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蒋介石在南京调兵遣将,向驻扎在黔北地区的中央红军实行合围夹击之时,毛泽东也在调兵遣将,他将三万红军将士分成三路纵队,越过娄山关后向赤水方向转移,计划北渡长江,与红四方面军会师。毛泽东以彭德怀、杨尚昆的三军团为左纵队,以林彪、聂荣臻、罗炳辉、蔡树藩的一军团和九军团为右纵队,董振堂、李卓然的五军团随后跟进;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直接率领中革军委纵队为中路。
一九三五年一月十九日,毛泽东同干部团一起离开遵义城,走了八十多里山路,晚上在川黔路上的一个小集镇泗渡宿营。次日凌晨时,毛泽东离开泗渡镇,策马继续向北前进。这时夜色迷茫,四野幽暗。越往北行,地势越陡,深壑险谷,难以分辨。那数不清的山峦,如无数蛰伏着的巨兽,狰狞可怖。山路一弯一拐,盘旋而上。出泗渡大约行了十里路,山势越发险峻。朦胧的月色中,群峰环立,如天剑高悬。这就是云贵高原上闻名的天险娄山关。
毛泽东从《读史方舆纪要》上久仰娄山关的盛名,今天来到此处,不免有些兴奋。于是,他勒马立在关上,只见浓雾漫漫,晨光熹微。凛冽的寒风,将他蓬松的长发吹得纷纷扬扬。他紧了紧棉衣,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缓步来到公路最窄处。这时,他发现岩壁下竖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上面刻有“娄山关”三个阴文行书大字,不禁暗暗称奇道:这三个字写得好!遒劲有力,行云流水,此等大手笔才堪与雄关相匹配。他用手抚摸着石碑,温暖的大手顿时消融了碑上凝结着的冰花。站了一会儿,他一步一步慢慢登上关侧的小山。冷风一阵阵从小垭口吹过来,在山野间发出呜呜的鸣声,将崖上干枯的茅草吹得乱舞,乔木的枝桠不断抖动,似在打着寒战。冷风仿佛钻进了毛泽东的肌肤。他不禁感叹道:真是西风烈啊!
此时,遥远的天外传来阵阵雁叫,毛泽东抬头极目远处,依稀可见一群大雁的影子,带着清丽的鸣声从头顶掠过。他伫立在山崖上,纵目远眺,朦胧中见部队在时断时续的军号声中迤逦北进,凄厉悠婉的声声军号,在雾锁云封的群山中咿咿呜呜,幽幽咽咽。他心里陡然涌起了一样凄清凌厉的感情。侧耳细听,前进的部队,马蹄踏着山间小路上的碎石,发出沙沙的清脆声音。空谷传音,这高原的霜晨仿佛鸣奏着一支清脆而雄健的晨曲。毛泽东双手叉腰,借着晓月的清辉,站在山崖上观赏着雄关的风采。毛泽东把目光移到身边高大的梧桐树下,发现一簇簇不知名的小黄花,随着山风的吹拂,好像有节奏地在起舞。毛泽东惊叹这些小黄花顽强的生命力,感叹在早春时节众花未发之时,它却在高原上顶风冒霜先行绽放了,似乎有意要与寒凝大千做无畏的抗争。毛泽东喜欢这种顽强的性格,因为他的经历本身就充满了抗争。此情此景,不禁引发了他的诗情。他临风吟咏道: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
毛泽东正在低吟浅唱之时,警卫员陈昌奉顶着寒风爬上山来了,喊道:毛主席,山上风好大,冷得很,我们快下山吧,军委纵队快走过关了。
毛泽东说:你这小鬼,打断了我的思绪喽!好吧,我们下山。
这时,朱德率军委直属队也健步登上了关口,毛泽东见了,亲切地迎上前去对他说:玉阶兄,你们也来啦?
朱德舒展着两道浓眉微笑地说:润之兄,你已经捷足先登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啊!说着,下马走到毛泽东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崇山峻岭对毛泽东说:润之,你看,娄山关自古称为天险,到此一看,果真名不虚传啦!
毛泽东兴致勃勃地说:在这里摆开战场,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不过,遇上我们的杨成武,这娄山关就无险可守喽!毛泽东想起了不久前杨成武智取娄山关的事情,故而发此感慨。
朱德也笑着说:此关乃兵家必争之地,我军岂能置之不取!
毛泽东望着远方的盘旋小路,深有感触地说:是啊!这里是有名的古战场。据《遵义府志》记载,明朝杨应龙为反抗中央集权统治,在此处排栅挖坑,构筑了十三座木关,企图设险拒守。明廷派蜀将刘庭率人马从间道进兵,攀藤缘壁,迂回关口,终于毁栅入关,大败杨应龙。明兵乘胜直追,直捣杨应龙的老巢海龙囤,迫使杨应龙自缢身亡,从此结束了杨氏在播州七百余年的世袭统治。自明朝中叶以来,有好几次农民起义军在此与朝廷的官兵浴血奋战,每每大败官兵。我记得在清朝初年,由李定国统率的大西军,由北而南,攻下此关,横扫西南。大约在咸丰年间,关北桐梓县城有个叫杨隆喜的人,高举义旗,率领一支农民起义军,一举攻破此关,直捣遵义府。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将领曾广依,也率军夺下此关,同活动在西南的太平军一道奋战,大军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朱德深为毛泽东博览群书、通晓历史而叹服不已。他眯缝着双眼凝视着毛泽东,静静地听着他讲娄山关古战场的故事。
后人有诗赞曰:
娄山关上五更寒,衣单红军朔风餐。 文思泉涌忆秦娥,豪词一阙笑雄关。
这时,大部队已经逶迤下山了。毛泽东与朱德并马而行,沿着蜿蜒的小路,朝关北走去。浓雾已完全消散,太阳的光辉冲破了白色的雾幛,照耀着峻岭崇山,把满山的枫林映得一片火红;地上的银霜在阳光照射下,渐渐化为晶莹的露珠。
毛泽东率领干部团翻越娄山关之后,经桐梓、吼滩一路前进,顺利到达了土城。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七日这天,中央红军左、中、右三路人马,全部到达了赤水河东岸土城一带地区。
土城是赤水河边的一座小场镇,说是小场镇,实际是一个大码头。镇上住有几十户人家。这里是商贾集散之地,川盐常用木船从产地运到镇上,然后由盐商雇用苦力,用尖底敞口喇叭形的背篓,背着盐巴爬坡上坎,穿山越岭,运往黔北一带的县城或场镇销售。
为了防止敌人空袭,毛泽东被安排在土城街上一家绸缎铺后面的一个天然岩洞里。
这个岩洞八九平方米,像一间小屋,比较安全。毛泽东走进岩洞时,感到一阵寒气迎面扑来,岩洞的顶端有的地方还慢慢地沁滴着水珠子。毛泽东微笑着对正在铺床的警卫员陈昌奉说:这里有点像我们韶山的滴水洞嘛!现在的季节住在这里,就是冷了一点。要是在夏天,这可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喽!
毛泽东刚住下,周恩来和刘伯承便急忙朝岩洞走来。
毛泽东见了二人,笑着说:总政委、总参谋长光临寒舍,定有急事相商了。可是这里连个板凳也没有,怠慢之处,请多包涵。来来来,就坐在我的床铺上吧!
周恩来没有心思跟毛泽东打趣,他着急地说:主席,据前方急报,当我军向土城集结的时候,川军前线总指挥潘文华已率十二个旅,分路布防,阻止红军进入川南。其督导师第六旅和独立第四旅由江津、白沙直趋黔北温水,呼应郭勋祺的模范师。
毛泽东说:莫急,莫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说着,他取出地图,铺在床铺上。周恩来和刘伯承同时把眼光注视在土城以北地区。
毛泽东把目光从地图上收起,对周、刘二人说:根据路上我看的地方报纸,当我们向赤水河进军之际,四川的刘湘已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我军被老蒋追赶入川,老蒋趁此机会插足巴蜀。目前刘湘的主力部队,已齐集长江沿岸,企图阻止我军北渡。另据消息说,郭勋祺的模范师已渡过长江,先头部队已进至温水,距我们只有一天多的路程。
刘伯承说:据侦察报告,郭勋祺的先头部队已抢在我军之前,占领了土城外青杠坡一带的高地。
毛泽东心里一惊,说:郭勋祺来得好快呀!看来,情况真有点危急!过了一会儿,他问刘伯承:在土城以东的川军,到底有多少人?
刘伯承说:据侦察报告,约为三个团,六千人。
毛泽东说:他们既是三个团,目前我军除一军团北攻赤水外,主力均集中在土城地区。我们用三、五军团去打他,应该没有问题。用兵谨慎的毛泽东认为在青杠坡歼敌,红军占有地形、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周恩来思考了一下说:川军我们没有较量过,不知三、五军团能否吃掉对方。
毛泽东说:我想川军比王家烈的双枪兵强不了多少,西南的军阀大体都差不多吧!这一点,伯承应该很清楚。
刘伯承说:我离开川军多年,现在川军的实力到底如何,我也说不清楚。
毛泽东对周、刘二人说:红一军团正在奔袭赤水县城途中,不能参战;红九军团,我想让他们担任这一战斗的预备队,只有叫红三、红五军团去打了。
周恩来点了点头,说:谁担任战场指挥呢?
毛泽东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彭德怀喽。伯承,你赶快去五军团,协助董振堂指挥。
却说彭德怀、杨尚昆接到战斗任务后,立即率领红三、红五军团向枫树坝、青杠坡高地上的川军发动了猛烈进攻。战斗一打响,双方胶着在一起。按照以往的经验,彭德怀估计最多四个小时就可以结束战斗。可是激战了大半天,非但没有扩大战果,敌人的反扑却越来越凶猛。彭德怀调来了仅有的两门山炮,对川军主阵地进行轰击,这时,川军也集中优势炮火向红军阵地以压倒式还击。顿时,只见团团火光腾起,怪石凸起的山冈,蒙在一片火海之中……
川军的战斗力远比黔军强大。战斗打响后,他们便分兵三路抢占了东皇一带的韩棚坳、猫猫岩、凤凰嘴、银盆顶等高地,依托有利地形,居高临下拼命阻击。三、五军团的官兵们,被压制在尖子山、石羔嘴、老鸦山、猴子垭一带较低的山头上,在机枪的掩护下仰攻,但战果不佳,红军战士们多次冲锋,都被敌人强大的火力压了下来,激战了三四个小时,红军仅夺得敌人阵地前的一些小山头,但是付出了较大的伤亡。
站在指挥所里的彭德怀见了,怒火中烧。这时,朱德把罗炳辉的九军团全部压了上去,不间断地冲击。这一招产生了一些效果:中午时分,红三军团四师攻占了川军右侧主阵地银盆顶,残敌退到了韩棚坳一带。正当彭德怀准备一鼓作气,指挥部队拿下韩棚坳时,突然从韩棚坳垭口拥出了川军大队人马,数量之多,当以旅为单位计算。川军很快压住了红军的优势,并以强大火力作掩护,组织大部队进行反攻。没过多久,红军就抵敌不住了,银盆顶阵地又被敌人夺了回去。
彭德怀心里很是疑惑,这是川军的预备队吗?不像啊,倒像是大队援军赶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白马山头的毛泽东从望远镜里看到了这一切,他当机立断,命令一军团停止北进,迅速南下增援三军团;同时急命干部团上去增援。干部团团长陈赓接到命令后,率领干部团成员迅速冲了上去,一阵猛打猛冲,夺回了银盆顶阵地,很快改变了被动局势。毛泽东见了,兴奋地说:陈赓真行,可以当军长!
就在陈赓的干部团乘胜追击时,垭口又有川军大队人马突然杀了过来,战场顿时陷入僵持状态。
站在指挥所里的彭德怀见敌人越来越多,红军久攻不下,心里急得直冒火,他抓着头上的帽子一摔,光着头冲出指挥所,顺着山梁,一口气跑到了距敌人不足一百米的阵地上,大声对正注视着战场的陈赓说:陈赓,怎么样?
陈赓扭头见是彭德怀,面露难色地说:军团长,碰上了扎手的家伙!敌人越来越多。
彭德怀说:你们能不能挺住?
陈赓说:很难,我们干部团已经伤亡一百多人。更要命的是敌人越打越多,我看他们不止三个团。
彭德怀说:我也这么想,是不是情报有误?
陈赓说:可能是的,不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敌人又发动了新的攻击了。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武器精良,黑压压的人群边开枪,边叫喊着朝彭德怀的阵地前冲击。看着一个个红军指战员倒下去,彭德怀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从一名战士手中夺过机枪就要往前冲。陈赓见了,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说:军团长,还不是你玩命的时候!说着从彭德怀手中夺下了机枪。
彭德怀气得骂道:狗日的刘湘,怎么一下子调来这么多人!
下午四时,从赤水城方向调回的一军团二师也投入了战斗,但川军源源不断地在增多,战况对红军越来越不利……
在这危急关头,早已按捺不住的朱德总司令要求上火线指挥,毛泽东连抽了几支烟没有答应。朱德急了,把帽子一摘,说:得,老伙计,不要光考虑我个人安全,只要红军能胜利,区区一个朱德何惜!敌人的枪打不中朱德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毛泽东只好默默地点点头,他清楚总司令这时候亲临火线意味着什么。
朱德从白马山军委指挥部赶到了彭德怀的指挥部,他一见到彭德怀便问道:老彭,你发现敌人是不是越打越多?
彭德怀忧心如焚地说:我们可能是在打糊涂仗,敌人远不止三个团啊!
朱德说:是吗?如果是这样,就不能再打了,我来看看。说着,他拿起望远镜,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战场情况。看了半天后,他认为彭德怀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对随行的作战参谋说:你快去报告毛主席和周总政委,这仗不好打,我的意见是马上撤退。
作战参谋转身离去,不大一会儿回来了,对朱德说:报告总司令,毛主席和周总政委说了,一切由总司令决定。
朱德毫不犹豫地说:老彭,通知各部队马上撤退,告诉他们,撤退时注意警戒,不要让敌人钻了空子。说罢,朱德又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敌情。
快到黄昏的时候,红军各部相继撤出了前沿阵地。
彭德怀在撤下来的部队中巡视了一遍后,同杨尚昆一起朝军委总部走去,他们脸上挂满了苦恼和不安……
此时,毛泽东发现眼前的川军越来越多,再打下去只能增加红军官兵的伤亡。于是他对朱德和周恩来说:看来我们必须迅速采取应变措施,改变先机占领赤水,北渡长江会合红四方面军的战略计划。根据目前的敌情,原定由赤水北上,从泸州、宜宾之间北渡长江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必须迅速撤出战斗,从土城西渡赤水河,沿叙永等地北上,寻机从宜宾以西地区北渡金沙江。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甩掉川军,不能再在土城地域恋战了,要抢在川军援兵向土城奔集之前,火速在土城一带抢渡赤水河,寻求新的进军路线。
朱、周二人同意了毛泽东提出的战略方案。周恩来心情十分沉重地说:要甩开眼前之敌,西渡赤水,当务之急必须在天亮之前架好浮桥。说罢,他对身边的作战参谋道:你赶快去通知工兵营,迅速架桥。
周恩来担心浮桥不能及时搭好,作战参谋走后不久,他对毛泽东说:我到河边去看看。他走到土城小街上时,正巧碰到了工兵营长。他对工兵营长说:你赶快在镇上搜集木材、门板、棕绳、铁丝等材料,务必在今夜架好一座浮桥,因为这关系到整个中央红军的命运。
工兵营长说:请周副主席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周恩来握着工兵营长的手说:今天晚上要特别辛苦你们了,相信你们能完成任务。
布置完任务后,周恩来拖着疲惫的身子,沿着赤水河边的小路,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土城镇头的总司令部驻地。这时,天色已很晚了。他顾不得休息,借着马灯翻阅着各军团发来的电报。看着看着,他发现敌情与中革军委掌握的情况有很大出入。原来青杠坡一带的川军,并非只有三个团,而是六个团,一万二千多兵力,装备远胜于黔军。看来中央情报局掌握的敌情有误,难怪彭德怀在青杠坡打得那样艰难。周恩来本来心情就很沉重,这时压力更大了。如果中央红军不能赶在川军云集赤水之前,火速西渡赤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周恩来更着急了。他放下文件,带着吕参谋,跌跌撞撞又返回到了赤水河边。因为今晚所搭的浮桥,关系到明天数万红军的生命。
借着马灯的亮光,周恩来见浮桥已经架到了河中间,工兵营的战士们正在河中心与汹涌的风浪搏斗……
望着战士们不顾饥饿,不顾寒冷,周恩来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激动,精神为之一振。他忘记了自己的疲劳,挽起衣袖,咬紧牙关和战士们一起搬运木料。
这时,工兵营长看到了周恩来,他不好意思地说:周副主席,你这是干什么?不相信我们工兵营是吗?
周恩来说:同甘共苦嘛!
工兵营长说:周副主席,你回去休息吧,总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处理。明天早晨要是搭不好浮桥,我们工兵营战士们就跳进赤水河自尽算了!
正在这时,警卫员范金标赶来报告:周副主席,毛主席有事找你,请你到他那里去一下。
周恩来说:知道了。走,你前面带路。
周恩来穿过夜色沉沉的小镇,来到了毛泽东的住处。一进门,他见毛泽东在低凹的石壁下独步沉思。周恩来叫了一声:主席,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毛泽东回过头来,心情沉重地说:恩来,刚才情报局的侦察参谋送来几份材料,说盘踞在青杠坡一带的川军,并非只有三个团,这说明昨天我们侦察的敌情有问题。究竟有多少川军,目前尚在了解之中,据说是六个团,一万多人马。
周恩来暗暗一惊,心想毛泽东现在所说的情况与自己所获得的敌情不谋而合,看来是这么回事了。他寻思了一下说:目前,我军的处境极为不利。浮桥必须赶在明日拂晓前架好,这关系着几万人的命运。不然,我军将背水作战,进退维谷!
毛泽东说:对,浮桥一定要在今晚架好。现在浮桥架得怎么样了?
周恩来接着说:工兵营正在拼力架桥,还没有成功。眼下,架桥的事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毛泽东说:刚才,彭德怀、杨尚昆来过,说土城之战没有打好,请中革军委处分。我已告诉他二人,土城失利,责任不在他们,而是我们对敌情没有深入了解。土城失利,责任在军委。
周恩来说:老彭这个人,性情耿直,责任心强,真是个好同志!等碰到他时,我会安慰他的。
毛泽东接着说:为了不贻误时机,迅速西渡赤水,陈云同志已安排好了伤员的善后工作,将伤员留在土城附近的村庄养伤。另外,我建议扔掉一些坛坛罐罐,轻装上阵。就说那两门山炮吧,我早就提出了要扔,李德他们就是舍不得,结果费人费力,影响行军速度,真是得不偿失啊!这次干脆些,一把推到河里去吧!再不就拆开埋起来,做个了断。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不要多带了,过去那种大搬家式的行军,不能再演了。
周恩来赞同地说:现在情况危急,是应该轻装上阵,我同意轻装。顿了顿,接着说:野战军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必须在明天早晨渡过河去,甩掉川军。河上的浮桥能否在今夜搭好,是个关键,我想再去看看。
毛泽东看着周恩来疲倦的脸色,关心地说:恩来,你身体吃得消吗?
周恩来说:吃得消得干,吃不消也得干,请不要为我担心,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毛泽东说:好,架桥的事就拜托你负责,我考虑一下过河的路线后,再找你和朱老总商量。
周恩来点了点头,带着吕参谋第三次来到了赤水河边。此时,浮桥已经架到河对岸了。周恩来见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白天,周恩来与毛泽东、朱德一起参与了土城大战的指挥;夜晚,又几次奔赴赤水河边督促架设浮桥,一天一夜,周恩来没有吃一点东西。这时范金标提着饭盒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气喘喘地说:周副主席,我到处找你,总算找到了,快吃饭吧,不然你会饿坏的!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周恩来现在觉得自己实在是太饿了,正准备上前去接饭盒时,范金标不小心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饭盒子摔在地上,饭撒了一地。范金标站起来,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含着眼泪说:周副主席,你一天没有吃东西,好不容易给你弄点饭,不小心给泼了,这都怪我!
周恩来笑了笑说:饭弄泼了不要紧,我看你摔得不轻,让我看看。说着,他弯下身子,借着灯光去看范金标的脚。
范金标忙按住流血的膝盖说:没有什么,好着啦!
周恩来说:你看,都流血了,别忘了回去包扎一下!顺便到伙房看看,还剩有什么东西,替我弄点来,我正饿得慌哩。
范金标擦着眼泪说:来的时候,我看见总部伙房的锅里,还有一点锅巴。
周恩来说:好!好!你再辛苦一趟,去给我拿来!
这时,东边天已经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周恩来站在河边大声对工兵营的战士们说:同志们,辛苦了!我代表中革军委感谢你们!说着,他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诗曰:
土城失利折雄兵,不怨天来不怨人。 知己知彼胜券握,古来用兵尚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