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记当铺的门口,百十来号士兵荷枪实弹伫立着。
汪进尧身披军大衣腰上别着手枪和张显宗一起大踏步地走进正记当铺。
大脸伙计一见到这阵势,赶紧诚惶诚恐地笑脸相迎。
“哎呦,两位军爷,快请上座,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
汪进尧脸上几道可怖的疤痕皱了皱,瞪大一双虎目对大脸伙计说:
“本督军亲自来是取一样物件,玉壶灯。”
大脸伙计脸上的谄媚笑容凝固了,他有些胆怯地问汪进尧:
“请问督军有凭据吗?”
“放肆!”
汪进尧站起身,一脚踏翻红木椅子,从腰间掏出手枪,子弹上膛,枪口抵住了大脸伙计的太阳穴。
大脸伙计吓得面色苍白,结巴地说:
“敢问督…督军,小的犯了什么事?”
汪进尧恶狠狠地对大脸伙计说:
“敢问堂堂的督军要凭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吗?老子只要玉壶灯,老子没有凭据,你给是不给。”
还没等大脸伙计开口,一个头戴瓜皮帽,留着山羊胡戴着眼镜的老头颤巍巍地跑过来求饶。
“督军饶命,我是正记的掌柜,这伙计不懂事,求督军开恩饶了他,这玉壶灯的下落我告诉督军。”
汪进尧将手枪从大脸伙计的脑袋上收回插在腰间的枪盒子里。
“算你识相,说吧!玉壶灯在哪里?”
汪进尧问老掌柜。
看大脸伙计安全了,老掌柜才不紧不慢地对汪进尧说:
“这玉壶灯是十年前黎云县的大商贾夏家少爷夏有文寄存在我们正记当铺的,并不是典当。
当时夏少爷付了五百块大洋,真是出手阔绰呀!
听说这玉壶灯是清宫里的慈禧太后赏赐的,价值连城呐!”
老掌柜讲到这里,被汪进尧怒喝一声打断了。
“闭嘴,你个老东西,卖什么关子,拖延时间吗?快说玉壶灯在哪里?再叽叽歪歪,老子闭了你。”
老掌柜连忙恐慌地对汪进尧说:
“督军饶命,小的不敢,这玉壶灯早在半年前就被一位姑娘取走了。”
汪进尧瞪大虎目追问老掌柜:
“姑娘?什么姑娘,姓甚名谁?可有凭据?”
老掌柜纠结片刻之后,艰难地对汪进尧说:“这位姑娘叫月绮罗,并无凭据。
她自称是夏有文的新婚妻子,而且她说出了夏少爷当年留下用于取灯的两句诗。”
“诗,什么诗?”
汪进尧问。
“故人两天涯,冰心在玉壶。”
老掌柜无奈地说出这两句诗,又叹了口气。
汪进尧听到这两句诗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故人两天涯,冰心在玉壶。月绮罗,我倒要看看,你还记得我这个故人吗?”
一旁的张显宗早已被老掌柜口中的“月绮罗”三个字惊到了,自己爱慕的女神居然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汪进尧有瓜葛。
汪进尧从口袋里掏出一幅折叠得整整齐齐画像给老掌柜看:
“老头,你且看看,取灯的月绮罗是画像上这个女孩吗?”
老掌柜看着画像上的女孩,两条麻花辫、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一身学生装。
他对汪进尧点了点头说:
“好像是这姑娘,半年多了,我这也记忆模糊了。”
“她可有留下住址?”
汪进尧问老掌柜。
老掌柜忙不迭地摇头说:
“那可没有,小店从不过问客人住址。”
汪进尧将手中那幅画像塞给张显宗对他说:“张副官,你立刻,马上将这幅画像印上千份,配上一张通缉令,贴满天津市的大街小巷。
从今天起,本督军要正式通缉月绮罗,提供有效情报者赏一百块大洋。
走!
汪进尧踩着长靴,甩了甩军披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正记当铺,门口伫立的百十号士兵齐刷刷地随汪进尧而去。
只剩下张显宗一人在当铺门口,手里拿着那张月绮罗的画像独自在风中凌乱。
刚刚爱上的女神,这会居然成了通缉犯,汪进尧和月绮罗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汪进尧刚进天津不到三天就开始重金通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
正记当铺的里屋,吴月凡还是坐在窗前。他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手枪。
大脸伙计一脸愧疚地对吴月凡说:
“吴老板,对不起,我爹他是为了我才说出月姑娘的。
你要怪就怪我吧!请吴老板责罚阿发。”
吴月凡拿出一块抹布,若无其事地擦拭手中那支手枪。
他漫不经心地对大脸伙计说:
“阿发,不打紧,汪进尧已笃定月绮罗来过正记当铺而已,他今天来只是确认一下。
如今他贵为督军,手中有十万人马,就是不来正记当铺,他也会搜遍天津城的。
我们挡是挡不住的,只是,他到底是要玉壶灯还是月绮罗?或者两样都要?
接下来就看张显宗的了。”
张显宗坐在大憨的马车上,直奔布谷街的月园而去。
大憨敲着门叫秀姑开门,秀姑打开门一看,门口还站着张显宗,立刻黑脸关门。
张显宗伸出手臂扳住了门,一脸焦急地对秀姑说:
“我要见月绮罗,有重要的事情对她说。”
张显宗说完拿出月绮罗的画像给秀姑看:“你看,汪督军已经对月绮罗下了通缉令。
我暂时压了下来,月绮罗现在很危险,汪督军的人很快会查到这里来,我要带她走。”
秀姑一惊,连忙让张显宗进门。
她对张显宗说:
“绮罗这两天,身子刚好点,在后院里练她那把三节刺刀呢!
你准备带绮罗去哪里躲?”
“去我家。”
张显宗对秀姑说。
秀姑一拍脑门寻思:
“对哦!汪进尧这个恶魔肯定想不到,他身边最信任的张副官藏了绮罗。”
月园的门口,月绮罗还是披着张显宗的军披风,张显宗细心地为她扣好披风的纽扣。
紧紧地抱着她,还是不放心。
他又脱下自己的军帽给月绮罗戴在头上,他小心翼翼地把月绮罗的短发塞进军帽里,左看右看,终于放心地打开门,上了大憨的马车,朝自己家的老宅直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