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工兵营经过一夜的艰苦奋战,天亮之前终于在离土城西南不远的赤水河上架起了一座浮桥。
赤水河,是黔北的三大水系之一,源出云南镇雄,经贵州赤水到四川合流汇入长江,全长四百二十公里,蜿蜒曲折,水流湍急。土城一带河面宽约二百米。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九日拂晓时,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商议决定,中央红军除用少数兵力阻击敌人外,主力分三路纵队从猿猴场、土城上、下游三个渡河点西渡赤水河。红一、红九军团和中央纵队一部为右纵队,由林彪指挥,向古蔺以南地区前进;中央纵队大部和红三军团五师为中路,取道角子头、三角塘向头场坝前进;红五军团和红三军团大部为左纵队,由彭德怀指挥,取道头场坝向太平渡前进。
渡河之前,陈云根据军委命令,将毛泽东建议抛弃的两门山炮,以及一些笨重物资都沉入了赤水河中,使红军官兵们彻底解脱了西征以来搬家式行军的苦恼。
渡过赤水河不久,林彪率领的右纵队根据军委指示,改向叙永、古蔺间的两河镇方向急进,中央纵队与彭德怀率领的左纵队会合,向扎西地区急进。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总算摆脱了敌人围追的困境。
却说土城一战,红军伤亡不轻。虽然有相当一部分伤员被寄放在土城一带,但对于一些重要伤员,军委命令,无论如何不能寄放。
在离开土城的最后时刻,干部休养连连长侯政和指导员李坚真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商议决定寄放一名伤势严重的伤员。尽管董必武曾再三吩咐,这名伤员不能寄放在老百姓家里,可他们从连队的整体情况考虑,还是将他留了下来。此时,老百姓都已经逃进山里去了,侯政只好把这个昏迷不醒的伤员,连同几十块银元,放在一间空荡荡的民房里,然后急匆匆地去追赶部队。
董必武知道后,非常生气,他把侯政和李坚真叫来,严厉批评道:你二人真是胡闹。你们知道寄放的重伤员是干什么的?他是军委机要科的负责人。机要科是掌管军事秘密的部门,如果这名伤员在老百姓家里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那将不是一个连队的问题,而是全军的部署以及数万红军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侯政和李坚真这才明白,他们犯了一个大错误。侯政忙问道:那名伤员已留在后面了,现在怎么办?
董必武斩钉截铁地说:怎么办?周副主席已发布命令,命你们立即回去把这名伤员找回来。
侯政答应一声,立即带领李坚真、邓六金等人不顾遇敌的危险,原路返回寻找伤员。苍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硬是把这名伤员抬了回来。
从土城到扎西的路上,时有敌人围追堵截。干部休养连的女人们一路奔波劳顿。一天,大家刚刚停下来准备稍事休息,突然,一小股敌人又追上来了。李坚真马上组织大家阻击敌人,掩护伤病员撤退。
在前面村口焦急等候的中央组织部部长李维汉,见大家撤出来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当他巡视伤员的时候,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问李坚真道:报务员怎么不见了?
李坚真这才发现电台的报务员不见了。是受伤了,还是没有撤出来,李坚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维汉。
刚才看到女人们狼狈辛苦而生怜惜的李维汉,此时怒发冲冠。他大声命令道:李坚真,你马上带一个连打回去,一定要把这名报务员抢回来!否则,泄露了军事机密,我要你负责。
李坚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哪里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只见她从腰间拔出手枪,带着几名战友,杀回重围,几经战斗,总算把报务员救了出来。回来的路上,她怕再出意外,亲自背着受伤的报务员,不知跑了多少里路,直到甩掉敌人,才换另外的战友把报务员背回队伍中。
这天,毛泽东、周恩来在山道上并马而行。昨天晚上,毛泽东为红军渡过赤水后的去向问题想了半宿,觉得红军应向敌人兵力薄弱的地方转移。于是对周恩来说:恩来呀,现在我们必须放弃北进计划。应沿川、黔、滇三省交界的、敌人军事力量最差的边区进军。
周恩来思考了一会儿说:形势所迫,也只能这样了。近两天来,政治局的一些同志思想有些波动,他们认为土城战斗没有打好,背后在议论纷纷。
毛泽东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没听说过世界上有常胜将军。毛泽东心里明白,这些议论是冲着他来的。
周恩来懂得用兵之道,他没有再往下说了,策马向前奔去。
此时,张闻天手扶竹杖,一溜一滑地走在川南的山路上。他的双脚全是泥水,泥浆盖过了双膝,上身有的地方也被泥水弄脏,一看便知他曾经在泥地上跌倒过。他一边走一边思考,毛泽东指挥的土城一仗,没有打好,毛泽东重新出山,可谓出师不利。由此看来,毛泽东所主张的北渡长江计划有点冒险。这个计划虽然是聂荣臻、刘伯承二人提出来的,但竭力赞同的是毛泽东。在通道会议上,毛泽东主张红军西进,然后寻机北进,与红四方面军会合,开辟新的根据地。要渡过长江,必先渡过赤水;要渡赤水,必先打败驻守在土城的川军。没想到在土城碰了一个钉子,这是没有料到的。这对新上台协助周恩来指挥全军的毛泽东来说,难免不遭到闲言碎语。这几天,部队上上下下的情绪很大,牢骚怪话,时有所闻。一想起这些,张闻天就忧虑不安。
其实,张闻天最感忧虑的事,是党中央的组织问题没有很好解决。秦邦宪自遵义会议遭到与会的多数同志批评后,他已成为中央一个实际没有负责的领导者,或者说是一个虚有其名的第一把手。对于眼前的局势,中央本应召开一次临时会议,研究新情况新问题,使中革军委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行动计划来。但由于秦邦宪的思想还没有彻底转变,对过去的错误还缺乏正确的认识;也可能有畏难情绪,或者对眼前的局势不甚了解,根本不想管事了。像这样下去,必将群龙无首。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红军何去何从就不好办了。张闻天觉得这是个大问题,应尽快找周恩来和毛泽东商量一下。
中央红军沿着川、黔边境的白沙、马蹄滩、海螺堡,一路翻山越岭,坎坷行军,饱经雨雪之苦,二月初转移到了叙永县的石厢子。稍事休息后,经石厢子进入云南,到了石里。此地有座白沙岩,正在川滇接壤处。
毛泽东拄着竹杖站在白沙岩下,发现石壁上刻有一首诗:
悬壁陡岭白沙岩,降洞无涯小径开。 仿佛桃人避难处,时逢渔父问津来。
毛泽东读完诗后,觉得诗没有什么韵味,便摇头离开,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前走去。此时他的心情有些烦恼。周恩来说政治局有的同志对土城一仗失败,意见很大。但毛泽东心里有些不服气,他觉得渡江北上入川的战略计划没有错,主要是敌情掌握不准。世上没有常胜将军,打一次败仗也不值得大惊小怪,问题是怎样迅速使部队由被动变为主动。土城战斗郭勋祺、潘文华同样损失惨重,不过没有把川军打垮而已,不能认为完全是个败仗嘛!
毛泽东一边思索,一边行走。一路上只见雾气环山,云锁深谷,凌空而下,极为壮观。发源于贵州毕节的渭河与发源于云南镇雄的赤水河挣开莽莽群峰,从千峰万壑中奔突而来,在云、贵、川三省交界的山峡中回荡。见此雄险景色,毛泽东一扫刚才的郁闷,心情变得兴奋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军委制定的行军路线,说今天要从两条河流交汇的鸡鸣三省的地方经过,指的大概就是这个地方吧?真是鸡鸣群山起舞,数川归复东流!毛泽东走到山坡之上时停住了脚步,他双手叉腰,尽情地欣赏着大自然的雄奇景观……
陈昌奉见毛泽东久久不忍离去,一旁提醒道:主席,部队都过去半天了,再不走,我们就掉队啦!
毛泽东恋恋不舍地望着河岸巍巍的群峰说:好,我们走吧!
穿过河边一条条仄径的山道,快到傍晚的时候,毛泽东来到了水田寨。
水田寨位于川黔之间,状如鸡嘴。由花房子、高坎、芭蕉湾、楼上四个小村寨组成,方圆三百米左右,中间有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街。
张闻天的住处与毛泽东的住处,相隔一道田埂,来往十分方便。张闻天刚住下之后,顾不得休息,便来到了毛泽东住的小屋。一进门,就开门见山地说:老毛,从遵义出发,我就在想一个问题,秦邦宪再继续领导下去,怕是没有人服了,我看是不是再选出新的中央领导人。
毛泽东看了张闻天一眼,没有回应。其实,近几天来他也想过这事儿。
张闻天看着毛泽东在房中踱来踱去,知道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毛泽东停了下来,对张闻天说:这是一件大事,我想去找周恩来商量商量,听听他的意见。你看如何?
张闻天说:好。如果恩来同意,我们应尽早将这件事定下来。
张闻天走后,毛泽东立即来到总部驻地,找到了周恩来,将张闻天的意见跟他说了一遍。
周恩来听后,思考了一下说:张闻天的意见是对的,遵义会议后,秦邦宪再继续领导下去,是有困难的!
毛泽东用商量的口气问道:那么,谁来接替秦邦宪呢?
周恩来凝视着毛泽东说:依我看,由你来接替比较合适!
毛泽东脸色凝重地说:不行!这个时候,还是张闻天同志合适。
周恩来有些不解:为什么?我觉得你最合适。
毛泽东说:张闻天在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前,对秦邦宪、李德的军事指挥,提出过严厉的批评。在会上,他所做的反对错误军事路线的报告,大家对他的反响很好。他有政治头脑,有理论水平,有能力,有地位,又能团结人,这第一把交椅的位置,理应让他来坐。我嘛,戎马出身,一介草民,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喽!
周恩来见毛泽东语气很诚恳,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劝他担任中央主要领导。
毛泽东似乎看出了周恩来的心思,接着说:恩来,我不是借故推辞,就我目前的处境,不宜担任中央主要负责人,理由嘛有两点:第一,土城失败,是我指挥失误,责任不能推到彭德怀同志身上。如果我现在接替秦邦宪,红军将领们可能难以接受;第二,我认为张闻天接替秦邦宪是比较合适的。他虽然不满意秦邦宪,他们毕竟是从莫斯科回来的,他负责中央工作,有利于团结从莫斯科回来的同志,共产国际那里也好交代。
周恩来凝视着毛泽东,觉得他的分析很是精辟透彻,于是点了点头说:好吧,听你的,就让张闻天接替秦邦宪好了,我马上去找秦邦宪谈谈。
毛泽东拦住周恩来说:不要忙着走,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周恩来问:什么事?
毛泽东说:恩来,目前中央野战军的行动去向,你考虑过没有?
周恩来望着毛泽东说:是否让部队集中于长宁以南地区,先休整一下再说,指战员们实在是太辛苦了!
毛泽东点了点头,说:对,我完全赞同你的这个意见。不过我建议,休整期间,可派人对金沙江进行侦察,掌握那里的情况。
周恩来听毛泽东提出侦察金沙江,眼睛一亮,因为他也曾思考过侦察金沙江的问题,于是说:好的,我马上叫侦察连前去侦察,先把情况摸清楚。
毛泽东离去之后,周恩来提着马灯来到秦邦宪住的地方。秦邦宪正准备睡觉,见周恩来进来,不知所为何事,便问道:恩来,有事吗?
周恩来吹熄手中的马灯,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慢慢谈。
秦邦宪请周恩来坐下。周恩来在一条板凳上坐下后,目光情不自禁地停留在窗下那对铁皮公文箱上面。秦邦宪发现周恩来的这一举动后,心中似乎明白了他深夜到此的目的。
周恩来用缓和的语气说:遵义出来,土城一仗没有打好,几个军团负责人有些意见,政治局的同志对此也有不同的看法,这你是知道的。我嘛,当然要负主要责任。中央的领导没有解决好,大家认为也有关系……
秦邦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没有等周恩来把话说完,便打断他说:恩来,你不要有什么顾忌,遵义会议后,我已经想通了,俗话说,“能者上,庸者下”,以我的能力,无力挑起中央主要领导这个担子,我今天就交权。党中央的大印、文件、政治局开会的记录,全在箱子里面。
周恩来见秦邦宪如此爽快利落,深明大义,心里有些感动。于是,他宽慰秦邦宪道:你领导的这几年,还是有成绩的,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大家不是肯定四中全会以来的路线是对的吗?问题主要是出在军事策略方面,这个问题,我也有责任嘛,可能比你还严重。
秦邦宪苦笑了一下说:半月前,我的确思想有些不通,现在想通了,我知道,我再领导下去,没有人再听我的了。稍顿片刻,他问道:谁来接替我?
周恩来说:几个政治局常委碰了一下头,叫张闻天接替你。
秦邦宪说:好,明天我叫小康把公文箱送过去。
周恩来说:野战军政治部的工作,稼祥同志有病,没有人管,你管一下好吗?
秦邦宪说:可以,今后有事,尽管分配给我干。
一九三五年二月五日这天早晨,秦邦宪便叫他的警卫员康念祥把象征党中央权力的两口铁皮公文箱,送到了张闻天的手中。从此,结束了秦邦宪自一九三一年九月起,三年零四个月的中央总负责地位,而由张闻天取而代之。张闻天接过铁皮公文箱后,算是走马上任了。在长征时期那个特殊的年代,政治交替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下达文件,没有交接仪式,没有召开什么隆重的大会。就这样,张闻天出任了中共中央的主要负责人。
张闻天接替中共中央主要负责人位置之后,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这也难怪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今在其位,他当然要谋其政了,不然就有负大家的重托了。当前,他考虑的第一件事情是野战军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想来想去,没有想到一个令他满意的方案。
当中央纵队进驻大河滩后,张闻天决定召开一次政治局会议,研究一下目前野战军的战略方针。顺便将他起草的遵义政治局会议的决议,在会议上通过一下。
这天,他将毛泽东、周恩来、秦邦宪、朱德、陈云等人通知到他住的小屋里开会。
大家到齐后,毛泽东笑着对张闻天说:老张,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天你把我们找来,是看你烧第一把火吧?
张闻天笑了笑说:你们抬我出来,是看得起我,我只好勉为其难啦!今后还得依靠大家,我一定充分发扬民主,按大家的意见办事,我不过起个会议召集人的作用,智慧还得靠大家出啊!
毛泽东、周恩来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张闻天单刀直入地说:今天的会议讨论两件事,首先,请大家看看我起草的遵义政治局会议的决议,通过一下;其次是研究野战军下一步的行动方针。说完,把一大叠稿子递给了周恩来。
周恩来以很快的速度看完稿子后,交给了毛泽东。毛泽东大致浏览了一下后,递给了朱德……几个政治局成员分头将张闻天起草的决议看了一遍,都没有提什么意见。这时,毛泽东笑着对大家说:张闻天同志把我在遵义会议上的发言,几乎全写进去了,经过他的笔下生花,我们那些想法一下子系统了起来。有些问题,我当时只是提了出来,缺乏深刻的认识,经过张秀才一发挥,思路更清晰了。看来,让老张起草这个决议是正确的。
周恩来说:那是当然,哪个不知道张闻天同志是我党有名的笔杆子!
张闻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不过是将大家的发言做了一个条理化的汇总,写的都是大家的东西,原汁原味。如果没有意见,就算通过了。
毛泽东说:这个决议很重要,应该及时向营以上的干部传达。不光是我们知道,还应让红军广大指战员知道,达到全军上下思想的高度一致。这样,我们才能有效地指挥全党、全军。
周恩来说:泽东的话很有道理,我们应该采纳。
张闻天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现在讨论第二个问题,研究目前中央红军行动方针。我认为我们不能老在川滇边迂回徘徊,如果要改变原定的北渡长江的计划,应该向何处进军?请大家发表一下意见。
朱德说:我们在土城遭遇了刘湘的川军,这块硬骨头有点难啃。如果还按原定计划渡江,势必还要与川军作战。我想不如放弃这个计划,改在川滇边建立根据地,开展游击战争。
周恩来接着说:我也这么考虑,即使付出很大代价,战胜了川军,但长江天堑也难飞越。张国焘、徐向前的部队,如果不能及时来接应我们,那就更麻烦了。
陈云接着说:我同意恩来的看法,目前我们应该改变行动计划,就目前形势看,要渡江的确有困难。
毛泽东接着说:诸位言之有理,现在我们还没有与张国焘联系上,不知四方面军策应的情况如何。而刘湘为防止我们入川,肯定会拼命堵截,土城一战,就可看出他们抵抗我军入川的决心。土城战役,对敌对我,判断都有失误,因此吃了亏。尽管川军伤亡也不小,但他们的兵力雄厚,基数大,补充又快,所以吃亏的还是我们。这是个十分沉痛的教训。走出遵义以后,首战失利,我有责任。
尽管打土城是毛泽东直接指挥的,周恩来觉得自己的责任更大,于是真诚地说:我作为军事决策上的最后决定者,应该负主要责任。
朱德也说话了:若论责任,我这个总司令也跑不了……
毛泽东打断了朱德的话,风趣地说:别争了,责任还是由我负最合适!
张闻天打断毛泽东的话说:现在不是讨论土城战役得失的问题,主要是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针。
毛泽东说: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我看来,野战军应立即摆脱川军追击,向扎西集中。因为原定的渡江计划已不可能实现了,应该暂时放弃。那么,野战军应该以战斗的胜利来开展新的局面,并争取由黔西向东发展。
周恩来说:如果是这样,一、三军团应赶快向扎西靠近。最适当的位置应在长宁通往扎西道口及扎西西北,以便迅速集中,便于机动。左纵队五军团也要向扎西及附近靠拢。九军团一部和军委纵队的二、三梯队到达扎西后,要派出侦察部队前进到麻园、大落脚、雨河、两路口向镇雄方面侦察敌情,以保证我军在这一带活动。
毛泽东说:恩来说得很具体,看来已经有所安排,我同意这么部署。
张闻天说:陈云同志有什么看法?陈云摇了摇头,没有意见。
张闻天接着说:看来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根据目前敌情,我们暂时不宜北渡长江,都赞成把这个计划放弃,改变一下作战方针。
周恩来说:对,中央红军转移到扎西地区后,再坐下来,好好研究一下行动计划,让部队有一个新的转机。
张闻天最后总结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吧,请恩来根据大家的意见,草拟一道军委命令,立即下达给各军团,遵照执行。
次日清晨,毛泽东随干部团从大河滩出发,向扎西前进。这一天,他马不停蹄,疾行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大约走了六七十里路,便到达了扎西镇。
在扎西镇集结后,中央的几个领导人与总司令部都住在镇北的江西庙小学里。毛泽东与张闻天,分别安排在会馆后面的两间小屋里。
这天晚上,毛泽东翻来覆去睡不好觉,心里总在思考着中央红军的战略战术问题。在他看来,张闻天虽然接替了秦邦宪的职务,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但野战军目前尚未彻底摆脱困境,特别是转移到这三省边界后,这个地区山高岭大,穷山恶水,更加难以活动;加之川滇军阀,虎视眈眈,东截西堵,生存困难。眼前,制订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应是头等大事。此外,二十多天前召开的政治局会议,由于部队从遵义出来后,一直是急行军,会议精神还没有时间向营以上干部传达。要想让部队真正有所转机,必须让干部们明白过去党中央在战略战术方面所犯的错误,今后不再重蹈覆辙。看来,即将在扎西召开的会议,必须把遵义会议精神向大家传达。这件事,明天得找张闻天说说。想到这里,毛泽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毛泽东就起床了,他打开房门时,正好碰到张闻天也推开了房门。毛泽东打趣地说:老张,这么巧,你也起床了?
张闻天说:心里有事,睡不好觉,索性起床算了。
毛泽东笑着问:你该不是为了即将召开的会议而操心吧?
张闻天说:算你猜对了。
毛泽东走进张闻天的房中,还没有坐下,张闻天就说:老毛,在扎西,政治局的同志应该坐下来,认真研究一下日后的行动计划。
毛泽东在张闻天的对面坐下后说:是的,老张,你首先应该将遵义政治局会议精神,向干部们做一次传达,让大家对过去军事策略有个明确的认识,特别是要改变过去那种打阵地战的思想。今后主要是打游击战,或是带游击性的运动战。不把这个弯转过来,部队就不可能摆脱敌人,就不能打胜仗,也就说不上战略转移的胜利。现在,你既然已在中央负起责任,就应该代表党中央,向广大干部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张闻天说:如果让我传达,得认真准备一下。
毛泽东说:不必准备了,你是理论家,遵义会议决议又是由你起草的,情况都熟悉。我看,今天就通知开会。
张闻天说:那我马上去找恩来同志商量一下。
毛泽东说:好。
这天上午,中央政治局会议在扎西镇江西会馆召开。会议由张闻天主持。
会议开始后,毛泽东首先发言,他说:根据曾希圣同志提供的情报,综合目前敌情判断,四川的追兵几乎全部向西;滇军则拼力阻止我们进入云南;薛岳的部队为了与红军保持一定距离,追击的行动并不迅速。看来,前天在大河滩决定的暂时放弃北渡长江的计划是对的。目前野战军应摆脱川、滇敌军以及薛岳部的威胁,趁隙向赤水河以东发展,与处在孤立无援的王家烈部和周浑元部作战。
周恩来说:我同意泽东同志的看法。同时,我建议留下一支部队组建川南游击队,机动地牵制敌人。
毛泽东说:恩来的建议很好。这里我还要提个建议,为了迷惑敌人,我们可以派一个团北进古蔺,大造打过长江去的声势,阻滞川军南下,主力悄然在太平渡、二郎滩等地二渡赤水,回师遵义,打蒋介石一个措手不及。
朱德等人认为毛泽东、周恩来的意见不错,没有再说什么,一致通过了。
张闻天宣布散会后,立即把各军团负责人通知到江西会馆,传达了遵义会议决议。他最后说:遵义决议很重要,大家回去后,要将会议精神分头向团级以上干部传达。
中共中央一边开会一边补充给养,休整十天后便离开滇边小镇扎西,分路折而东向,沿着几天前西进线路,经大沙滩、石坎子、水田寨、水潦、石厢子、营盘山、摩泥等地,翻山越岭,于二月十五日这天,先头部队来到了四川古蔺县一个叫白沙的小村庄。
词曰:
土城劫,忍看郎儿洒热血。洒热血,赤水封锁,从容跨越。 挥师川南风波说,兵进扎西韬略决。韬略决,雄心犹在,何患无捷?
调寄《忆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