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太阳已经落山了,将军已经走了。”
马球场空无一人,只剩知了在树上叽叽喳喳,在寂静的马球场显得格外吵闹。
许舒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想起今世与傅斯程的种种。
多次连累他,也许他已不想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走吧!”许舒心情沉重。
另一头傅斯程在艳丽的贵女人群中脱不开身,闺女们身穿绚丽的衣裳,珠翠精致,围着傅斯程发出笑声和窃窃私语。
傅斯程换掉湿哒哒的黑色骑马装扮,换回了墨青色衣衫,身姿挺拔,眉宇间透露着不怒自威的将军气势。
贵女们的目光流露出赞叹和倾慕,将军冷酷,没收他人财产眼都不眨,日后他也许不会体贴夫人。
只是,若是嫁给了他,日后娘家就多了一份保障。
他生的好看,就算不体贴,也值了。
“傅将军,这个给你……”
林太傅之女林菀递上了一条红色汗巾子,傅斯程不知所以然,没伸手接。
阿莱生怕将军得罪了贵女们,接了下来。
林菀抑制不住地兴奋,对身旁的丫鬟道:
“你瞧见了!将军接下了我的汗巾!”
这句话也是故意说给其他贵女听的,好让其他人吃醋。
哼,将军对她是与众不同的!
大瀛在贵女和公子之间,若你情我愿,可递上一条汗巾或手帕,这般对方就会知道你的情意。
若是接下了,等于接受了情意,希望与你喜结连理。
阿莱挠了挠头,怎么其他贵女的脸色变天了?
“小姐莫要生气!谁还想递汗巾子,都给我吧!”
这些贵女,一个个的都跟商量好似的,只送汗巾子!
将军哪用得完呐!
阿莱扁扁嘴,京城贵女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傅斯程没耐性看他收汗巾,“你慢慢收,我走了。”
他骑上黑色战马黑夜,驰骋往将军府方向走。
“纪念?”傅斯程见到那个瘦巴巴的小孩,声音严肃:
“你怎么在这。”
他在乞讨。
许舒没管他?
傅斯程脑海中回想到方才马球赛前,她与祈远你一言我一语,不知说些什么,但她脸上阴郁消失不见,笑容灿烂。
他心情烦躁,带纪念回了府。
晚上,纪念吃饱喝足,沈辰拿来一个空食盒:
“将军让你装点吃食回家。”
纪念瘦弱的手傻愣愣地接过食盒,“将军他……”
“他人真好。”沈辰接过话,“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陪我。”
府上只有他一个小孩,和大人说话找不到太多共同话题。
“我还有爹爹要照顾。”
纪念的嘴唇在风吹日晒下,非常脆弱,当下他努力咬住下唇让眼泪不流下来,嘴唇破了,出了血。
沈辰用手袖给他擦嘴,“真好,你爹爹还在你身边,这样就算挨饿也会好受些。”
“你……”纪念突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再说,他出身底层,十一岁的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
“我爹娘还在的,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沈辰眼睛扑朔着泪水。
纪念低头,默默夹着菜。
原来沈辰是个孤儿啊……
这么一想,他也不是一无所有,还有个爱他的爹爹。
傅斯程沐浴回来,“我带你回去。”
马车行到狭小的路口就再也无法前进。
“将军,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纪念掀开帘子,准备下车。
“我和你一起回家。”
傅斯程下了车,扑鼻而来一股臭水沟味。
小巷子狭窄和曲折,两旁的木屋低矮,墙面斑驳,不知沾上了什么。
前不久下雨的积水还没完全晒干,地面踩上去还有些泥泞。
纪念瞬间脸羞红起来,“将军您贵人之身……快回去吧!”
“纪念。”傅斯程拉住他的手,突然唤他的名字,“不用害羞,出身贫穷或富贵,不是你能决定的,
但你决定了像古书上说的孝子一样,在病床前服侍你爹。”
纪念忽然眼睛酸涩,这些年为了给爹爹凑看病的钱,他到处乞讨,做手工活,只要能赚钱的,他都做过。
“将军和姐姐都是极好的人。”纪念抹着眼泪道。
姐姐?
他说的是许舒?
傅斯程沉默,她前不久刚退了亲,今日来看马球赛,怕是又想重新择选夫婿。
这无可厚非,但他不确定,他日思夜想的女孩,怎么变成了对他撒谎的,以及恨嫁的女子。
一个破败的单层木房子前,纪念停下脚步:
“将军,到了。”
但他家怎么点了灯?!
纪念慌了神,松开手冲了进去。
平日他都不舍得点灯,给爹爹喂了药很快就睡了,明早早起去搞钱。
傅斯程神经紧绷,走了进去。
“姐姐!”纪念惊呼道,“你们这是?”
“你怎么才回来?”许舒笑了笑,“郎中在给你爹爹用针呢!嘘,我们不要打扰他们!”
许舒惊奇纪念哪来的干净衣裳,蹲下与纪念平视时就看到了门口进来的傅斯程。
想到今日的事,许舒默默移开眼。
“将军!姐姐来了!”
房子一件家具都没有,只有一个锯开的圆形树桩,上面还有一些草药染色的痕迹。
纪念怕是就在树桩上吃饭和给他爹爹捶药。
“你如何得知纪念的家在这里?”傅斯程语气有点生硬。
自己竟然误会她了。
“我做了标记。”许舒想到放鸽子的事,无语凝噎。
秦泽施好针,笑吟吟地靠近许舒: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这次打算用什么偿还?”
“别闹。”许舒拉开距离,“这是为你积善,日后助你成佛!”
秦泽扁扁嘴,“还是你嘴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你是谁?”傅斯程顿觉头大,眼神似刀子一般直戳秦泽。
退了一个向贺,来了一个祈远,他还没在许舒心中登场呢,又来了一个。
“将军,他叫秦泽,是京城中有名的神医。”许舒突然想到什么,对纪念道:
“但神医这次不收银钱!估计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偶尔要做做善事!”
纪念被逗笑了,连忙给神医弯腰鞠躬,“多谢神医相救!”
秦泽摆摆手,“我给你爹开了半个月的药,你就好好给他服下。”
天色太晚了,他们要走了。
走了两步,许舒给他塞了个大荷包,“五十两,在里面了。”
秦泽:“你方才还说我不收钱?”
“纪念还小,他哪有钱,但他会难过。”许舒叹气,“走吧,你的马车就在前面。”
傅斯程在后方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他真的误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