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宴卿轻功也不错。
与来人打上照面的一瞬,他率先出剑。
凌冽的剑气如寒芒,径直劈上那黑衣人面门。
他的剑霸道又迅疾,黑衣人扛着妞妞躲闪不及,被劈中了颈肩。
不同寻常的是,并未有任何皮肉碎裂的闷响。
反倒是发出极为清脆的铮鸣。
是护心软甲。
黑衣人丝毫不恋战,躲过剑气后便跃身飞向墙头。
祝宴卿给谢辛留下一个眼神,旋即追着那人而去。
山间雾气弥散,加之又落了雨,追踪至一半时,黑衣人的身形消失在了大雾的尽头。
他阖眸,将周身真气运行至双耳的经脉。
可那黑衣人却似鬼魅一般,不见了踪迹。
猝然间,林巅响起一串清脆的银铃。
这声响,祝宴卿十分熟稔。
锦靴一蹬,修长的身形跃然而起,几乎是倾注了周身内力劈出一剑。
这一剑,有剑仙的六成。
放在旁人身上,却有千钧之力。
那黑衣人如同一只凛冬被冻死的寒鸦般直坠向地面,祝宴卿抬手一拽,单手将妞妞环入了怀中。
一手拎着黑衣人,一手抱着妞妞回到神坛时,阿芸嫂已经哭得背了气。
左护法带着一群神教徒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在后头宽慰她
柳池盈往她几处穴位施了针,勉强吊着她的几分精神气。
妞妞哭着扑进她怀中时,阿芸嫂憔悴的眸中恢复了几分生机。
二话不说,抱着妞妞给祝宴卿磕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左护法也注意到了祝宴卿手中拎着的黑衣人,眉宇一凛,“此人可是那贼人?”
祝宴卿点头,“挨了一剑,怕是受不住了。”
那边小女子蹲的有些脚麻,一瘸一拐地举起手,“保准让他死不了。”
只是她并未展开针卷,先是从神教徒手中借来一把匕首。
掐着黑衣人的下颌,将刀尖探入口腔反手翘了几下,两枚黝黑的毒囊应声而落。
手法之熟稔,令左护法的等人瞠目结舌。
他拍了拍祝宴卿的肩头,贤侄,你这夫人瞧着不太正经啊。
宸王殿下扶额。
她捏着最粗的一根银针插入黑衣人的头皮,一扭一扥的功夫,黑衣人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痛了!
眼前刚蒙进几分光亮,他就迫不及待挣扎起来。
“唔,唔……”
他死死咬着牙,正准备自尽。
半晌,苦涩的毒药并未流入唇舌。
谢辛眼疾手快,一把扯下他的面罩塞入了他口中。
“你想死?”
左护法看清了他的面容后,气得发抖,“你是黑羊的人?!”
黑衣人鼻腔中发出一声闷哼,牙关紧咬,半句话也不答。
“黑羊?”祝宴卿问。
“这个组织在弘川县只手遮天,甚至买通了县衙倾轧当地百姓。”
“圣主便亲自率了兵马,杀尽了弘川中黑羊的人。”
柳池盈又问:“那用少女五脏炼制丹药的……”
“那也是黑羊的人!”左护法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他们就爱把脏水泼给我们,害的我们名声都……”
“老槐!”一声满含威严的声音制止了左护法的滔滔不绝。
循声望去,竟是柳池盈一行人前些日子在林间见过的老媪。
“右护法,”左护法颔首,对她甚是敬重的模样,“今日没去神坛里伴主吗?”
右护法并未直言,目光一直盘旋在祝宴卿与柳池盈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池盈总觉得这老媪对自己的注视格外多些。
“你同外人说这些做什么?”
面对质问的语气,左护法抿唇,手掐着掌心如实答道:
“晏公子对妞妞有救命之恩,自然是……”
“倘若他们是朝廷的人呢?”
话音落地,四周鸦雀无声。
神教徒原本感激的眼神逐渐变得麻木冰冷,甚至于渗透出似有若无的恨意。
莲翘吞了口口水。
这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果然这些落草为寇的神教徒,心底里都埋藏着仇视朝廷的种子。
左护法有些不可置信,“晏家祖宗发过毒誓,绝不会让子孙踏入朝堂啊。”
事已至此,莲翘心中仍忍不住感慨。
这个左护法,真是个傻白甜啊!
他甚至怀疑了晏家的祖宗,都没舍得怀疑祝宴卿。
右护法瞪了他一眼,“他压根就不是晏氏一族的人!”
祝宴卿的手压上刀鞘,与谢辛并肩而立,将柳池盈几个女眷护在身后。
地上那黑衣人忽的桀桀哂笑起来。
“真没想到你们青天神教有朝一日也进了朝廷的官,哈哈哈……”
右护法猛地踹了他心窝子一脚,力道极大,直接把人踹的昏死了过去。
“少废话,圣主要见他们。”
这下轮到左护法傻眼了。
良久,才干巴巴问道:“那我带他们去。”
“等等,”右护法睨了祝宴卿一眼,“把他们都捆起来。”
她抬手一指柳池盈,“这个不用捆,那个小白脸捆牢点。”
宸王殿下那好看的桃花眸难得翻了个白眼。
随后便由右护法亲自押着,往神坛深处而去。
路上,柳池盈与右护法并肩而行,声线极轻,“那日你说起女儿,不像在撒谎。”
“我斗胆一猜,你女儿是黑羊杀的吧?”
“之所以谎称是青天神教动的手,是因为你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官眷的身份。”
“我们人手众多,你为求自保,便将自己与青天神教划清了界限,可对?”
右护法一笑,“你确实像她。”
“像谁?”柳池盈微微蹙眉。
右护法却不说话了。
莲翘在一旁听得抓耳挠腮,这说话说一半跟那啥到一半夹断有什么区别啊!
真正的神坛位于山顶的一处巨大洞穴中。
方入洞穴,就见里面摆了一只巨大的兽形雕塑。
通体以玄铁制成,甚是宏伟壮观。
莲翘头仰得险些翻折过去,“我嘞个大貔貅啊。”
左护法嘴角微抽,纠正道:“这是我教的啸天兽。”
小丫鬟选择性地失聪。
越往里走,洞中就愈发湿冷。
柳池盈环住双臂,呼出一团白气。
外头初春的天儿,里头还跟数九寒天似的。
直至走到一处无字碑前时,右护法停住了脚步。
柳池盈还未来得及问话,只见右护法单膝着地,行了个姿势怪异的礼。
“参见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