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场不远,可在许舒记忆中,以前这明明是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的地方。
怎得这么快变成马球场?
这里的花都是新栽种的,不少菊花歪歪扭扭的,还没在土里生根,花枝摇摇晃晃的,随风飘摇。
许舒心下忧愁,京城中的百姓们,何尝又不是另一种菊花呢。
摇摇晃晃,官家一声令下,便叫百姓从这块土地移到另一块地方。
“放开!给我!”
“那是我的东西!”
两个小孩在拽着一个钱袋子,谁也不让谁。
许舒扫过去,其中一个小孩身穿锦缎,而另一个穿着麻布做的粗糙衣服。
锦缎小孩恶狠狠地用头撞到粗糙小孩的胸口去,粗糙小孩松开钱袋子,跌坐在地上,脸庞和手掌都擦出血了。
锦缎小孩得意地笑。
粗糙小孩哭喊道:“那是我的钱!我要给爹爹买药的!”
“你爹病秧子,怎么吃药都好不了,你死了这条心吧!这钱到我手中就是我的了,谁知道这钱怎么来的,你娘的钱来得不干不净!”
锦缎小孩受够了地上的小孩一直哭,捂着耳朵,下一秒竟然一脚踩到粗糙小孩的手背上。
“吵死了!”
许舒缓缓走过去,若无其事,装作与其他路人一样看不见他们。
越来越靠近锦缎小孩,她一伸手抢了锦缎小孩的钱。
“你!”
“你还我!”
粗糙小孩也不哭了,不管脸上和手上的伤了,有人能帮他出头,他呆愣在原地。
“不给!”许舒藏在身后。
小芊凑过头,在许舒耳边说:
“小姐,那日帮助咱们的大将军在那边看着您。”
许舒握着钱袋子,眼前的锦缎小孩哭着扯着她的衣服不放开。
“还给我!我的钱!”
许舒僵着脑袋转过头去,傅斯程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失望?冰冷?严肃?
傅斯程向她走来了!
“我,我不是抢小孩的钱……”
“眼见为实。”傅斯程没有表情看她。
哭闹的锦缎小孩见闹得不行,张开嘴巴给许舒就来了一口。
“啊——!”许舒猛地推开那臭小孩。
傅斯程眼神更冷了。
许舒看他抬手,以为又要拎她。
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
傅斯程的手僵在半空,“你躲什么。”
“放开我!你敢对本公子动手!”锦缎小孩凶巴巴道,“我爹是李刚!平阳侯李刚!你们都给我玩完了!”
许舒惊诧看向傅斯程。
傅斯程眼神阴狠,猛地用力按住他的嘴巴!小孩直接说不出话来,呜呜叫了半天。
“带走。”
傅斯程吐出两个字,锦衣卫拎着李玉离开,李玉还想再嚎叫,傅斯程一记眼神过去,李玉竟不敢再吱声!
果然,无论大人小孩,见到傅斯程都会害怕,许舒暗暗感慨。
“诺,给你。”许舒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小孩。
“谢谢姐姐!这是给我爹的买药钱,还好有你帮我。”粗糙小孩说着说着心酸地掉眼泪,“我被李玉抢钱好几回了,但我不敢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许舒用袖子擦干了他脸上的泪水。
“我今年十一岁,名叫纪念。”
纪念闻到姐姐的袖子里的香味,淡淡的花香,带着草药味,非常好闻,让他安心不少。
“纪念?”傅斯程神色古怪。
“你爹爹得了什么病?”许舒心疼问道。
十一岁的娃,竟然长的这般瘦小。
若她没有记错,平阳侯李刚的小儿子,九岁。
十一岁打不过九岁,身板竟然李玉看上去还要壮一些。
他究竟吃什么长大的?
“带他下去。”
锦衣卫过来带走李玉,而平阳侯府那边的下人大喊着,他们终于找到了小公子。
傅斯程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许舒。
十一岁,十一岁,他们相遇之时,他也是十一岁。
“我爹,一直咳嗽……”纪念又要哭了。
许舒想到秦泽,他是京城闻名的神医,若纪念的爹还有的治,秦泽一定有办法。
“你爹爹若看到你这么勇敢,定会很高兴。”许舒想说他爹病会好的。
但这种未知的承诺没有任何保障,没有任何说服力。
她连他爹的面都没看过。
看着纪念一瘸一拐地走路的背影,许舒的心忽然猛地揪了起来。
“再次多谢将军。”许舒行了个礼。
傅斯程没有回话,就看着她。
葱青金线菊纹宽袖锦缎,腰间一块装饰性的如意玉佩,面容略施粉黛,却如此明媚动人。
“将军?”许舒疑惑。
也许他对容貌昳丽的女子会失神?
如梦也好看,她也好看。
“独自出门容易遇到危险,下次你可没有这般好运气。”
许舒纳闷,大将军为何次次对她生气。
“不劳将军费心。”
她心中闷闷的,突然想到昨日的事,诧异道:
“莫非昨日是将军……”
“恰巧路过而已。”傅斯程冷冷道。
想到昨日右脸被毁的可怕梦境,许舒鼻头酸酸的。
原来是傅斯程,一次又一次救了她。
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重新打量这个冰冷无情的将军。
人人都畏惧他。
可这般冷面将军,为何总能一次次救她?
傅斯程唇线抿着,眼睛微微一瞥,知道许舒在看他。
不知为何,许舒感觉眼前的冷面将军不再这么让她畏惧。
也许他对其他人做了错事,但他对自己,是一次又一次的救赎。
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挽救他,彻底让他金盆洗手,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许舒不禁抬眸看他,他那双眼睛极为好看,比日头还要闪耀。
她的目光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坚毅的下巴,最后定睛在他墨青色衣袍上。
他好喜欢穿深色衣服。
“也许我要告诉将军一些事情,作为回报。”
“前不久,我的下人从江南回来,得知祝将军的老母亲,生了重病,下不来床。”
祝将军与他是好友,自从前世祝将军去世,他的戾气声名鹊起,让人不寒而栗。
想要改变傅斯程的性格走向,就得挽救他身边人的命运。
许舒偶尔会自嘲,自身难保的她,却想救这么多人。
她真的做得到吗?
做不到也没关系,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再像前世那般后悔,后悔没有好好珍惜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感情。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