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个老旧宅院的后门开了。
张显宗带着身披军披风头戴军帽的月绮罗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张家后院。
后院一间偏僻的小柴房早已收拾干净,炉火烧得正旺,房间里暖烘烘的,干净的床单被褥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张显宗点亮桌上昏黄的马灯,满怀歉意地月绮罗说:
“绮罗,你暂且在我这里委屈几天,等风声过去了,汪督军在天津找不到你了,再回月园。
现在满大街贴的都是抓你的告示,你千万别出去,还有,这个宅子虽然是我家的,但是你也不能随便出去走动。”
月绮罗有些吃惊地看着张显宗说:
“这样,我连这个小屋都不能出,不是闷死了。
还有,我走了,万一汪进尧查到月园,岂不是连累秀姑她们。我还是回去吧!”
张显宗连忙抓住月绮罗的肩头,生怕她一生气就走了。
“绮罗,你放心吧!月园僻静,布谷街都是深宅大院。
你平时深居简出,不会有人知道你的,汪进尧即使搜到月园,找不到你也不会为难秀姑她们的。
只不过玉壶灯你藏好了吗?汪进尧不但要你,还要玉壶灯。”
月绮罗莞尔而笑,对张显宗说:
“张显宗,你放心吧!在月园里,汪进尧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玉壶灯。
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张显宗摸了摸月绮罗的头,依依不舍地对她说:
“我走了,记得把门栓好,晚上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子夜时分,街道上打更的声音断断续续,也许是换床的原因,月绮罗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数着更声,渐渐地更声走远了,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
月绮罗竖起耳朵听,应该是一个女人的脚步,停在自己的窗下。
窗户紧闭,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
月绮罗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上,倾听窗外的动静。
安静了好一会,窗外的女人一动不动,但是她的呼吸声很急促,应该是很紧张。
她是谁?张显宗的宅子里有女人深更半夜乱走,也许这就是她不让自己胡乱走动的原因。
月绮罗在心里正思忖着,又是一阵脚步声传进耳朵里。
听声音,这次应该是个男人。
同样地,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窗前。
“柳玉霜,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男人压低了嗓子在说话。
月绮罗一惊,这个说话的男人不是张显宗吗?
“我…我想知道,这房里住的是谁?”
一个年轻女子怯生生的声音。
“不关你的事,我说过,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快回去睡觉,再待在这里,我对你不客气了。”
张显宗的声音里不仅透着不屑不耐烦还有少许粗暴。
“可是,张显宗,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带野女人回家,我不能不管。”
女子抬高了音量,倔强的语气穿透了窗户。
张显宗显然被激怒了,他的声音可以用凶狠来形容。
“你闭嘴,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我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是你利用我娘病重想我早日成家的愿望来逼迫我,我是为了让我娘走得安心才和你成亲。
你是自由的,我早已写好休书,是你不肯走。
柳玉霜,你给我记住,想要留在我家里,就不能多管闲事。好奇害死猫,知道吗?”
张显宗一改平时对月绮罗温柔多情的声音,月绮罗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那份冷酷无情。
接下来的声音有些凌乱,男女的脚步声喘息声掺合在一起,时大时小,不一会声音停了。只剩下一个男人沉重的脚步渐远的声音。
“什么情况?那个女人去了哪里?不会什么事了吧?张显宗,你可别乱来啊!”
月绮罗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只穿一件单衣就打开了房门。
夜色中,她隐约看见张显宗的肩头扛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快速往正房走去。
“张…显宗。”
月绮罗站在门口小声地叫了一声。
这声音在冷风中也许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张显宗已经成亲了,娶妻了,所以他要保护自己,又不能让他的妻子知道。
既然如此,何必麻烦张显宗,自己还是回月园吧!
不是小三当小三,这种被误会的感觉比被汪进尧抓还难受,刚刚对张显宗升起的好感和信任一下子被消磨掉了。
月绮罗穿好衣服鞋袜,把张显宗的军用披风和军帽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
月绮罗悄无声息地从张宅后门出去,夜晚寒风刺骨,她打着哆嗦一路狂奔。
快靠近月园的时候,她就听见了旺财的叫声。
奇怪,这么晚了,旺财还没睡,太不正常了。
月绮罗小心翼翼地靠着巷子里的墙跟朝月园看。
哎呀妈呀!月园里灯火通明,大门敞开,汪进尧的护士队有几十人扛着长枪在月园里外走动。
深更半夜查到月园来,真够快的,幸亏自己不在月园,不然秀姑她们就遭殃了。
月绮罗整个人都贴着墙壁一动不敢动,这会从原路走定会被护卫队的人发现,看来要守到这帮家伙搜查完毕之后离开自己才能动。
寒冬腊月,又是深夜,月绮罗衣衫单薄地贴在墙上。不一会就瑟瑟发抖,冷风灌到脖子里,月绮罗鼻子发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什么人?”
守在月园门口的两个士兵端起长枪朝月绮罗藏身的巷子里走过来。
“喵!”
一只乌黑的野猫从两个士兵身前窜过在。
“他奶奶的,一只野猫。”
两个士兵骂骂咧咧地返回了月园门口值守。
月绮罗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放了下来。
她继续闭着眼睛紧紧地贴在巷子里的墙壁上。
一只大手在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一下。
“啊!”
月绮罗刚刚发出的叫声的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
随即她的冰凉的小手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立领风衣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黑暗中,他戴着墨镜,月绮罗看不清楚他的脸。
他拉月绮罗轻轻地走向巷子的另一头,月绮罗默不作声地跟着他。
他颀长的身材有些眼熟,月绮罗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魔力,可以让自己心甘情愿跟着他走。
“哎呦!”
月绮罗踢到一块石子摔了一下。
“什么人?”
那两个该死的士兵又一次持枪朝她们走来。
“可以跑吗?墨镜男压着嗓子问她。
“可以。”月绮罗坚定的回答。
“跑起来。”
墨镜男话音未落,已拉紧她飞速地跑起来。
月绮罗从未体会过在寒夜中飞一般的感觉,
哥,谢谢你!带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