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明顾梧芳刻《尊前集》二卷,自为之引。并云:明嘉禾顾梧芳编次。毛子晋②刻《词苑英华》疑为梧芳所辑。朱竹垞跋称:吴下得吴宽③手抄本,取顾本勘之,靡有不同,因定为宋初人编辑。《提要》两存其说。案《古今词话》④云:“赵崇祚《花间集》载温飞卿《菩萨蛮》甚多,合之吕鹏《尊前集》不下二十阕。”今考顾刻所载飞卿《菩萨蛮》五首,除“咏泪”一首外,皆《花间》所有,知顾刻虽非自编,亦非复吕鹏所编之旧矣。《提要》又云:“张炎《乐府指迷》虽云唐人有《尊前》、《花间》集,然《乐府指迷》真出张炎与否,盖未可定。陈直斋《书录解题》⑤‘歌词类’以《花间集》为首,注曰: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而无《尊前集》之名。不应张炎见之而陈振孙不见。”然《书录解题》“阳春录”条下引高邮崔公度⑥语曰:“《尊前》、《花间》往往谬其姓氏。”公度元佑间人,《宋史》有传。北宋固有,则此书不过直斋未见耳。
又案:黄升《花庵词选》李白《清平乐》下注云:“翰林应制”。又云:“案:唐吕鹏《遏云集》⑦载应制词四首,以后二首无清逸气韵,疑非太白所作”云云。今《尊前集》所载太白《清平乐》词有五首,岂《尊前集》一名《遏云集》,而四首五首之不同,乃花庵所见之本略异欤?又,欧阳炯《花间集序》⑧谓:“明皇朝有李太白应制《清平乐》四首。”则唐末时只有四首,岂末一首为梧芳所羼入,非吕鹏之旧欤?(此条手定稿删去)
注解
《尊前集》:唐五代词选集。
②毛子晋:指毛晋,详见《人间词话·手稿本·贰壹》注解。
③吴宽:(1435—1504)明代诗人、散文家、藏书家、文学家。字原博,号匏庵,长洲(今江苏苏州)人。
④《古今词话》:清代学者沈雄编撰,分词话、词品、词辨、词评,凡八卷。
⑤陈直斋《书录解题》:见《人间词话·手稿本·玖拾》注解。
⑥崔公度:字伯易,北宋学者。《宋史》卷三五三有传。
⑦吕鹏《遏云集》:五代或唐吕鹏编著。吕鹏生平不详。
⑧欧阳炯:(896—971)历五代前后蜀,后随后蜀末代君主孟昶归宋,颇得宋太祖赏识,《宋史》有传,欧阳炯善诗,亦工于词,曾为赵崇祚《花间集》作序。
译文
明朝的顾梧芳刻有《尊前集》两卷,自己为书写序。并且说道:明嘉禾顾梧芳编次。毛晋刻印的《词苑英华》也很有可能是顾梧芳所编辑的。朱彝尊在跋语中说:我在吴下得到吴宽的手抄本,用它和顾本相互校勘,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因此定《尊前集》为宋初人编辑。《四库提要》中这两种说法并存。案《古今词话》中说:“赵崇祚《花间集》收录温庭筠《菩萨蛮》很多,与吕鹏《尊前集》收录的合在一起不下二十阕。”现在考顾刻本所收录温庭筠《菩萨蛮》五首,除“咏泪”一首外,都是《花间集》里所有的,由此知道顾刻本即使不是自己编辑的,也不会是吕鹏所编的旧本了。《四库提要》又说:“张炎《乐府指迷》虽说唐人有《尊前》、《花间》集,然而《乐府指迷》是否真的是张炎所写,还不能确定。陈振孙《书录解题》‘歌词类’以《花间集》为首,注释说:这时近代倚声填词的鼻祖,而没有《尊前集》的记载。不应该张炎能看到而陈振孙看不到。”但是《直斋书录解题》“阳春录”条下引用高邮崔公度的话说:“《尊前》、《花间》中作者往往姓名错误。”崔公度是北宋元佑年间的人,《宋史》有传。北宋肯定已经有《尊前集》了,只是陈振孙没有看到而已。
又案:黄升《花庵词选》所收录的李白《清平乐》下面注释说:“李翰林应制所作”。又说:“案:唐吕鹏《遏云集》记载应制词四首,因为后面二首没有清新飘逸的气韵,怀疑不是李白所作”等等。现在《尊前集》所载李白的《清平乐》词有五首,也许《尊前集》又名《遏云集》,而四首五首的不同,是因为黄升所见的版本与今本《尊前集》所依据的版本不太一样的缘故。
又,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说:“唐明皇时有李白应制词《清平乐》四首。”那么唐末时只有四首,也许最后一首是顾梧芳录入的,意境不是吕鹏旧本原有的样子了。
赏析
《尊前集》,唐五代词选集,一卷。无编选人名。宋人提到此书,多称《唐尊前集》,以此书为唐末人所编。然书中李煜词皆题“李王”,考李煜于宋太平兴国三年(978)卒后追封吴王﹐可知当为北宋人所编。此书自南宋以后,极少流传。直到明万历十年(1582),始有嘉兴顾梧芳刻本。序文说:“联其所制,为上下二卷,名曰《尊前集》,梓传同好。”后人遂误以此书为顾梧芳袭用旧名的新编。清代康熙中﹐朱彝尊见到明前期吴宽手抄《尊前集》一卷﹐取顾本对校﹐词人之先后﹑乐章之次第﹐均无不同,证实顾本只是以旧本分为两卷而已。
此书选录唐五代39家词261首,以供宴席歌唱,故集名“尊前”。所录词,时代﹑地域较《花间集》为广。《花间集》中作者如温庭筠﹑皇甫松﹑韦庄﹑欧阳炯等12人之词﹐此集亦有选录﹐但无一首与《花间集》重复,可知编者曾见到《花间集》。而《花间集》所未收的许多词作﹐亦赖此集得以保存。
书中先列明皇﹑昭宗﹑庄宗﹑李王四家之词﹐其次为李白以下至李珣之词﹐先君后臣﹐编次不紊。但李珣词后又有李王词8首﹐其下重出冯延巳词7首﹐下又有李王词1首﹐或是后人增附。又欧阳修《近体乐府》有罗泌校语,谓《尊前集》中有无名氏《长相思》词3首﹐但今传本无“无名氏”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