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提要》载:“《古今词话》六卷,国朝沈雄纂。
雄字偶僧,吴江人。是编所述上起于唐,下迄康熙中年。”然维见明嘉靖前白口本《笺注草堂诗余》林外《洞仙歌》下引《古今词话》云:“此词乃近时林外题于吴江垂虹亭。”(明刻《类编草堂诗余》亦同)案:升庵②《词品》云:“林外字岂尘,有《洞仙歌》书于垂虹亭畔。作道装,不告姓名,饮醉而去。人疑为吕洞宾③。传入宫中。孝宗笑曰:‘“云崖洞天无锁”,“锁”与“老”叶韵,则“锁”音“扫”,乃闽音也。’侦问之,果闽人林外也。”(《齐东野语》④所载亦略同。)则《古今词话》宋明时固有此书。岂雄窃此书而复益以近代事欤?又,《季沧苇书目》⑤载《古今词话》十卷,而沈雄所纂只六卷,益证其非一书矣。
注解
林外《洞仙歌》全词如下: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
雨中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番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天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
词牌解:《洞仙歌》,唐教坊曲,传说为吕洞宾所作。又名《洞仙词》、《羽仙歌》等。
②升庵: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蜀新都(今四川成都)人。明代著名文学家。杨慎对文、词、赋、散曲、杂剧、弹词,都有涉猎。他的词和散曲,写得清新绮丽。此外,杨慎考论经史、诗文、书画,以及研究训诂、文学、音韵、名物的杂著,数量很多,涉及面也极广,为后世考证学留下了珍贵的财富。
③吕洞宾:名岩,号纯阳子,民间传说中的“八仙”之一。
④《齐东野语》:南宋周密词人所撰写的笔记。
⑤《季沧苇书目》:季振宜撰。季振宜(1630—?),字诜兮,号沧苇,清代藏书家。
译文
《四库提要》记载:“《古今词话》六卷,本朝沈雄编纂。
沈雄,字偶僧,吴江人。这本书所收录的上起于唐朝,下到康熙中期为止。”但是我见到过明嘉靖以前的白口本《笺注草堂诗余》,其中林外《洞仙歌》下引《古今词话》说:“这首词是近来林外题于吴江垂虹亭。”(明刻《类编草堂诗余》与此相同)案:杨慎的《词品》云:“林外,字岂尘,有《洞仙歌》书于垂虹亭畔。一身道家着装,不告诉别人姓名,饮醉而去。有人怀疑是吕洞宾下凡。消息传入宫中。孝宗笑着说:‘“云崖洞天无锁”,“锁”与“老”叶韵,那么“锁”读“扫”音,这时福建口音的特点。’派人打听,果然是福建人林外所作。”(周密《齐东野语》所载与此大致相同。)那么,《古今词话》一书,宋朝就已经有了。现在的版本大概是沈雄窃取这本书的内容而又增加近代词作所成。又,《季沧苇书目》载《古今词话》十卷,而沈雄所编纂的只有六卷,更加证明沈雄的《古今词话》与古本《古今词话》不是同一本书。
赏析
林外(1106—1170),宋福建晋江马坪村人,为林知八世孙,字岂尘,号肇殷。生于宋徽宗崇宁五年(1106),卒于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
林外可以说的是中国古代的涂鸦大师了,除了吴江垂虹亭的《洞仙歌》,他还在很多名胜古迹都留有墨宝:相传他在西湖小旗亭饮酒,角巾羽氅,飘飘然若神仙中人。
豪饮数斗不醉,人皆惊异。将去,索笔题诗于壁曰:
药炉丹灶旧生涯,白云深处是吾家。
江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
题毕,他翩然而去。翌日,便有神仙题诗某酒肆的故事传遍临安城。
又一次,当他游览到西湖附近的云盖峰时,题留一诗:
一峰特立出尘寰,自古相传云盖山;
不是云来盖山顶,只缘峰峭入云间。
再一次,他过黯淡滩时,戏题一首:
千古传名黯淡滩,十船过此九船翻。
唯有泉南林上舍,我自岸上走,你怎奈我何?
而他最有名的涂鸦之作还不是这些,而是他在南宋绍兴年间题在杭州一家客栈墙壁上的《题临安邸》: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笔锋直刺当时偷安一隅的赵家小王朝,道出了郁结在人民心头的悲愤;同时,警告赵家君臣:不要再骄奢淫逸、醉生梦死了,汴京沦陷之前,也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