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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国运之战(1 / 1)


桂陵之战后,魏惠王意识到齐国将成为他霸业路上的拦路虎,只有打败齐国,自己才能当上无冕天子。不过在与齐国决战之前,魏惠王先要暴揍一个国家,那就是秦国。

秦孝公趁魏国在桂陵之战中元气大伤,趁机攻占了魏国少梁城,更夸张的是越过黄河,一度攻占了魏国旧都安邑。祖上的龙兴之地被秦人给端了,这无异于给魏惠王贴上了不肖子孙的标签。

“敢趁老子与人掐架的时候,跑到我家祖坟上来撒野,看我怎么收拾你!”

公元前350年,魏国从桂陵之战中快速恢复过来。为了惩戒秦国,魏惠王派军围困秦国定阳,并命令庞涓率领魏军主力在河西地区力求与秦军主力决战,彻底打垮秦国。

秦孝公与商鞅彻底不淡定了,虽然占了魏国领土一时爽,但如果让魏国找上门算账,那可是苦一辈子的事啊。

要知道商鞅在秦国搞的变法才开展几年,正在酝酿第二轮变法。如果魏国硬是与秦国决战,说不定又是一场“阴晋之战”!变法就像是在给秦国系统升级,结果刚升了一半,就被魏国强制关机了。

“大哥,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秦孝公亲自向魏惠王承认错误,把赃物主动退还,再次老老实实地当魏国的小弟。

魏惠王见好就收,魏国再次重振神威,傲视天下。

秦国作为一个大国向魏国俯首称臣,看似屈辱,实则韬光养晦。

与一个实力远超于自己的敌人硬碰硬,这是愚蠢的行为,暂时向敌人屈服而苦练内功,才是明智之举。

就在秦国向魏国屈服的这一年,商鞅开始了第二轮更深入的变法,首都栎阳的贵族老爷叫苦不迭,天天去宫门口上访,吵得秦孝公心烦意乱,有的人甚至跑到商鞅家大门口围堵。

君臣二人实在受不了了,决定搬家,栎阳就丢给贵族老爷居住吧。搬新家要选个好地段,挑来挑去,选择了咸阳。

咸阳在渭水与九嵕山的南面,位于秦国正中心,交通便利,物产丰富。此后咸阳一直作为秦国的首都,直到秦帝国灭亡,长达144年之久。

秦孝公与商鞅原本以为换了新的办公地点,就可以安安静静地搞变法,哪知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魏惠王又找上门来了,他不是来恭贺秦君乔迁之喜的,而是来打架的。

公元前344年,魏惠王向天下十二位诸侯发出会盟邀请函,要带着大家去朝见周天子。当时的周天子就是一个橡皮图章,谁都没把他当回事。

魏惠王想学春秋霸主,会盟是假,确立霸主地位是真,去趟洛邑,目的就是让周天子给自己天下霸主之位盖个合法的印章。只要当上天下霸主,那他就是无冕天子。

不过魏惠王在总结春秋霸主成功经验时,发现想当霸主,得先将一个强大的对手击倒在地。其他诸侯国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躺在地上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地拜自己当大哥。

魏惠王看着地图,寻找强大的对手。

从春秋活到战国,除了自己只剩下三大国,齐国、楚国、秦国。

齐国不行,刚在桂陵之战打败我,再次交手未必成功。

楚国不行,作为南天一霸,从吴起变法后,实力一直很强。

秦国呢?怕我怕得要死,就它了!

秦孝公欲哭无泪:“我招谁惹谁了,给你当小弟,你还来揍我。你脑子有病啊!”秦孝公吃不香、睡不着,赶紧全国动员准备迎战魏国。

此时的商鞅比秦孝公更加紧张,他在秦国主持的第二轮变法初见成效。变法就是他的孩子,他不愿看到自己一手养育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魏国扼杀。

于是商鞅向秦孝公主动请缨,前往魏国,说服魏惠王改变主意。

历史上有不少奇才,可以凭一张嘴就能抵御百万军队,从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些人之所以能扭转乾坤,就是因为他们抓住了敌人的软肋。

商鞅曾作为魏相公叔痤身边的中庶子,虽然不是身居高位,但是每天都能接触魏国的核心决策,了解魏惠王的心思。

魏惠王一会搞城市扩建,一会搞会盟,一会打某个诸侯国,其目的就是想当一个无冕天子。可是天底下没有人理解他,在世人眼中,他像一个上蹿下跳的疯子一样,从来没有人敢走进他的心扉。

商鞅来到魏国后,见到了曾经老板的老板,两人相互对视着。商鞅看见魏惠王脸上挂着莫名的微笑。魏惠王死活都没想到,过去一个毫不起眼的中庶子,竟然成了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恨公叔痤不早点推荐,更恨自己当初没有听公叔痤的话,杀掉商鞅。

无论两人过去关系如何,现在都不重要了,商鞅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走进魏惠王的心扉,帮他实现自己的愿望。

“大王,我特意从秦国来朝拜你,秦君愿永远追随您!”

魏惠王一听,商鞅竟然称他为“大王”,顿时心花怒放,继位至今,从来没有如此开心过!

在当时,能合法使用“王”这一高贵称谓的只有周天子。什么楚王、越王都是自封的王,他俩在中原诸侯眼中都是冒牌货。

“大王,魏国号令天下,宋、卫、鲁这些中原小国莫敢不从。秦、赵、韩又臣服于大王。唯独齐国与楚国不听大王的号令,这分明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呀!”

商鞅一口一个大王,叫得魏惠王心都要化了,他在商鞅如蜜一样的嘴巴前毫无抵抗力,身心早已被商鞅俘虏了。

魏惠王:“你说得很有道理,依你的意思,本大王该怎么办呀?”

商鞅见魏惠王被自己带进沟里了,他开始给魏惠王画大饼了:

“大王,要使用拉一个打一个的策略。魏国可以联合北方的燕国夹击齐国,再联合秦国攻打楚国。击败齐、楚后,天下诸侯就全归顺于大王了。”

魏惠王听得频频点头。

“若想主宰天下,名不正,则言不顺。您必须称王,所有的仪仗必须按照天子的规格来!”

无冕天子只是魏惠王暗藏于心、不敢示人的愿望,万万没想到却被商鞅一眼洞穿。魏惠王感觉与商鞅相见恨晚,只有商鞅才是自己的知心人,他的欲望之火被商鞅彻底点燃了。

魏惠王:“干吗要做无冕的天子!要做就做真正的天子!我就是天下真正的王!”

就在商鞅出使魏国的这一年,魏惠王正式称王,他穿上了只有天子才能穿的红色衮(gǔn)衣,把诸侯戴的九旒(liú)冕冠换成了十二旒冕冠,并赶制了龙旗。

由于魏惠王正式称王,所以死后被称为魏惠王,而不是魏惠公。

自封为王的魏惠王要在全天下诸侯面前嘚瑟一把,于是他召开了逢泽会盟,除了一些小国,只有秦国、赵国来了,魏惠王瞬间感到被无情的现实打脸了。“韩国,你好大的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不来!不把你教训一顿,我这个王还怎么在天下混!”

韩国在收到魏惠王逢泽之会的邀请时,举行了廷议。

大臣房喜反对韩国参与,“不要听魏国的话,魏国作为一个大国,它厌恶周天子的存在,想取而代之。韩国作为一个小国,要在夹缝之间求生存。对于韩国来说,一个大权旁落的周天子,总好过一个权倾天下的魏天子。我们之前在外交上跟随魏国,是有利可图,如果参加逢泽之会,承认魏惠王天子的身份,从盟友变成臣子,对于韩国来说是丧权辱国。而参加逢泽之会的秦、赵两国,都是心怀鬼胎,它们的实力都比韩国强,随时可以抽身。”

韩国君臣听完后,表示绝不蹚逢泽之会的浑水。

于是又一场诸侯之间的混战即将爆发。

公元前342年,魏惠王向韩国宣战。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多刷经验,方便以后统治魏国、号令天下,魏惠王让年轻的太子申作为上将军,庞涓作为副手,发兵十万对韩作战。

韩国万万没想到,魏国竟和自己撕破脸,而自己的实力远不如魏国,如果一对一作战,迟早要被魏国打死。

此时,危难之中的韩国第一个想到了在桂陵之战中重创魏国的齐国,也只有齐国才能救韩国于水火。

韩国大使以火箭般的速度奔向了齐国首都临淄。齐威王收到求救信后,内心乐开了花,他发现齐国在国际社会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别的诸侯家里有难都上齐国来寻求帮助。

“齐国要锄强扶弱,重建天下秩序!”齐威王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国际警察。

是否救援韩国?齐威王为此举行了廷议。

齐国并非铁板一块,任何国家在战前都会进行决策讨论,里面有反战的鸽派,也有主战的鹰派,最后哪一派嬴,就要看决策者倾向哪一派。

作为相国的邹忌说道:“我反对救援,韩魏相争,此事与我们何干!”

邹忌作为相国,只能说是一个行政管理上的人才,缺乏对国家战略上的思考,在这方面远不如商鞅。

齐威王听到邹忌的意见后,很不高兴,把头扭向了田忌与孙膑。

田忌:“韩国实力远不如魏国,如果此时不救援,韩国就有被魏国吞并的危险。我建议立刻发兵救援。”

田忌说完后,看着孙膑,希望他能和自己意见一致,结果让田忌没想到的是,孙膑并不完全赞成他的意见。

“韩魏两国刚刚交战没多久,两国实力还没有被彻底消耗。现在去救韩国,就会让魏国调转枪头与齐国决战,到时候韩国得到了喘息,而齐国将引来魏国的攻击,这样不划算!我们不如先答应韩国,愿意救援,但是要故意推延。当韩国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必然派人来催我们,当魏军的实力被韩国大量消耗时,才是我们出兵的最佳时机!”

齐威王听完后,明白了这和桂陵之战的套路一样,削弱魏韩两国,最后捡大便宜的是齐国。于是齐威王立刻拍板,批准孙膑的作战计划,任命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田婴、田盼为副将,全国进行战前动员。

韩国有了齐国的加持,凭借着坚忍顽强的意志与魏国进行了五次大战,全部战败。魏国大军把韩国首都新郑围得水泄不通,韩国终于吃不消了,再这样打下去,国家还没被魏国吞并,就要破产清算了。韩国忍不住派出了使者去齐国。

“你们说话到底算不算数,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没见到齐国的一兵一卒!”

齐威王:“你放心吧,我们齐国动员速度慢,过完年,大家就来上班啦!”

公元前341年,韩国鏖战地血都快流干了,齐国终于出兵了。

在大梁城内的魏惠王突然收到边境传来的情报:

“齐军越过边境,兵锋直指大梁!”

魏惠王欲哭无泪,本以为定都大梁是给自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位于天下中心,坐享人间繁华,没想到自己在黄金地段盖的房子竟成了战区房,动不动就来个兵临城下。

在新郑城下累死累活指挥士兵爬城墙的庞涓,突然收到来自大梁十万火急的军令:

“齐军直奔大梁,你再不回来,大梁要被齐军端了!”

庞涓看着手里的信件,长叹了一口气,老同学又玩相同的套路。

好在新郑(今河南省郑州市)离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也就一百八十公里,急行军三天就到了。而齐国边境到大梁比较远,魏军可以抢在齐军前抵达大梁。

当庞涓带着十万大军一路狂奔回大梁时,并没有见到齐军的影子。前方探马来报,齐军抵达外黄后向东退却。

在庞涓眼中,齐军朝大梁虚晃一枪,让魏军回援大梁,从而帮韩国解围。只要齐军主力不消灭,下次魏国再与哪个诸侯开战,齐军还会对空虚的大梁城进行战略威胁。

庞涓与太子申聚在一起,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虽然太子申是上将军,但他毫无作战指挥经验,魏军的真正决策者还是庞涓。

庞涓:“必须彻底消灭齐军主力,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魏国的后顾之忧!齐军向东撤军,必然经过莒地。”

太子申:“莒地?”

庞涓拿出地图,手指着莒地说道:“莒地曾是莒国,也是春秋五霸之一齐桓公流亡的地方,后来莒国被齐国吞并,变成了莒地。莒地位于齐国东南方向,那里是齐国柔软的腹部,拿下莒地可以直驱齐都临淄。当我们进攻莒地时,齐军主力必然死守莒地,那时我们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太子申对着庞涓充满了敬佩,“我明白庞将军的意思,拿下莒地,我们就像拿把匕首抵在齐国喉咙,让齐国尝尝被兵临城下的感觉。”

说完,太子申下令,全军向东追击齐军。

当魏国大军追击齐军路过外黄时,一位叫徐子的随军官员拦住了太子申的马车,太子申接见了徐子。

徐子紧张又严肃地说道:“太子,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申看着徐子紧张的表情,情绪也被他传染了,说:“但说无妨!”

徐子:“太子,齐军的军师是孙膑,庞涓一心想找孙膑复仇,一雪桂陵之战的耻辱,复仇的愿望让他丧失了理智!”

太子申:“你的言下之意,庞涓没有做出正确的决策?”

徐子:“对,齐军从外黄撤退后,为何不向北撤?那里有齐国修建的长城,还有军事要塞平阴,平阴又夹在黄河与泰山之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孙膑不打算与魏军决战,选择撤军回国,必然向北撤军。然而现在齐军却向东撤?”

太子申有点明白了,追问道:“你的意思是齐军有诈?”

徐子拿出地图,并用手指给太子申看。

“从外黄到莒地路途遥远,还要途径险峻的山路,不排除孙膑下套的可能。如果一路平安无事,拿下莒地,您最多还是魏王,治国领土大了一些而已。如果此战失利,魏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太子申听完徐子的谏言后,开始犹豫了,然而他身边的人对太子申说,“将军没打仗就回去,这和打了败仗有什么区别。”

太子申年轻气盛,他也想获得战功,为自己增加政治资本,他宁愿相信庞涓的决策是正确的。于是他按照庞涓的计划,率领全军途径外黄后,向东追击齐军,拿下莒地。

一个可以挽救魏国命运的建议,就这样被太子申无情地抛弃了。当魏军越过外黄后,地狱的大门为他们打开了。

作为齐军军师的孙膑,他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这场战争表面上是齐魏两国交战,但说穿了就是庞涓与孙膑的智斗。孙膑必须抓住庞涓的弱点,让他自己主动往大坑里跳。

齐军向东撤,魏军在后面追。齐军跑了一天了,到了傍晚,该吃顿热饭了。战国时,人一天一般只吃两顿饭,中午行军,简单吃点干粮就可以了,到了晚上该生火做饭吃顿正餐了。

此时,孙膑把自己的作战计划向田忌全盘托出,“魏军战斗力彪悍,想来看不起齐国士兵,我觉得应该因势利导。”

田忌:“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轻敌,可如何能做到呢?”

孙膑指着不远处做饭的灶。

“灶?”田忌疑惑不解地摸着头。

孙膑:“我们齐军十万人,现在营区内就挖了供十万人吃饭的灶。我很了解我的同学庞涓,他是一个极其细心的人。他在追击我们的时候,我们之前留下的营区,他一定会仔细检查,根据灶台的数量,估算我军人数。”

田忌:“依先生的意思,庞涓会根据我们之前留下的灶台数量,估算出我们有十万大军。”

孙膑:“是的,今天我们在营区留下供十万人吃的灶,明天我们向东撤退时,在新营区留下供五万人吃饭的灶,后天我们只留下供三万人吃饭的灶。细心的庞涓会判定齐军士兵惧怕与魏军决战,出现了大量逃亡的情况。魏军上下因此掉以轻心,庞涓为了取走我的人头,必然率轻装精锐追击齐军,从而脱离大部队。那时,我们可以设伏干掉庞涓,群龙无首的魏军,不足为惧!”

田忌听完后,对孙膑佩服得五体投地,接着问道:“设伏地点在哪里?”

孙膑指了指地图上的马陵山。

马陵之战示意图

现实中的马陵山位于哪里,从古至今争论了两千多年。现在很多地方为了提升当地知名度,会抢名人,说他们那里是名人故里。马陵山由于爆发了著名的马陵之战,也被很多地方抢来抢去。

那到底在哪里呢?

魏军的目标是攻占莒地,进而与齐军主力决战,这一作战计划就是被记载在《史记》里的“大胜并莒”。莒地位于现在山东省的莒县,因而马陵山就应该在莒县附近。有的地方坚称马陵山在自己境内,可一看地图,离莒地远得没谱,完全是为了蹭热度。

后来,在山东省临沂市郯城县的沂蒙山余脉那里出土了大量的青铜刀、剑、戈、刺、箭簇,其中箭镞就有三千多枚。最有说服力的是一把戈,上面刻的铭文是“郤氏左”。郤氏曾是晋国六卿之一,后来被灭族,郤氏的封地后来成为魏国的属地,因此“郤氏左”这把戈被魏军拿去用了。更重要的是,魏军要拿下莒地,必须经过现在的郯城县的沂蒙山余脉,并且郯城县靠近莒县。由此可以推论,马陵山就在郯城县的沂蒙山余脉。

马陵山北起郯城南到宿迁,绵亘百里,里面有条马陵古道,周边山崖高耸,树木茂盛,极其适合打伏击战。

孙膑指着马陵道对田忌说,你就在此设伏围歼庞涓。

田忌听完后想到了一个问题,“军师那你在哪里呢?”

孙膑笑道:“庞涓为了追击我们,必然率轻兵突进。而太子申所率领的那才是魏军主力,里面都是魏武卒为主的重装步兵。你带走一万名弓弩手,埋伏在马陵道两边。剩下的九万人,交给我和田婴、田盼吧,让我们来迎战魏军主力。你打好你的伏击战,我打好我的歼灭战。”

田忌:“就按军师说的办!”

田忌刚把话说完,准备要走的时候,孙膑一把拉住他。

“你帮我做一件事,砍倒一棵树,剥去树皮,刻上‘庞涓死于此树下’,然后放在马陵道中央。”

田忌看着孙膑紧紧抓着他衣袖的手,他明白此战是孙膑的复仇之战,孙膑要让庞涓肉体消亡,更要用棵刻了字的树来告诉庞涓:“我的谋略远比你高明,你的葬身之地,我都给你算好了。”

到了深夜,田忌率领的一万弓弩手已经部署到马陵道两旁的山崖上了。

只听见山崖下传来大队人马行进的嘈杂声,由远及近,彻底打碎了夜晚的宁静。站在山崖上的田忌意识到魏军已经抵达伏击圈了。

忽然魏军的嘈杂声停止了,田忌望着马陵道的路中央,那里放着一棵被剥了皮的树。只见一个火把被点燃,在火光的照耀下,一群士兵簇拥着一位将领。那位将领探着头在读树上的字。读完后,一群人开始慌乱了。

“那人就是庞涓,传我命令开始放箭!”田忌喊道。

只见一支燃烧的箭矢飞上天空,直蹿云霄。

庞涓抬头看到那支熊熊燃烧的箭矢时,明白自己的生命算是走到了尽头。

埋伏在马陵道山崖上的齐军,看到那支燃烧的箭矢,明白这是放箭的信号。于是无数支燃烧的箭矢射向谷底的魏军,魏军要么被箭射死,要么被箭上的火烧死。魏军将士的生命正在被吞噬,火焰一时照亮了谷底,无数挣扎的人影在崖壁上晃动。

庞涓看着周边四散奔逃的士兵,他并没有喝止,只是觉得失败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他心里纵使有一万个不服,可是现在也不得不向现实屈服,他终究败给了孙膑。

“我的死成就了你小子!”庞涓苦笑道,说完,拔出佩剑自刎。

深入马陵道的魏军被歼灭了。

太子申率领的魏军主力正在向马陵道进发,庞涓的先遣部队被全歼的事他还被蒙在鼓里。虽说轻装部队被齐军在马陵道歼灭了,可是太子申手里仍有重装部队,那都是身经百战的重步兵魏武卒啊。

拿破仑曾经说过:“绵羊统率的狮子军团永远无法战胜狮子统率的绵羊军团!”魏武卒此刻就在一只绵羊的统领下,史书里这样描述太子申:“太子年少,不习于兵”。

向东继续前进的太子申,一直没有收到庞涓的消息,正在他焦急的时候,齐国大军挡在了魏军面前。

魏军认为,之前桂陵之战的失败只是个例,主要是因为魏军战前疯狂运动,体力透支,才吃了败仗。因此魏军也吸取桂陵之战中全军跑铁人三项的教训,快速追击的只有庞涓率领的轻装步兵,主力重装步兵按照正常速度前进。参看齐魏两国交战的记录,野外作战齐军根本不是魏军的对手。

太子申命令魏军摆好军阵,准备朝齐军发起进攻,希望一回合冲垮齐军。

很快,训练有素的魏军将行进队形转换为作战军阵,魏武卒作为中坚力量,摆在了军阵最中央。

此时,很多等待进攻命令的老兵,开始小声嘀咕,历经无数大仗小仗的他们,第一次看见敌人摆出了一个奇葩的军阵。

“乌龟王八阵?”一个老兵疑惑地说道。

远眺齐国军阵,只见无数战车整齐地排列成一排,车上还安装着盾牌,像城墙的矮墙一样,组成了像城墙一样的防御工事。齐军仿佛给自己造了一个乌龟壳,自己龟缩在里面。

越是奇怪新颖的军阵,越具备超强的杀伤力。况且齐军实际的统帅孙膑,还是一个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超强军事人才。换作一般人,遇到孙膑早就撤了,实在不敢与军事天才交手,撤了一点都不丢人。

可惜的是,太子申是个军事小白,没经历过战争的人,总以为战争充满浪漫色彩。为了给自己的政治资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太子申开始击鼓,作为主力的魏武卒开始向齐军发起冲击,两边骑兵与车兵进行迂回包抄。

魏武卒是战国初期战神吴起打造的恐怖战争机器,虽然都是两条腿的步兵,但是他们超高的技战术与精良的装备,让无数诸侯国军队成为手下败将。

因为有着十足的自信,魏武卒踩着鼓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杀向齐军。到了弩的射程内,魏武卒停下了,开始放弩箭。由于齐军的战车上都有盾牌的保护,弩箭对于齐军来说,只是挠痒痒。

见弩起不到作用,魏武卒开始拿起近战武器冲向战车。眼瞅着快冲到战车跟前,很多魏武卒却抱着脚发出惨叫声,原来他们的脚踩上了蒺藜(jí lí)。

蒺藜原本只是一种植物,表面有刺,它不光能附在人的衣服上,让人行动不便,还能刺出血来。而战场上的蒺藜不是植物,而是一种钉子,专扎人与马蹄的脚。

步兵被蒺藜扎了脚,还能坐下来把钉子拔了,如果马踩了蒺藜,会疼得栽倒,马背上的骑兵就会变成空中飞人自由落体。负责包抄的车骑兵,还没冲击到齐军阵前,就被蒺藜扎成了大型哀号现场。

就在魏武卒被蒺藜困住时,一阵箭雨从齐军车阵后射出,瞬间把蒺藜中的众多魏武卒射死。魏武卒毕竟训练有素,前面的人虽然死了,后面的仍然冒着箭雨接着上。

很快车阵前的蒺藜被无数魏武卒的尸体覆盖了,后续的魏武卒踩着同伴的尸体,越过蒺藜,杀到了车阵前。当魏武卒攀爬战车时,无数的长兵器从战车上的盾牌后伸了出来,有矛、戈、戟,许多魏武卒被扎得透心凉,成了肉串。有的魏武卒侥幸翻过了战车,跳入齐军阵内,准备肉搏时,手持短兵器的齐兵早就等着他们呢,他们立马被剁成了肉酱。

无数魏军不停地向齐军车阵发起进攻,死了一批又一批。

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太子申应该立即停止进攻,因为这是死板的“添油战术”,再这样打下去,魏军的“油”就要耗光了。然而愣头青太子申并没放弃,还是拼命击鼓,毫无疑问,魏军这是在无意义地送死。

作为军师的孙膑看着齐魏两军陷入胶着状态,他挥动指挥旗,车阵的两边露出了缺口,田婴、田盼各率一路人马从两边包抄魏军。

已经被车战耗得半死的魏军,见齐军开始包抄自己,意志彻底崩溃了。魏军拼命地向后撤,想逃出生天,可是太晚了,所有魏军都被齐军包了饺子,太子申被俘虏。

孙膑打完了歼灭战,田忌打完了伏击战。两人会师时,田忌好奇地询问孙膑是如何全歼太子申的主力部队的,孙膑如实地告诉了他,这就有了《孙膑兵法》里“陈忌问垒”的一篇文章。先秦时,“陈”字通“田”,所以陈忌就是田忌。

至今很多人错误地认为“陈忌问垒”这篇文章讲述的是齐军如何在马陵道设伏消灭魏军。

《史记》记述,齐魏两国各自出兵十万,庞涓中了孙膑减灶的计策,丢下主力部队,率领轻兵贸然突击,田忌只率领一万人马埋伏在马陵道旁等待庞涓。那么魏军主力就在太子申手上,而齐军剩下的九万人则在孙膑手里。

所以马陵之战是由两场位于不同地点的战役组成的,一场是在马陵道,由田忌指挥的伏击战,相当于消灭敌人指挥官的斩首战;另一场是在靠近马陵道附近的华北平原,是由孙膑指挥的歼灭战,这一场才是真正的主力决战。

况且“陈忌问垒”讲的是如何利用战车来布阵,而马陵道山路狭窄崎岖,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人排的军阵都展不开,更别提战车摆的车阵。

古今中外,车阵都是部署在空旷的平原地区的。比如欧洲中世纪的胡斯车阵,中国明朝的戚继光车阵。前者部署在中欧平原上,对战强大的王国与教会军队;后者冲出长城,在蒙古高原上对战强大的蒙古骑兵。

孙膑知晓纵使有精锐的齐技击也难正面硬刚魏武卒。不如将野外决战变成防御攻坚战,用战车打造成防御用的城墙,让缺乏攻坚设备的魏武卒主动进攻。

由于庞涓死在了马陵道,因此这场战役被后世称为“马陵之战”。孙膑的名气由此打响,他所著的《孙膑兵法》成为当时的畅销书,是众多军事将领的必备书。

桂陵之战,魏军是被击溃,至少还有人跑回了老家;而马陵之战,魏军是被全歼,魏国的老本赔个精光,太子申被杀。此战让魏国从一流的大国陨落成三流的国家,昌隆的国运被彻底打断,国力一直暴跌,从未反弹,直至秦灭六国。

魏惠王收到全军覆没与太子战死的消息,顿感世界末日来临。此时一份从西边传来的战报,更让魏惠王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秦国在河西发起了史无前例的大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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