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商沉默了一会，但许舒清楚地看到他的耳根子红了。
“我可从来没有虐待过我的猛将们，我饿着自己都没敢饿着它们！
碎嘴儿只要饿了一顿，就会在半夜我睡着的时候，大骂我！”
走了许久，他们走进了一个阴暗的小巷子。
这一处的房子建造得太过密集，排排并坐，阳光都没有机会挤进来。
两边房子的主子都能打开窗户互相握手了。
“瞧这个握手楼，住进去定不是滋味，纯属虐待自己。”许商皱着眉道。
阳光进不来的巷子散发着一股股下水道的臭味，挥之不去。
许舒叹气：“有可能他们也不想住这种房子，许多从别的地方乞讨过来的，经过灾荒，为了有住的地方，他们就只能租赁这种房子。”
在生活的压迫下，谁都很无奈。
贿赂的官员除外。
许舒的脚步不免快了许多。
他们走近之后，才发现，巷子中有个瘦弱的小孩搀扶着老爷爷，一拐一拐地走。
老爷爷满头白发，脸上身上都是黑乎乎的，沾满泥渍，看上去很久没有洗过澡了。
而他的腿，断了一条，右腿明显支撑不起来，只能靠旁边的小男孩勉强撑着。
小男孩瘦骨嶙峋，头发后面的发簪堪堪支撑起他的发型，身上的衣衫和老爷爷一样，这里破一块那里缺一块。
许商握着妹妹的手，忽然用力了些。
他看不得这些，有时候许商不明白，为何天子脚下，朱雀街繁花似锦，莺歌街寻欢作乐，而在阴暗处却有这么多难民。
他们苦难的样子对许舒而言，太过熟悉，又触目惊心。
许舒不免多看了一眼，那小孩也瞥了过来。
他的眉眼意外的英气，瘦削的小脸上的黑眸子炯炯有神，在微暗的巷子里如黑曜石一般。
只是出神片刻，迎面而来一个小孩，急冲冲地跑过来。
许舒刻意的避开，可对方似乎早有了目标。
“抓贼！”
老爷爷腰间挂了一个布囊袋子，衣衫褴褛之下，那袋子看上去是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许商想都没想，松开妹妹的手，冲了出去。
可那毛头小贼跑得贼快，不一会消失在小巷子里，冲进了人群。
“我的袋子！那里装着我与孙儿唯一的吃食！”老爷爷腿都软了，跌坐在地上。
许舒过去扶他：“他很快就会抓到偷袋贼的。”
老爷爷愣着盯着许舒，目光下移到她扶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避之不及地缩走：
“不不不，小姐，您尊贵之身，我身上污浊，切莫污了你的衣裳。”
“这有什么所谓，你的腿脚不方便，让我来扶着，不碍事。
衣裳脏了洗洗就干净了。”
许舒又看了一眼他们爷孙，两个人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饭了。
她的鼻尖忽然酸了。
“等我兄长回来，我给你们买点肉。”许舒不敢再看了。
可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知道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皇上高刘继位以来，连年边境打仗，边关百姓苦不堪言，一路乞讨离开边境，只想谋得一条生路。
一年来京城的难民数更是许舒近年来看过最多的。
可皇上巡视暗访从来也不会到黑暗的地方，官员们展示的也只有光线充足的地方，而流民难民早就处理干净，甚至无影无踪了。
许舒银钱也有限，她能做的只有一点。
“小姐……”
那小孩很惊讶。
“你叫什么名字？”许舒看向他，“你的眼睛真好看。”
“沈辰。”小孩坚定道。
老爷爷同样惊讶看着他：“辰儿。”
忽然后面有脚步声，沈辰大喊道：
“姑娘！快逃！我们是来骗你的！”
“什么！？”
老爷爷和沈辰猛地推开她，“快跑！”
他们就跌坐在原地，迫切地呼喊着。
他们也想逃，可他们浑身无力，几个月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上次吃过的一顿，还是在垃圾木屐车翻出来的。
“别让她跑了！快动手！”
下一瞬间，一个黑影盖住许舒眼睛前方的目光。
她的嘴被帕子捂住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在许舒鼻子回荡，很快她失去了意识，浑身无力倒下了。
“你们竟然想叛变！我就知道你们不靠谱！”
许舒耳边传来最后的声音，鞭子挥舞在地上，啪啪响。
打在人身上……应该也很痛吧……
许舒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
许商回到原地时，周围都是锦衣卫把守。
“这里发生什么事？”
“舒儿？”
许商踮起脚往里面探头，可什么也看不见。
“大人们，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锦衣卫为难：“你是谁？”
“让他进来。”
傅斯程看着巷口着急的男人，对手下说了几句话。
锦衣卫举着火把，傅斯程抱起地上的女子：“送她去医馆。”
“多谢将军！”
许商来不及询问缘由，抱起妹妹走了。
许舒又做噩梦了，有人在她成亲喝的酒杯里面下药了，等她再醒来，右脸就毁了。
一整块右脸竟然变成了腐肉！青色紫色交错交杂，丑陋得她都不敢看下去。
铜镜里的她捂着脸，尖叫撕破了整个向家。
可程氏和向荣忠非但没有替她巡回公道，反而担心外头的人知道，是在向家弄的，关她禁闭，并且告诫她一定要说是在成亲前不小心弄伤了脸。
唯一贴心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准备了许多不同的面纱。
不同程度的厚，生怕遮不住许舒那张密密麻麻的腐肉无法再生的右脸。
生怕丢了他们向家的人。
许舒在梦中哭得实在太厉害，最后醒来时都带着眼泪。
“娘在！娘在！”司氏抱着她道。
-----------------
二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傅大人，刚升了和戎护军，心中得意啊！！”文晋调侃道。
傅斯程的笑惊诧了军士众人，傅斯程在他们印象中一向寡言少语，笑容更是罕见！
“并非升官所致。”傅斯程勾起笑意。
而是他来到了，京城。
她也在京城。
好不容易寻到了她家的盈月商行，但她竟然不在。
傅斯程在商行中等了许久，等到看店铺中的下人以一股奇怪的眼神看他。
他得回去了。
“柳姑娘！我家将军有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柳如梦与祝将军关系匪浅。
好不容易救下柳如梦，后头一个重击。
揍人狂魔竟然想逃，他拎起她，眼神无比冰冷。
“你……”
是她。
终于找到她了。
许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