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的马车。”
傅斯程冷冷道,语气不容拒绝。
许舒踟蹰,她心情还烦躁着,下午她等了许久,没见到他的人影。
“我自己走……”
“小巷子中什么人都有,比如醉醺醺的酒鬼。”
傅斯程环抱双臂,坐在马车上,心中默数。
三,二……
“多谢将军!”许舒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这么晚了,大街上的人丁稀少,马车上的窗帘只要不露出来,就可以了。
车厢中宽大舒适,琉璃灯的光芒照的整个车厢透亮透亮的,车内铺着厚厚的软垫子,很软很舒服,但一点都不热。
臀部坐的相当舒适,马车摇摇晃晃,可臀部却没有任何不舒服。
车内放着一张小小的案桌,案桌上放着一本《孙子兵法》。
瞧着兵书封面在昏黄的琉璃灯光下的清晰褶皱,许舒心情平静了些。
暗暗惊叹定远大将军的马车就是不一样,与许家的马车天差地别。
“解释一下。”傅斯程笔直地坐在与许舒的对立面,语言没有任何温度。
许舒耷拉着脑袋,心知他说的是祝青甫一事。
“让祝将军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许舒一鼓作气,“也许你会认为我在胡言乱语,但我做梦,很真实,梦中祝将军在京城丢了性命。
你因此伤心悲痛,杀害了很多人。”
傅斯程皱着眉,他头顶上的琉璃灯随着马车走动一晃一晃:
“你又在撒谎吗?”
许舒还想开口,但听到这句话,四肢骤然没了力气,半空中的手渐渐放下。
外面马车的轱辘碾压过不平整的马路,发出轰隆隆的喧闹声,但许舒耳朵的一切似乎都听不见声音了。
只有脑海回荡着他说的那句话——
又在撒谎……
许舒心脏一下下猛击胸口,又闷又痛。
人与人相处,让人误会的事经常发生,许舒往往都会据理力争,她的性格从小倔强。
可面对傅斯程,不知怎的,她没了抗争的想法,前世的经历,这般虚无缥缈的话,换她也不会相信。
即使理解傅斯程的反应,她还是很难过,他不信她。
马车路过一块凹凸不平的路面,琉璃灯晃得更厉害了,小案桌有移动的痕迹。
傅斯程沉默着,一言不发。
两人无声的对立,让许舒焦躁不安,马车一停,立刻下了车。
“啊——”
许舒的脚踝一阵疼痛,刺痛传遍全身。
她整个人倾斜,差点摔倒。
傅斯程冷冷看她下车,没有下马车送她。
听到她的惊呼,他不安地起身。
还没掀开帘子,许舒就在外头喊了一句:
“我没事,多谢姐姐送我回来。”
傅斯程闷闷地重新坐下,她应当是扭到脚了,而且很严重,说话声音都带着哽咽。
可没办法,她不想让人误会,只能对他说多谢姐姐,提醒他不要下马车,叫人瞧见惹人误会。
她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也不想再见到自己,她去马球场,是为了挑选夫婿。
但她选的夫婿定不会是他,太傅之女林菀对他倾心,恨不得与他有所交集,传出风言风语,叫他左右为难娶了她。
许舒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想到今日种种,傅斯程烦躁不已,按耐不住微微掀开车帘子,瞧见她一拐一拐地,在下人的搀扶中向府门口走去。
心中很不是滋味。
“走。”
马车重新出发,阿莱特地在朱雀大街绕了好几圈才回的将军府。
“将军!”
阿莱有些心虚,眼睛不敢直视傅斯程:
“今日马球场比赛结束后,许小姐想找您。
小的有罪,给忘了这茬……不知许小姐等了多久。”
他担心,许舒在马车同将军说了这事。
“你。”傅斯程抚上额头,太阳穴突突疼:
“罢了,与我走得太近,也并非是件好事。”
这几日休沐日,祝青甫找他吃饭喝酒。
“你不陪如梦姑娘,来我这里作甚。”
祝青甫拎着两坛好酒,轻轻放下,看了眼沈辰和阿莱,指了指傅斯程。
他们做出噤声手势。
“如梦有个朋友受伤,她过去看望。”
傅斯程眉心一跳,手中倒茶的动作停顿:
“她伤的如何了?”
祝青甫瞥了一眼茶几,茶杯中的茶都倒满了,他却浑然不知。
“你有喜欢的人了?”
傅斯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再说话:
“喝茶。”
“我还没说谁受伤,你这般紧张,你喜欢的女子受伤了?”
祝青甫可不打算揶揄两句就过去了。
“莫怪我多管闲事,当年我同你一道回三元县,你娘千般嘱咐我多多照顾你,你年方二十,在京城贵女眼中可谓是香饽饽一块。
皇上想给你赐婚,狠狠套牢你,你若不早点同皇上表明你有心爱之人,你们也许这辈子再无可能了。
我不想看到你一人孤单寂寥,斯程。”
军中生活难捱,傅斯程还是熬过来了,一步步杀敌走到了定远大将军的位置。
但生活不是上阵杀敌,面对城府阿谀,回到家能有一个人知冷知热体贴自己,生活这才美好些。
祝青甫如今与心上人琴瑟和鸣,他也想让傅斯程的爱情顺风顺水。
“同我牵扯在一起,朝堂上如狼似虎的眼睛就会一同盯上她。
我宁愿她平安顺遂一生,嫁个良人,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跟了我,每逢战事,她就得为我提心吊胆。”
祝青甫鼻头酸酸的,“你竟喜欢她至此,宁愿让她平安快乐,也要埋藏自己的心意。
我原以为,除了你心中从小装的那个人之外,没有其他女子能进你的心。
看样子,她很魅力。”
“嗯。”傅斯程饮下一口茶。
很苦。
苦茶顺着喉咙缓缓流下,一路从嘴巴苦到了胃里。
“她不喜欢我。”过了许久,傅斯程缓缓吐出这五个字。
是说给祝青甫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纵使心中有妄念,对方不喜欢自己,妄念终究无法成真。
傅斯程休沐日以来连续几日都睡得不好。
几日下朝后,圣上唤他去御书房议事。
傅斯程想到清虚道观的事,脚步有些沉重。
“爱卿,祝将军可有心仪女子?”皇帝高刘笑眯眯道。
傅斯程一愣,若是说有,可如梦姑娘要过些日子才能摆脱奴籍,大将军与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皇上得知此事后也许会勃然大怒。
可他若说没有,皇上赐婚下来,祝将军与如梦姑娘两人岂不是……
“此乃隐私,祝将军同我常常谈论兵家兵法,从未讲过感情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