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又扑腾了两下,凌漪口中嘟囔着别闹,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窗边。
透过窗帘缝隙目送老张的车子离开,她开口:“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你!”
刚还在撒酒疯的人,此刻也坐了起来。
闻兆双目清明,将领带扯到一边,默契开口:“老张有问题?”
“他应该是东瀛人。”
饶是闻兆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依旧被凌漪这突然的一句话给惊到:“你确定?”
老张跟了闻景山十几年,和他一起经过的大小战役不知凡几,如今竟突然说他是东瀛人?
即便已经发现他的小小异常,可这身份反差也未免有些太大了。
凌漪端了一杯温水给闻兆:“不确定,也就八成可能吧。”
闻兆将有些烫的水一饮而尽,脸色阴沉的不像话。
他知道凌漪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她说了八成,那基本就是十成了!
老张是闻景山的心腹,闻景山对他几乎不设防。
这么多年,这个家伙躲在一位将军身边,几乎将他下属以及同僚的所有身份职位摸清。
水文资料,后勤补给,火力部署这些需要重中之重保密的东西,更是不可能逃出他的魔爪。
“怪不得闻景山的队伍节节败退呢。”闻兆冷笑道:“有这么一只鼹鼠在身边,不失败怎么可能?”
身边被渗透如此深,闻景山竟一无所知,闻兆都不知该骂他无能还是同情他错信了。
凌漪对闻景山的过去不感兴趣,她将刚刚换礼物的事情和闻兆说了下,淡笑道:“现在看来,我这个媚上欺下的性子,可以做实了。”
有这样不知自己暴露的东瀛人,表忠心简直易如反掌。
闻兆失笑:“确实,不过便宜中村了。”
“没关系,今日送出去的东西,他们总会成倍的还回来的。”凌漪抿唇轻轻笑了下,可气息却冷得可怜。
中村那不拿华国人当人的轻鄙,她怎么能没感觉到呢?
拿她的钱很快活吗?
拿了她一条黄鱼,就要用十个一百个东瀛人的性命来偿还!
凌漪眸光落在房间中那几乎有半人高的旧报纸上,笑吟吟道:“中村先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总不能只送这一点点小东西就算了,这不符合我们交朋友的准则。”
闻兆精神一震:“你打算干什么?”
他与中村交好,初步的想法只是探听消息以及稳固自己的身份地位,如今听凌漪的想法,好像不是这样?
凌漪笑吟吟道:“当然是同我们中村
先生做生意,做无本万利的生意。”
闻兆这身份好就好在能和高卢人勾搭上,而众所周知高卢的洋货在国内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只要运货的船一靠岸,就会有人掏着大笔的钱财来购买。
可这赚钱的生意,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
无他,没有本钱。
别看那些高卢军官在法租界人五人六的就以为他们很有钱,实际上真正有钱的高卢人基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即便是出现了也会出现在最能捞军功的欧罗巴战场上或者是最赚钱的阿非卡大陆。
在亚洲这块已经被其他列强分割的土地上,被打发来的都是一大批没有背景的穷伙计们。
以往那些个穷伙计,利用那些货轮能赚些钱,但碍于本钱原因,能赚到的终究是有限的。
现在,有个冤大头出现了。
他会挥舞着大笔的钱财让高卢人进货,也会高尚到只取其中一点,而将其他大部分利益都分给其他利益结合体。
比如不算富裕的东瀛宪兵队少校,比如和他打过交道的特高课特务们,再比如那些新政府中的长辈们。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些人的友谊!
听着凌漪将他的计策娓娓道来,闻兆也不住点头。
这共赢的法子并不算新颖,但妙就妙在没有特定的身份,根本无法执行。
毕竟既是大汉奸的儿子、又是法租界的好友、还是宪兵队的好狗的人实在是不多,而这人还恰好有钱,这不是……
太巧合了吗!
眼见将全部身心奉献给情报工作,而丝毫没有被金融污染的青年眸中闪闪发亮,凌漪笑着说出了她的最终目的:“而我们的目的就是以这庞大的利益,来撬动大阪集团,做上长期的无本生意!”
那些个会为了钱将手中武器都卖掉的大阪士兵,才是凌漪的最终目的。
血管里都留着贪婪的家伙们在见到这大笔的生意后,会自己送上门,卖出绞死他们的绳子的!
她要用从国内那些富豪手中攫取的奢侈品资金来买那些大阪人的武器,然后将那些子弹统统打回他们身上!
中村和其他东瀛人在这笔生意上赚得越多,打在他们身上的子弹就会越多!
至于他们会不会抗拒这生意?
拜托,你难道真以为那些侵略者千里迢迢来别人家丧尽天良,就是为了理想分文不取吗?
只要有赚钱的机会,他们会比鬣狗还要贪婪。
至于被他们时时刻刻挂在嘴上的东瀛人的利益?
他们不是东瀛人吗?
他们的利益不是利益吗?
撬点帝国墙角怎么啦?
帝国那么强大我不撬天皇亲王也要撬,我撬的时候说句私密马赛都比那些个吸帝国血液的贵族们有良心!
若是良心实在过不去,大不了多鞠两个躬!
闻兆听着凌漪的计策,瞧她的眼神越来越亮。
从惊诧到欣赏再到崇拜,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的情绪转变的可谓是跌宕起伏。
待到凌漪将一切都说完后,他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可以,我按照你的吩咐做。”
对于经济方面,过分年轻的闻兆基本没有任何策划经验。
但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能在数方势力中周旋的高级特工,他又无疑是个最优秀的执行者。
如今,这个最优秀的执行者碰上了最为精密的策划机器。
所谓互补,不外如是。
他们未来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连此刻的他们都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