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程捂着流血的后脑勺,赶回军营。
他还只是个护军,在京城没有府邸,只能住军营。
还好赶回来了,玉药堂离军营距离有些远。
今日是庆祝的日子,傅斯程想找祝青甫,却没找到他。
他的贴身侍卫说,皇上召见走了。
傅斯程替祝青甫高兴,皇上每次召见都有好事发生,多是赏赐。
他倒是不贪图赏赐,功名利禄在他眼中没这么重要。
若真的算重要,也是因为心中有重要的人,这些功名利禄,他想送给她。
城中设置的军营大帐外,士兵们正围在篝火边上,吃着烤肉,饮着烈酒。
将军不在,士兵们自行就要开吃了。
祝青甫在吃的方面向来很宽厚。
“哟,傅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美食美酒可都要给兄弟们炫光了!”文晋说道。
他管理士兵的连长,身上功夫不凡,平日就喜欢嘴巴调侃别人,增加日子的乐趣。
文普有些酒意,两脸有些泛红,只剩下一丝清醒的意识,他凑到傅斯程面前一瞧,立即瞪大了眼睛:
“你脑袋让人打了?!哪个王八蛋小子干的?!”
“我自己摔的……”
傅斯程话刚说到一半,文晋撸起袖子:
“休想骗我,兄弟们,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摔的还是被打的,老子能看不出来?一看就知道别人下了死手!”
“怎会有人伤大人至此,以大人的武功,京城能过招人的屈指可数,究竟是哪位高人?”
起哄士兵问道。
傅斯程想到许舒那毛手毛脚的样,一身的武功加起来也只能勉强称得上三脚猫,还不是四脚猫。
只是对他而言,她的三脚猫的功夫足矣。
“嗯,着实遇到了个高手!好在后面说开误会,否则我这伤更严重。”
“阿莱,快过来带你主子瞧瞧大夫,被打了还愣愣的!”文晋摇摇头。
傅斯程微不可闻地浅浅一笑:“不打不相识,两人打闹一番也算正式认识了。”
士兵们听到有人的武功比傅斯程的还厉害,手中的酒也不香了,就好奇那人。
要知道傅斯程的武功是祝青甫教的,加上他自己的悟性和在沙场上历练,如今的武功已是整个军中最厉害的人了。
文晋打趣道:“看兄弟们一个个这么好奇,回头你把那人绑过来,给我们试试水,若真是个武功高强的,我就负责骗他来当军!
日后为咱们军营再添一名猛将!”
带回来给兄弟们看?
带她过来的话,至少关系得比较熟悉。
估计有点困难啊,她都没能认出他是谁……
“我也想有朝一日,能给你们介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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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甫从皇上那得知,南境羌人对大瀛滋扰不断,近几个月以来更是趁祝青甫在外打仗的工夫,随意寻了个由头带着万千兵马过来了。
羌人已经侵占了一个城池,全城百姓和士兵们一起在城中抵抗。
“城中太守县令已经早早得到消息,连夜逃走了,只剩下百姓孤立无援。
还好我大瀛士兵们宁死不屈……”
祝青甫眉间是淡淡的忧伤。
“斯程,皇上要你去,带兵收复城池。”
祝青甫没有再说话,两人陷入沉默。
皇上只派四千兵,想让他们击退万人兵马,简直痴人说梦。
更别说大瀛军队粮草一路运输克扣,到军队手中已经少之又少。
祝青甫理解傅斯程为难的样子,“粮草你不必担心,我在京城一定誓死保护住粮草,我来一路护送。”
粮草吃食在沙场就是士兵兄弟们的性命!
傅斯程不怕死,但他刚寻回许舒,就要他奔赴沙场……
还有他远在三元县的老母亲,日思夜想着他,如今有下人照顾还好些,可万一自己丢了性命,娘亲能接受吗?
“你若不想去,我明日同圣上说,我去带兵击退羌人,为难你一个没带过兵的人算什么!”
摆明就是要人死!
祝青甫哀叹地拍了拍傅斯程的肩膀。
“我不怕死。”傅斯程坚定的眼神直视他:
“我也不能怕死。
军营内的兄弟们许多上有老下有小,家中有人牵挂,他们都不怕死,我更不能怕。
我们是保护百姓的军士,居其位谋其职,将军,我去。”
只是,他想在出发之前再看看许舒,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
士兵大帐中。
傅斯程神色肃穆:“你是说,她要嫁人了?你可有打听错?”
阿莱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擦着汗,喉咙干的讲话困难:
“公子,许家嫡小姐,许舒,早在一个多月前与向家公子向贺定下亲事。
并且,外面的人都在说,许小姐很喜爱向公子。”
傅斯程揉着面前的纸张传信,那是皇上的军令,让他赶紧出发。
几日后,傅斯程身穿战甲,拉着缰绳,坐在马背上,提着红缨枪。
他的目光少了许多柔情,多了彻骨的冷漠。
城门内,祝青甫站在高处:
“斯程!打败羌人,吾等你凯旋而归!”
“定不负将军所望!”
傅斯程一拉战马,马儿一声嚎叫,激发了城外士兵的战意!
“现有大瀛,自彼羌匈,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傅斯程举起红缨枪,“为大瀛而战!”
“是,将军!”
整齐的士兵队伍,轰天的气势,这是对傅斯程的回应。
傅斯程最后回头望向进入京城的棕红色大门。
难道,这么多年来的暗自思念,终究变成要剜掉执念?
这终究是他的妄想罢了。
铭记梦归处,不忘来时路。
执念无法成真,但他在沙场的征战,一旦开始了,就不会再轻易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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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挂了一半的红灯笼,不知是哪两家的喜事。
傅斯程在马背,他没日没夜走了十几日,为了能赶上圣上定好的凯旋,筋疲力尽。
弟兄们只剩千人不到,他的目光黯淡,收起眼底的伤心,转移代替的是冷冰无情。
这样无喜无悲的将军,才会是皇上喜欢的大将。
半个街的红灯笼,在他眼中辉映,他心头闷闷的。
算着日子,许舒应该出嫁了。
这红灯笼,是她与向贺的成亲游街之时的吗?
还未拆完?
他无法与许舒续下一段美好缘分,她已嫁做人妇,他不能再流露出半点对她的留恋之心。
否则只会害了她。
傅斯程茫然抬起头,浑身一震。
许舒,她就在酒楼上。
很快,傅斯程心中忍不住高兴起来,手中握紧缰绳,一直盯着她头上的发髻。
她还梳着少女发髻,还没有嫁人!
但很快这道光暗淡下去。
婚期……也许只是延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