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公司风波
在抗战前夕,孔祥熙的夫人宋霭龄连同徐勘、陈行等人在上海组织“七星公司”,专做证券、标金、棉纱、面粉等的投机生意。由于资金雄厚,又有政府高层的庇护,七星公司很快就在上海滩声名鹊起,业务蒸蒸日上。起初,上海的商人们对七星公司尚不以为然,认为七星公司不过财大气粗而已,未必便有什么特别之处了。但没过多久,商人们就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无论交易市场如何变幻,七星公司总能准确地掌握情况,操纵市场,获取暴利。商人们接连遭到几次重挫,这才看出问题的严重来。有人悄悄地调查七星公司,这才发现这家看似普通的公司,其背景深不可测。不但网罗了一些上海滩闻名遐迩的豪绅、贵胄,就连政府高层都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官民勾结,上下一体,利用特权,大发利市之财。
商人们对此非常反感,就在暗中结成了统一战线,共同抵制七星公司。俗话说,一个人是条虫,一群人可就是一条龙了。众人的合力对官僚资本的抵制,让七星公司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一次,七星公司凭借着雄厚的资本,将触角伸向了黄金交易之中。他们利用手里权势、财力两样砝码,大炒黄金,使得上海黄金交易风云变色。接连好几天,上海黄金交易所人潮汹涌,交易热火朝天,人人都想趁机大赚一把。七星公司见时机成熟,就立即在交易所连续抛空。上海黄金价格一跌再跌,其跌幅之巨,为历年所罕有,其影响范围之广,甚至牵动了金融市场。
七星公司原本设计的蓝图是:先由他们连续抛空,造成黄金价格看跌的假象。上海人眼见黄金价格大跌,肯定人心惶惶,会随之跟进,大量抛售手里的黄金。然后,他们再以低价大量收购黄金。
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谋划,然而让七星公司的首脑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竟然落空了。他们原本认为向来没主见、听风就是雨的上海商人们这一次根本不为所动,他们一个个就好像吃了秤砣似的,无论交易所传来的消息如何凶险,黄金价格如何下跌,就是不肯抛售出手里的黄金。甚至,遇有恰当的时机,他们还不时地吃进一些七星公司抛出的黄金。
偷鸡不成蚀把米,七星公司怎么也想不到,一向通畅的财路,突然之间奇峰突起,风波诡谲。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七星公司的那些官绅和富豪们个个损失惨重。更让他们烦心的事还在后头呢。上海的商人们漂亮地打了个翻身仗,更加得理不饶人,他们经此一役,摇身一变,成了七星公司的“债主”,于是天天上门讨债。
这一下,七星公司的人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孔祥熙、宋霭龄等人虽然是公司强有力的后台,但投机失败,生意做砸,这个时候出面赖账终究不太合适,而且他们身份特殊,地位尊贵,如果卷入纠纷之中,亦有碍观瞻。孔祥熙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请杜月笙出面,帮忙解决此事。
孔祥熙之所以选中杜月笙,主要是看重了杜月笙在地方上的能力。虽然杜月笙此时的声望或许略逊于新闻界的巨子,《申报》的头头史量才,但杜月笙有白相人的身份,显然在解决这件事上说话更有分量一些。另外,还有一点,杜月笙爱攀附权贵,那么只要向他略送一个秋波过去,杜月笙肯定会投桃报李的。如果有杜月笙在上海滩保驾护航,以后孔氏家族在上海发展可就顺利多了。
果然,当市长吴铁城亲赴杜公馆为七星公司之事求助时,杜月笙慨然允诺,表示一定会尽力而为。这件事之棘手程度,杜月笙并非不知,可是为了和孔氏家族搭上关系,也只好挺身而出了。
杜月笙一声令下,党羽四下出动,很快就将这次事件中成了七星公司债主的商人们都请到杜公馆来。杜公馆宾客如云,众人心怀忐忑。
见众人到齐,杜月笙大声说:“大家的事,我都晓得了。朋友走油跑马,杜某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吧,各位有多少的账,尽管向杜某人来讨。杜某就是倾家荡产,也要赔清七星公司的债务,不让诸位朋友吃亏。”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半天作声不得。杜月笙是何等人,从他的手里索债,不是虎口拔牙吗?于是,有一个人便高声嚷道:“这件事和杜先生无关。让杜先生倾家荡产赔出来,哪有这种道理。”众人连声附和。
杜月笙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灼灼地望着众人。
于是,又有一人道:“既然有杜先生出头,七星公司大的账就免了。”他这话说得言不由衷。但众人还是一致了表示赞同。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得罪了杜月笙,也不敢得罪杜月笙。生意没了,钱财损失了,可以再赚,可若性命丢了,生意再好,钱再多,又有什么用。
喧闹一时的七星公司事件,就这样被杜月笙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事后,商人们担心七星公司会卷土重来,再次在黄金交易所兴风作浪,便私下里商议决定,将上海黄金交易所理事长的头衔送给杜月笙,企图以他在上海的声望和影响力来牵制七星公司。
这对于杜月笙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帮助解决七星公司之事,无疑已经送了一个人情给孔祥熙,而上海黄金交易所理事长的头衔,无疑更会加重他在七星公司心里的分量。上海做黄金期货交易的商人们,更是紧紧地簇拥在杜月笙身边,将他视为保护神了。
在1937年的时候,七星公司再次遭遇危机,同样是杜月笙帮忙摆平了此事。
那次,七星公司在上海纱布交易所进行投机炒作,造成棉纱价格暴涨,同时带动了其他物价的上涨,引起社会上极大的恐慌。国民党派系争斗激烈,一些和孔祥熙不合的党政要员趁机在社会上大造舆论,抨击七星公司。蒋介石迫于压力,只得命令事业部部长吴鼎昌前往上海彻查此事。
吴鼎昌与孔祥熙不合,到了上海后,较起了真,组织人手仔细调查七星公司背景,搜集证据。孔祥熙为七星公司的后台,见吴鼎昌动真格的了,生怕查到了自己的头上。于是,他连忙将吴鼎昌调离上海,重返南京任职,案子移交法院,同时又打了个电话给杜月笙,让他在上海助一臂之力。
当时,国民党政府有规定,禁止政府官员做生意。孔祥熙时为行政院副院长,暗中操控着七星公司。现在,法院要查这件事,如果在其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将对孔祥熙极为不利。
杜月笙深知这一层,就打了几个电话,做了一番安排。几日之后,法院派人来调查七星公司,发现七星公司底子很干净,完全没有官商参与其中,自然也就没有抓住孔祥熙的尾巴。毫无疑问,这又是杜月笙做的“好事”了。他在事前就指使弟子,“换”了七星公司的股东。杜月笙还担心不够,又向法院施加了压力,最终使得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经济大案不了了之。
这件事后,孔祥熙非常感谢杜月笙的仗义援手,也更加看重杜月笙的力量,两人逐渐成为莫逆好友。在往后的岁月里,孔祥熙与杜月笙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相互配合,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大发横财。杜月笙的事业于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