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围越多,许舒到处乞讨,也累了。
坐在地上,手放在梨花桌面。
时不时有路人给她几个银两,许舒那张疲惫不堪的脸立马转变成春风满面:
“多谢多谢大哥!
感恩大姐!祝你家庭和睦!”
秦泽铮铮的看向那张充满匪气的脸,微微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究竟受了何刺激?
还是说她在家中的境地可怜到需要她做到这地步?
秦泽感慨摇摇头,想到他从小的经历。
若许舒是个男子,以她才智,应当也是个豪杰英雄。
没准还能与许舒成为患难之交,可惜,危难时刻来临,男女的责任和分工仍是不同的。
没一会儿,三个铁盆都铺满了碎银。
许舒掂量着碎银,咣当咣当的,放在耳边,声音清脆。
她咯咯笑着。
“逆子!赶紧给我回家!”
许长树气急败坏的声音,传透翠华街。
可许舒歪了歪脑袋,不为所动。
许长树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女儿的衣袖往外拽。
许舒护着自己的衣袖,两人拉扯之下,那衣袖竟然撕裂开来。
“放手。”
一道浑厚凛然的声音从后头传出,让路人忍不住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许长树看了一眼,那是方才自己在盈月商行接待的客人。
“贵客您误会了,我在处理自己的家事。
玉佩的事没问题,回头我帮你改好。”
傅斯程面不改色,语气冰冷:
“放开你的手。”
话音刚落,四周团团围着锦衣卫。
锦衣卫身穿红色锦袍,袍身的金丝,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们队列整齐划一,面容冷峻,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这种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许舒探出个头,定睛一瞧,吓一大跳。
锦衣卫何时变得这般冷峻!
大瀛锦衣卫只需要在金吾卫待够三年,就能通过考核任职锦衣卫。
金吾卫里全是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哥,别说武力,那体力爬个山都搭上半条命!
因此锦衣卫大多也好不到哪去,短短时间,怎么散发着军士肃杀之风?
跟某人一模一样。
刚想到这,即刻就撞进了傅斯程闪着寒光的眼眸:
“将,将军。”
这嘴,不知为何,一遇到傅斯程就开始结巴!
许长树腆着笑脸道:“原来是大将军!她是我的女儿,我在处理家事,将军切莫误会。”
傅斯程身材高大,五官立体,眸光凛冽,只一瞥便让人心生惶恐,不自觉低下头去。
“许家姨娘贪图向家彩礼,可有此事?”
许长树腿一软,脑子想否认,但身体一看到傅斯程就乖乖说出实话:
“是……”
傅斯程语气更冷了:“向家婚事乃皇上钦定,嘉贵妃心善,不忍有情人款别落泪。
可你家竟敢贪下向家彩礼!”
许长树扑通跪在地上,“将军息怒!”
这副场面看的许舒连连咂舌,果然所有人都怕傅斯程。
许长树求饶的场面莫名地爽,怎么肥事。
“按我大瀛律法,爹娘欠债,应当由子女还债。
你家中姨娘无所出?”
“将军!许家姨娘有三个子女!”
傅斯程转过身面向百姓:
“彩礼迟迟不还,有侵犯圣意之嫌!
现今本将军查封许家盈月商行,充公,我会如实禀明圣上!”
百姓们大眼瞪小眼,充公?
向家和许家都得不到钱?
也不知道这个威风将军会不会禀报圣上,万一他独自捞了商行这块肥肉呢?
许长树泪涕交加,“将军,行行好!商行是我的老命根!”
傅斯程冷冷看他,挪步走向前,腰间挂着的佩剑剑鞘光滑锋利,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刮出一道血口子来。
他靠近许长树耳边,悄声说了一两句话。
只见许长树脸色铁青到苍白,终于瘫软无力倒在地上。
直到看不见傅斯程的背影,百姓们才松了一口气一般重新敢开口说话。
“定远大将军可真吓人!”
“许家商行就这么没了!活该!做恶事遇到了阎罗王,给收了!”
“只是可怜了嫡女嫡子,没做错事,还得受委屈。”
“投胎也是门技术活!摊上这样的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舒擦了擦含泪的眼角,带着两个丫鬟钻进人群溜走了。
鞋底抹油,先走一步。
许长树也想走,可周围的人围着他。
用地上的烂果子烂树叶扔在他身上,甚至有人用唾沫吐给他。
“这种人渣!口水淹死他!”
“虎毒不食子,没见过这么欺负自己女儿的!”
“本来早起要干农活就烦,看见你更烦!”
就这样,百姓日常生活中多少会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但这些不如意今天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许长树在这美好的一天接受了几十人的洗礼。
“恩人!”
许舒跑过去,喊道。
傅斯程的眸光依旧很冷,她看了一眼就低下头。
“恩人!多谢你今日出头为我伸张,来日若有我的用处,小女愿出一份力!”
这样说的话,傅斯程就察觉不出来她的刻意接近。
“你想多了,今日出手,只因皇恩浩荡,本将军看不得皇恩受到侵犯罢了。”
傅斯程退后一步,嗓音寒冷彻骨,音量大到周围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许舒心里跟石头堵住似的。
他就这么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
这么讨厌自己?
思绪还在外面乱飘,傅斯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
“你不记得我?”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
傅斯程认出她揍的他!
也是,堂堂大将军,光天白日之下叫人揍出血来,是谁都会记忆犹新吧!
尤其是对加害者的脸!
许舒:“小女子只在那日将军凯旋归来游街时看到过您!
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一看是大英雄!”
“罢了。”傅斯程扭头就走。
许舒看他一点搭话的欲望都没有,便知自己的靠近告吹了。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不喜欢和自己靠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了。
就怪自己那一棍子。
但他!一点大丈夫的风度都没有!
她内心如此蛐蛐着,可傅斯程竟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舒立马换了个表情,端庄大气温婉大方。
瞧瞧这男的,一百个心眼子全用她身上了!
“姑娘,那不是游街的大将军!?”
小墩看着那伟岸的背影,眼睛里都是爱心泡泡。
小芊不解道:“为何大将军要出手帮我们?
他与我们无亲无故,又不认识。”
许舒支支吾吾:“也,也,也不能说不认识吧,有过一面之缘。”
虽然是孽缘,但总归是见过面的。
只是,今世闹得这般,日后她如前世一样遇到了危险,他还会因美色而救自己吗?
不会了。
许舒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方才正眼都懒得瞧自己。
这头许舒仍在怅然,那头许长树惨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姐,我们要救救老爷吗?”
“不救。”许舒语气冰冷。
只是被唾沫淹,比起失去亲人,成为土匪,许长树要受的苦还远着。
裴姨娘从大牢出来,重见天日,跌跌撞撞回到许家。
女儿许盼哭着抱住了她:
“娘亲你总算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我们过得好苦!”
裴姨娘大口喘着气,她的肤色比之前黑了不少。
大牢中没有衣裳给她换洗,她穿的还是两个月前被抓那天的衣衫。
大牢中昏暗潮湿,时不时两个士卒押送惨叫和哀嚎的牢犯在她旁边经过,裴姨娘的肉体和精神备受折磨。
每一个进来大牢的人都要紧紧缩着身子抵御这里的森森阴气,加上牢房味道古怪。常年不见天日,呼进鼻子里的空气都是浑浊的。
裴姨娘的衣服散发着阵阵腐臭味儿。
不一会儿许盼就捏着鼻子皱着眉头:
“娘,你是不是身上受伤了?我闻到了腐肉。”
裴姨娘眼睛恶狠狠的,像一头恶狼,能将路过的人咬下一块肉来。
“盼儿,害我们的人一个也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