想,我奢香原本有一个非常美好的梦。我希望和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是,老爷离我而去了。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老爷把水西的这一副沉重的担子交给了我。我本是一个女人,本不应该管这么多事情。可是,我不能拒绝老爷这最后的要求。所以,哪怕我知道这副担子怎样的沉重,我还是接下来了。”奢香继续道,“昨天晚上我在想,我们水西几百年以来,在各种困难和压力之中艰难地生存下来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繁衍,耕作、养儿育女。我们活得很困难,多么希望能有一片安宁的天地,过一种平静的生活。这些日子来,乌撒部落的诺哲,为了他个人的私欲,不断地派军队来我们水西骚扰、杀戮。我们的子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多少老人失去了孩子,多少孩子又失去了父母。我的儿子陇弟,他才三岁多啊,就被一双罪恶的手夺去了欢乐。他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人世?我也不知道。我这做母亲的,现在每天只能干一件事,就是含着眼泪,为他幼小的生命祈祷。”说到这里,奢香停了下来,她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此时,全场什么声音都没有,非常安静。静得令人窒息。
奢香长叹一口气,继续说下去:“由我本人的遭遇,我想到了我们水西千千万万的母亲。她们也有儿女,她们也同我一样,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一段平稳、安宁的生活,自己的儿子、亲人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她们这些要求很简单,不过分。作为水西的摄政,我希望她们的这种要求能够得到满足,我不愿意看到她们失去自己的家,失去自己的儿女。正是想到这些,我在这里郑重宣布,哪怕是一场阴谋,我也认了。”
全场都盯着奢香,听她下面的说出的话。
奢香坚定地抬起头,“我同意,将阿洛过继给我当儿子。”
众人一片哗然,反应不一。格宗、那珠等人喜形于色,而果瓦和支持奢香的土司们个个都神色严峻。
奢香的决定一说出口,她的神情一扫刚才的痛苦,悲切,变得非常坚定。她对果瓦道:“果瓦大管家,你马上重新给皇上起草奏折,因为老爷的儿子陇弟失踪,恳请圣上恩准老爷的继子阿洛继任贵州宣慰使一职。”
格宗没想到奢香会如此畅快,他急忙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切问道:“请问夫人,什么时候能够举行过继仪式?”
奢香马上答应:“就现在。”
格宗的支持者们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努著走到阿洛面前,叫道:“君长。”
阿洛得意地傻笑起来。
就在宣慰府忙于准备过继大典的时候,巴根带着陇弟来到宣慰府前。巴根指着宣慰府道:“小家伙,还记得这里吗?这里是你的家。”
陇弟望望宣慰府,点点头。
“你的阿妈就在里面。”说着,巴根把陇弟的辫子解开。“小家伙,去见你的阿妈吧。”
陇弟拉着巴根的手,“阿爸,你怎么不去呀?”
“阿爸不去,阿爸要回家了。”巴根说着,眼泪流了出来。
“阿爸,你的家在哪里?”
“小家伙,阿爸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巴根手往远处一指,站起身来,慢慢离开了。
宣慰府大厅里,过继大典马上开始。
阿洛慢慢走向前去,他虽然一身华服,此刻却显得格外猥琐,他有些胆怯地看着奢香。
奢香把阿洛拉到自己面前,对阿洛一笑道:“孩子,过来,到阿妈这里来。”
格宗急忙大叫:“阿洛,叫阿妈,叫啊!”
阿洛胆怯地看看奢香,叫了一声:“阿妈。”奢香把阿洛揽在胸前。
果瓦走到祭坛前站好,高声道:“过继大典……”
突然,门外进来一小孩,小孩清脆地叫了一声:“阿妈。”
这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陇弟站在那里。
“陇弟!”朵妮大叫一声。
大家欢呼起来:“是小主人!夫人,小主人回来了!”
奢香飞快地跑过去,紧紧抱着陇弟,热泪滚滚。
格宗和那珠顿时傻了,两人脸色发青,不知如何是好。
老望冲天哈哈大笑,对着孟昆当胸一拳。孟昆也哈哈大笑,回了老望一拳。
果瓦笑得老泪横流。他闭上了双眼,双手高举,大声喊道:“天意——不可违!”
奢香紧紧抱着陇弟:“陇弟,好儿子,你这段时间哪里去了?你是跟谁在一起?谁送你回来的?”
朵妮笑道:“夫人,你问他这么多,他怎么回答呀?”
奢香把眼泪一擦:“我这是……我太高兴了。儿子,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阿爸送我回来的。”
“阿爸?”奢香和朵妮交换了一下眼色,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他长着好多好多胡子。”
奢香急问:“他现在在哪里?”
陇弟往外一指,朵妮立刻冲出门。
朵妮飞快地冲出宣慰府大门,门外什么人也没有,朵妮大声叫道:“巴根!”但哪里还有巴根的身影。
奢香拉着陇弟来到前面坐下,把陇弟紧紧抱在胸前。
果瓦上前道:“夫人,祝贺你们母子团圆。”
格宗也急忙道:“祝贺夫人。”
众人跪了下去,“祝贺夫人母子团圆。”
奢香大喜,站起来对众人道:“各位请起。”
奢香抱着陇弟,问道:“陇弟,这些天来,你上哪去了?为什么你会和那个阿爸在一起呢?”
所有的人都望着陇弟。他们都想搞清楚,陇弟是怎么失踪的。格宗和那珠开始紧张起来。两人互相望望,那珠凄然一笑。
陇弟望着众人,突然他看见了那珠。陇弟紧紧盯着那珠,他的手向那珠一指:“大姨。”
所有的人全部望着那珠。那珠脸色突变,浑身发抖。
陇弟想想道:“陇弟和小姨躲猫猫,小姨找不到陇弟了。”说到这,陇弟手指着那珠道:“后来大姨带我躲了起来,大姨说,要让小姨永远找不到陇弟。”
格宗紧张万分,他把手搭在腰刀上,随时准备动手杀死那珠灭口。
那珠看了格宗一眼,然后站出来,哈哈一笑,“好,既然事已至此,那珠也不隐瞒了。我今天告诉你们,小主人是我绑架的。”
果瓦一挥手,几个士兵朝那珠走去。
奢香摇摇头,“那珠土司,你和老爷情同兄妹,你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
那珠哼了一声,“为什么?今天我就告诉你吧。”
格宗的手握紧了刀。
那珠道:“是我和诺哲老爷联手干的。我早就和诺哲老爷联络好,只要事情成功以后,他会给我更多的封地。”
听到此,格宗的手轻轻松开了。
奢香道:“那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老爷对你不起吗?”
那珠恶狠狠地说:“我恨你!知道吗?我恨你!本来我是要嫁给老爷的,我爱老爷,老爷他也爱我。我生下来就是要做君长夫人的。可就是因为有了你,有了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老爷才不要我了。所以,我恨你,我不能让你顺顺当当地摄政,我不能让你风风光光地掌权。我要让你处在痛苦之中,让你永生不得安宁!”那珠发疯一般大叫起来。
奢香摇摇头,“你疯了!”
那珠哈哈大笑道:“是的,我是疯了。我告诉你,奢香,从老爷娶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疯了!”
果瓦马上命令道:“把她抓起来。”
几个侍卫冲上前去。
那珠凄然一笑,“大总管,不用你劳神了。”她突然拔出刀来,大喊一声:“大哥,妹子找你来了!”说着,她挥刀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倒地身亡。
格宗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奢香望着倒地的那珠,泪流满面。全场的人都望着她,不敢吭声。奢香突然道:“我,我不想摄政了,我儿子也不当这个宣慰使了。”
果瓦急了,急忙问道:“夫人,你这是为什么呀?”
奢香凄然道:“为了争夺土地,为了争夺权力……那珠土司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死了……我们水西,今后还要死多少人呀。我实在是不忍心,你们就让我们母子走吧。让我们回四川去,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们不想卷入这些争斗中……”
果瓦一下子跪下了,众人见此,也全都跪下。
果瓦大声道:“夫人,望你看在水西百万子民的分上,收回你的话吧。你不要辜负老爷的一片期望,丢下你的臣民不管啊!”
众人齐声道:“夫人!”
奢香摇头道:“你们不要劝我,我真的实在是心灰意冷了。前段时间,我的陇弟不见了,我的心也就死了。是凭着我对老爷的一片诚心,我才苦苦地支撑了下来。现在,我的儿子回来了,我再也不想卷进这场残酷的争斗之中了。”
果瓦立刻道:“夫人,你就放心吧,水西的叛徒那珠已经自取灭亡,水西再也没有人敢对夫人说三道四了。”
奢香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想过几天宁静的生活,你们大家就让我走吧。”
果瓦急忙叩头道:“夫人,你万万不可推卸这副重担。你如果走了,那我们水西怎么办,由谁来摄政?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水西这么大的地盘,如果没有一个做主的人,岂不要大乱?夫人,老朽求你了,您千万不能走啊!”
众人一齐道:“夫人,望你摄政,保佑我们水西的平安!”
奢香看了看大家,然后紧紧盯着格宗,苦笑道:“二弟,你说说,奢香能摄政吗?”
格宗没想到奢香会问他,他有些尴尬,他还没说话,众人的目光一起向他投来。格宗马上意识到,他不能再做蠢事了,于是立刻站起身大声答道:“夫人,你是我大哥亲自定的摄政,你不摄政,在这水西谁敢摄政?”
众人马上道:“二爷说得对。夫人不摄政,谁敢摄政?”
奢香盯着格宗道:“这么说,二弟支持奢香摄政?”
格宗明白,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没有任何借口再去刁难奢香了。他立刻大声道:“夫人,你就放心,从今以后,格宗将誓死捍卫夫人的权力。谁要敢觊觎夫人的权力,格宗跟他拼命!”
奢香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二弟也这么说了,我再推辞,那就不近人情了。如此,我就勉为其难了。”
众人一听,大喜,齐声道:“我等将誓死效忠夫人!”
果瓦和格宗走出大门,格宗对果瓦道:“果瓦,去我家里坐坐吧。”
果瓦看了格宗一眼,叹了一口气。
格宗急忙讨好道:“果瓦,其实我们之间……”
果瓦冷冷道:“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
“大总管把话说死了吧?”
果瓦摇头道:“二爷,果瓦有句忠告,你最好记在心上。”
“请说。”
果瓦想了想:“你和夫人之间的争斗,其实已经有了结果,你就不要再斗下去了。陇弟归来,其中有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天意,是老天爷在帮助夫人。天意是不可违反的,你知道吗?”
格宗脸上露出一股怨气。
果瓦接着对格宗说:“二爷,果瓦还要请你记住,奢香夫人深不可测,是我这辈子看到的最厉害的女人。她要么是毁灭我们彝家的灾星,要么就是拯救我们彝家的救星。你永远也斗不过她。你如果要一意孤行,只会自取灭亡。”果瓦说完,丢下格宗扬长而去。
格宗望着果瓦的背影,呆呆地站在那里。
把陇弟送还水西以后,巴根又回到了昆明。巴根知道,诺哲对他肯定是恨之入骨,而巴根自己也是很不愿意见到诺哲的。诺哲在他心中,原本就是个小人,自从知道是诺哲出卖了梁王以后,巴根更是恨不得马上杀死诺哲。但现在巴根还必须去见他,为了完成复兴大业,巴根要利用诺哲,必须要忍受一切。
诺哲一见巴根,马上火冒三丈,指着巴根大声道:“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巴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老爷,你这话就奇怪了,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我们不是说好要联合吗?”
诺哲激动地走来走去,“联合?好啊,小王爷,幸亏你还记得这话。我实在弄不明白,你是在和我乌撒联合,还是在和水西联合?”
“我如果不和你联合,我回来干什么?”
诺哲冲着巴根大叫起来:“好,你既然和我联合,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娃娃送回水西去?”
“一个娃娃对你就那么重要?”
“当然重要,他是奢香的儿子,是水西的小主人。”
巴根摇头道:“可他毕竟只是个三岁的娃娃,我的诺哲王爷,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把一个三岁的娃娃抓来折磨?这样做,你不觉得会有损你诺哲老爷的声誉吗?”
“什么声誉不声誉,我告诉你,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乌撒的土地。”
“你的土地?跟一个娃娃有什么关系?”
诺哲气势汹汹地吼道:“我要用他做人质,逼水西的奢香退还我们的土地,那些属于我们乌撒的土地!”
巴根严肃起来,他指着诺哲道:“诺哲老爷,你不觉得你这话有些荒唐吗?我实话告诉你,你如果以一个小娃娃来要挟奢香,你在水西就会犯众怒。你要清楚,水西的实力毕竟比乌撒强好多倍。他们现在不主动进攻乌撒,是因为奢香还没有找到说服众人的借口。也就是说,她还没有找到出兵的理由。你若绑架她的娃娃,这不就是授人以柄吗?”
诺哲被巴根的话震住了,他冷静地想了想,坐了下来,好久才道:“小王爷,你说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那个女人是有些名堂。”
“老爷明白这一点就好。”
诺哲还是有点不服气,“你也不要把奢香说得那么厉害,女人嘛,毕竟是女人,她成不了大气候。”
“诺哲老爷,如果你这样看待奢香,那就大错特错了。奢香是个女人,表面上看去很柔软,就像流水,看上去没有任何力量。但你要记住一句话,滴水是可以穿石的。”
“滴水可以穿石?你这话什么意思?”
“诺哲老爷,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每天都在盘算着怎么去对付水西,难道你就没有想到,水西会打你的主意吗?你前些日子偷袭了他们几次得手,你是不是就以为水西不堪一击了?奢香是个强劲的对手,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出手而已。”
诺哲一听,好半天没有说话。他望着巴根道:“你的意思是说,水西也在打我的主意?”
“你说呢?”
诺哲低下了头:“是啊,水西如果大举进攻我们乌撒,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我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诺哲抬起头,“可是小王爷,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有。”
“什么办法?你快说。”
“汉人有个故事,叫做卧薪尝胆。”
“什么意思?”
巴根苦笑一下。“一千多年前,有个国王叫勾践,被他的仇人——一个叫夫差的打败了。勾践成了夫差的俘虏,为夫差当苦差,端屎端尿,打扫卫生。老爷你说,一个国王落到如此程度,这是不是天大的耻辱?”
“奇耻大辱!”
“是啊,但凡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这种耻辱,都一定会想着东山再起,想着要报仇。”
诺哲关切地问道:“那,这个勾践是怎样想的?”
巴根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好像是在讲述他自己的故事,“他当然要想报仇。为了报仇,寒冬腊月,他每天睡在柴草上,忍受着凛冽寒风;为了报仇,他把一只苦胆挂在自己的床头,每天去舔苦透心的苦胆,以此来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他就像一只豹子,默默地,静悄悄地潜伏在一个角落。他等待着时机,等待了十年,最后,他成功了。”
诺哲惊叫一声:“你是说,要我等待十年?”
巴根道:“等待十年,也许是最短的时间。天知道,我的命运究竟如何,不知道还要等待多久。”
诺哲惊奇地望着巴根:“难道,难道你还想着你的大元?”
巴根没有回答。
“我说巴根小王爷,你就死了那份心吧。现在大明朝这么强大,你能够推翻他们吗?你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成功的。”
“我何尝不知道。”
“那你为何念念不忘?”
巴根仰天叹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我的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