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柳池盈下床绣荷包时,两条腿还打着颤。
祝宴卿美其名曰感谢柳池盈替他绣荷包,手上的动作却揩油揩个不停。
宸王殿下近日观阅秘戏图有了些长进,遭殃的却是柳池盈。
悻悻坐在绣凳上,柳池盈瞧着面前各色绸缎陷入了沉思。
既然祝宴卿嫌墨色麒麟太过肃穆,那她就替他绣个跳脱些的……
思至此,柳池盈便捏了块锦缎绷好,仔细绣了起来。
自打祝宴卿入职不良司后,只能午时抽空回来陪她用膳。
为了避免自家小女子烦闷,他不知从何处搜罗来一只银白色的小狸奴。
皮毛生的油光水滑,眼尾往上挑,倒同祝宴卿有些相似。
最主要的是,身上的毛也打着卷儿。
莲翘初见它时,嚯了一声,抱着直喊“邪恶摇粒绒”。
柳池盈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便又给祝宴卿绣起了荷包。
剩下的布料还顺手替小狸奴做了件新衣裳。
祝宴卿放班回府时,就见小狸奴穿着小裙子在院中假山上蹿下跳。
见到他,细长的尾巴打了个小弯钩,屁颠屁颠地在他官靴旁蹭来蹭去。
谢辛瞧着稀罕,蹲下逗它,“这衣裳做的倒是精致。”
“那可不,我家主子可是心灵手巧。”莲翘骄傲地晃了晃脑袋,把用软烟罗扎好的醡浆草结系到了小家伙的脖子上。
这一下,小狸奴更是美得有些忘乎所以,在地上打起了滚。
闹累了,便缩在柳池盈腿上呼呼大睡。
“可有给它起名字?”
修长的手指搔了搔狸奴的下巴,满意地收获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噜声。
柳池盈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劈开一缕丝线,浅笑应道:“叫巧巧。”
“巧巧?”祝宴卿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望着腿上的小奶猫。
半晌,才问道:“姌姌可知道巧巧是公猫?”
柳池盈:?
那不如改名叫丧彪?
神情复杂地端详了半晌撒娇打滚的小巧巧,柳池盈有些哀怨。
真不愧是小狐狸精挑来的猫,跟他一样爱撒娇。
“公猫就公猫,谁规定公猫不能穿红戴绿了?”
她仍是嘴硬道。
似是听懂一般,巧巧眯着眼奶声奶气地又应了一声。
恰好祝翊知提溜着一袋油纸包好的物什进院,听见猫叫,喜笑颜开。
“巧巧妹妹也在?”
祝宴卿:“……”
有些事,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了。
祝翊知抱着巧巧妹妹长妹妹短地唤了许久,这才想起方才拿来的物件,献宝似的推到两人眼前。
“哥,你尝尝。”
油纸包散开,露出柳池盈前不久才见过的金丝蜜枣。
莲翘瞧了一眼,小脸就浮现出一抹酱色,显然又想起了它的甜腻滋味。
那日柳池盈拿回剩余的投喂了祝宴卿,把小狐狸吃的龇牙咧嘴。
如今瞧见,整个人便似炸了毛般。
只不过不忍拂祝翊知的美意,他仍是硬着头皮,用银签插了一枚送入口中。
还是一如既往的甜腻。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蜜枣好像比前几日还要甜。
“哥,怎么样?”
在少年期许的目光中,祝宴卿牵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错。”
祝翊知喜笑颜开,把一捧金丝蜜枣推到他跟前,“那哥就多吃点。”
祝宴卿侧头望向柳池盈,话却是对着祝翊知问:
“为何不给柳庶妃吃。”
祝翊知正色道:“柳姐姐要保持身材。”
他才不想承认,是因为这枣甜得发腻,不忍心给柳池盈吃。
于是本着粒粒皆辛苦的原则,便拿回来给祝宴卿吃。
毕竟他哥整日喝苦药,合该多吃点甜的补补。
祝翊知这点子“兄友弟恭”的小心思没逃过祝宴卿的眼,他正斟了杯茶漱口,就听谢辛来传,说元老将军来了。
隔着老远,祝宴卿就瞧见了元老将军手里的油纸包。
他身后跟着的唐妍贞,手里也有一只油纸包。
跟桌上摆的纸包一样,外头绘着三朵桂花,一看就是柳娉娉那三桂坊的玩意儿。
一种危机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默默把自家小女子往外挪了个座。
骤雨疾风,还是让姌姌挡着吧。
果不其然,当双份金丝蜜枣摆在祝宴卿眼前时,他的笑已然僵在了脸上。
唐妍贞双手托着腮,“王爷尝尝?”
莲翘给人上了茶,又缩到角落阖眸躲清静去了。
谁家好人能吃三份金丝蜜枣啊!
柳池盈忽的有些好奇,“唐姐姐怎的也买了这个枣?”
“妹妹有所不知,”唐妍贞轻摇着小扇,“这不是有传闻说此物将会呈到御前嘛。”
“我不过是想趁着人少时先买来尝尝鲜罢了。”
提及此事,柳池盈忽然想起原书中确有这么一段关于金丝蜜枣得宣帝青睐的剧情。
只不过这金丝蜜枣并非是柳娉娉所制,而是祝璟安的一位通房做的。
那位通房凭借这金丝蜜枣在京中揽得数万两白银,并在祝璟安日后赈灾时慷慨解囊,分去了柳娉娉一大半的宠爱。
她这妹妹,还真是不安生。
不过柳娉娉自己愿往火坑中扑,她也懒得去拦,转了个头便嘱咐莲翘将蜜枣收好,拿去分给城南那些流落街头的乞丐。
莲翘正清完红木小几,就听东宝道,“王爷,郦统领来了。”
祝宴卿挺直了身子,有些不悦,“他来作甚?”
“说是来送礼的。”
待东宝把郦修言领进院门时,众人下意识望向他手中。
待见到那熟悉的三桂坊油纸时,祝宴卿的手搭上了额边。
“郦副统领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登门?”
郦修言将蜜枣往桌上一放,拉开绣凳坐了下来。
“听闻近日此物在京中卖的火热,想拿来给王爷尝尝。”
修长的指尖推开油纸包,祝宴卿面露嫌弃,“恐是郦副统领醉翁之意不在酒。”
郦修言坦然点头,“这枣确实不是专程送给王爷的。”
说着,他的视线先落在了柳池盈身上。
而后又缓缓移开,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眷恋,挪向了正靠着游廊柱打盹的莲翘。
“臣是来给莲翘姑娘送的。”
莲翘一个闪身,险些栽倒在地。
她没听错吧,这郦统领就这般轻车熟路地拿她做了挡箭牌?!
可她喜欢的是年下阳光小奶狗,不喜欢这种年上冷脸大老粗啊?!
“那这个呢?”
祝宴卿望着他手上剩的另一只油纸包,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这是臣给四殿下准备的。”
莲翘:“……”
别这样,她都有点磕他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