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仔细算了算娘亲嫁妆的现银价值,只剩下一千两银子了。
一千两还是包括头面、金钗玉钗镯子等等。
能拿得出来的现银少到只剩一百两。
江南司氏,在大瀛都是响当当的富豪家族,当年风风光光地嫁到三元县许家。
精湛的首饰原是时间越久越值钱,可怜娘亲万两嫁妆,多年来贴贴补补,只剩千两。
许舒心知首饰嫁妆不能随意典当,一件件都代表着外祖父外祖母对娘亲的心意。
张嬷嬷在旁边帮忙点数估算,不由得擦眼泪:
“夫人真傻……这么多嫁妆,全给许家不相干的人给嚯嚯了。”
许舒想起一些事来。
十四岁生辰那日,她去娘亲的院子,娘亲送她一对步摇,金光夺目,华贵富丽。
可刚出娘亲院子没多久,就被许盼见着了,她对娘亲说,她也想要姐姐头上的步摇。
可这对步摇一看就价值不菲,打造一对本就耗时耗力,定是没有另一对的。
娘亲为难,最后竟对她说,让让妹妹。
许舒不想给,可她又不想让母亲难过。
最后还是给了许盼。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许舒记起许多这样的事情,只要是她喜欢的,许盼都抢着要。
司氏为了让她显出大度,处处都叫她让着许盼。
也许就是这样,时间久了,许盼他们一家,就理所当然地来占娘亲便宜。
才叫母亲的万贯嫁妆,只剩千两。
张嬷嬷整理好司氏嫁妆:“夫人当时就是太冲动,为了嫁给老爷,连亲生父母都不见了。
最后老夫人太难过,派夫人哥哥来寻过她,可夫人就是不见。
本家主子们太过生气,至此之后再也没有派人来看夫人,两边彻底断了关系。”
许舒陷入沉思。
娘亲多年只字未提司家的事,表面上风平浪静。
但就凭娘亲这样一个善良有爱的女子,心中定是挂念远方的家人。
更何况她在许家受了委屈时,无人替她做主时,应该很怀念未出阁时被家人护在心头的感觉吧!
许舒小时候只有一点印象,舅舅是一个威猛高大的生意人,他留着短短的胡须,笑起来温柔憨厚可亲。
只是两兄妹在面对彼此时都有各自的立场,说话都有点冲,吓得许舒小时候哇哇大哭。
前世母亲和哥哥相继去世,许舒从向家逃了出来,没不到半年就。做了土匪,无暇顾及司家的事。
后来便听说司家的生意失败,整个家族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不少愤怒的民众想要他们还钱。
司家生意涉猎甚广,生意最火旺的是蚕丝衣帛。
最出名的是司家织锦,这衣衫从江南流行到京城,有点小钱的人家都喜欢穿。
后来的人都说司家为了省原料,在染衣工艺里面加了便宜的草料。
而那些草料会刺激皮肤,导致许多人穿上司家织锦之后都起了红疹,上吐下泻不止。
她的舅舅司夺作为主家人被骂的狗血淋头,而那些买了织锦衣衫退货的人源源不断,司家没有足够的现钱去给他们对退货。
据所谓爱道听途说的知情人,在许舒面前狂轰乱炸,说司家付不起钱,低价售出最后仓库里的蚕丝后,全家就消失了。
后来谁也没想到竟然打仗了,战乱之时许舒为了保全自己已然吃力,更没有别的精力去找舅舅。
后来许舒就死了。
“张嬷嬷,我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到江南司家。”许舒揉着眉心道。
她不想前世悲剧再次发生。
许商在院子里的吆喝声不断骚扰许舒。
“妹妹,妹妹!出来玩!”
“明天哥哥就要去学堂念书!只剩下一天自由时日,舒儿你就陪我出去外面兜两圈吧!”
许舒收起情绪,板着脸打开的窗,看向院子里牛高马大的男子:
“我真觉得娘亲让你去念书是正确的,至少能替斗蛐蛐界收了一个赌徒。”
“今日不去斗蛐蛐,我们去买大公鸡,就当是送我的送别礼物了。”
许商眯着眼,擦着眼角,硬是挤不出来一滴泪,可是他的嘴角扁的,比厨房里的炒菜抄手还弯。
“你就是想向我要银子吧!”许舒毫不留情道,歪着头,“如果你愿意给我当一天的仆人,我会考虑一下。”
人生在世,不就图一口吃的吗?
许舒仍然清楚地记得前世饿肚子的感受,如今好好活着点时候,她得不浪费一分一秒大快朵颐。
“成交。”
朱雀大街的红灯笼没有拆掉,那日成亲喜轿子在唢呐声轰烈走过街头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邢风风与向贺在成亲当晚大吵了一架,闹得住在附近的人晚上没睡着觉。
许舒浅笑,今日没带小墩出来,否则看到那些红灯笼,她定是要戏谑一番的。
他们两个本就是没有结果的苦命鸳鸯,前世许舒逼向贺休了自己,多春风得意啊!
结果半年之后她当土匪,又遇到了他们,竟在街头吵架!
向贺沾染上了赌,败光了向家的钱,邢风风批他,他爹娘竟护着儿子。
那日街头围得人实在太多了,场景依旧在脑海盘旋啊!
邢风风不是想要一世一双人吗?那就成全她。
没有包子的爱情怎么能长久呢,他们夫妻终究要面对柴米油盐以及没有钱的日子。
不过许舒倒不想真看到邢风风真的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无处可去。
前世向贺赌得太厉害,府邸都被官府押下了,向家一家人无处可去。
只是,各有各的造化,许舒看向自家傻哥哥,笑了。
他们还能在街上乱窜,已经打破了前世禁锢一小步。
街头热闹非凡,许是近来京城喜事增多。
许商牵着许舒穿街走巷,在密集的人群中挤过。
“还没到,我的脚好酸。”许舒抱怨道。
她今日穿着杏黄牡丹蝶纹宽袖襦裙,是前不久刚做的衣裳,不知是否绣娘量错尺寸,她的腰部有些紧张。
许商哪注意得到这种细节,他眼底放光道:
“活鸡总是会有一股味,总不能要求人家档口开在街头的,何况是我威猛的大公鸡呢!
前不久刚听说朱雀街的鸡档,新进了一批货,不早点去抢就要被纨绔公子抢走了!”
许商拽着许舒的手,走在前面,几乎是自言自语道:
“可不能让大公鸡落入纨绔公子手中!纨绔公子经常不善待动物,非常残暴!”
许舒咯咯笑:“哥哥——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也是纨绔公子之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