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阳王入京当日,祝宴卿一身墨色暗纹劲装,衣摆领口皆以金线收边,清隽干练。
腰间是一条同色腰封,缀以赤金纹扣,腰封一收,便是宽肩窄腰又吸睛的禁欲宸王。
当然,要除去从腰封上坠下来的那一抹小桃红。
“王爷这荷包……甚是别致。”
谢辛憋不出别的夸奖。
墨色配桃粉,怎么看,怎么违和。
偏生祝宴卿还不自知,骑着白马带着不良司的僚属“招摇过市”,眼尖的都瞧见了他这个荷包。
仔细看看,好似上头还绣了对交颈鸳鸯。
祝宴卿来得早,便打马去包子铺坐了下来。
待到谢辛给他斟好茶,包子端上桌时,郦修言才带着近百名虎贲军赶了过来。
滁阳王预计还有近一个时辰才到门口,祝宴卿便招呼郦修言同坐。
乍一入座,就瞧见祝宴卿腰间那只桃粉小荷包。
“郦副统领起得早,想来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吧?”
骨节分明的手将包子碟推至郦修言眼前,祝宴卿笑得好似成了精的狐狸。
“王爷用过膳了?”
在此恭候多时的祝宴卿勾了勾唇角,“自然,本王庶妃近日闹觉,便陪她早起用过膳了。”
谢辛:“……”
王爷,您好像一只嘚瑟的花孔雀。
祝宴卿心情甚佳,慢条斯理地抿着茶水,“谢辛,给虎贲军的兄弟也送些包子去。”
虎贲军常年驻守边境,对于京城之事知之甚少。
只不过这次,各位将士都知道这包子是那位腰间悬着桃粉小荷包的王爷给的。
“不知郦副统领何时离京?”
似是不在意地问了一句,祝宴卿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瓷碗。
金枝玉叶的宸王殿下,即便是捧着只缺了口的粗碗,仍是有种说不出的骄矜。
“臣为何要离京?”
任职时,郦修言在祝宴卿眼前还是自称为臣。
“虎贲军一向驻守边境,莫非郦副统领调任了?”
“京中皇城司散慢,陛下特准臣留京肃整,圣旨过几日便会下。”
一想到这天天惦记自家小女子的大尾巴狼要长留京城,祝宴卿原本晃悠的狐狸耳朵蓦地耷拉了下去。
手旋即又摸上下巴,开始琢磨起该怎么把这个祸害赶回军营。
正想着,谢辛脚步飞快,“滁阳王到了!”
滁阳王此次入京带了一队滁阳王军随行,遥遥看去,金甲卫整齐有素,不愧为坐镇大岳社稷的杀佛。
“见过宸王。”
正欲行礼,祝宴卿不着痕迹地虚扶一把,“滁阳王客气,我乃晚辈,理应同您行礼。”
他话说的周全,滁阳王不咸不淡地略一颔首,权当是应下了。
再一转头,又瞧见了身披银甲的郦修言。
“臣虎贲军副统领郦修言,见过滁阳王。”
滁阳王顶着大日头,被磨尽了好脾气,不耐烦地摆摆手,“别整这些虚礼,本王要进宫面圣。”
郦修言侧身,为滁阳王的车马让了一条路。
前头有不良司的人开路,他便下意识替人断后。
车马队伍中间有三辆运货的马车,上头的货摞的好似小山高。
风一拂过,盖着的红绸布一角,露出大大小小的红木盒子。
郦修言只瞥了一眼,就转身走去,丝毫不感兴趣。
进宫路上,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如鬼魅般现形。
“杀了滁阳王老儿,替兄弟们报仇!”
为首的一声长喝,举着刀便杀了过来。
祝宴卿的桃花眸中晦暗不明,出鞘的长剑又归位,“抓活的。”
先前宣帝下了旨,胆敢行刺滁阳王的都要留几个活口,总是得顺藤摸瓜,再揪出幕后之人。
没成想滁阳王大刀斜劈而去,一个刺客便被拦腰斩断。
他嗤笑一声,手中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不一会儿刺客便被杀了个精光。
谢辛挨个脉搏试过去,最后无奈冲祝宴卿摇了摇头。
祝宴卿修眉微拧,觉得有些头痛,“王爷当真是老当益壮。”
“本王知道殿下想说什么,”滁阳王将大刀甩给副将,随手在马鞍上蹭去血痕,“本王结的仇怨太多,杀不完,查不完,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
接着,又利落上马,丝毫看不出已是位年过半百的暮年将军。
于是滁阳王带着一身血腥气入了承天殿。
就连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侯公公都不免皱了皱眉,低声吩咐宫人往香炉中再添两勺龙涎香。
这位真真儿是个刺头,刚一入京就沾了血,哎!
过了一会儿,宣帝悠悠踱进承天殿。
嗅见这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也皱起了眉,“杀人了?这味道大的,也不知先去洗洗。”
滁阳王掸掸衣袖,落下一地沙尘,“臣连猪圈都睡过,这点儿味道倒是闻不见。”
“卿儿,”宣帝转头望向祝宴卿,“可是遇刺了?”
祝宴卿颔首称是,又将方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宣帝摆摆手,示意他不必自责。
这滁阳王入京一趟能遭八百次刺杀,每次都留不下活口。
其实宣帝也觉得滁阳王棘手,他虽不忧心他起兵造反,可这相处下来着实叫人心焦。
这不,一想到这老登今日入京,他昨夜就辗转难眠了。
眼底下挂的两个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
“温老弟,明日宫中夜宴替你接风洗尘,可得来啊。”
宣帝一笑露出满口大白牙,招呼着滁阳王入座。
滁阳王点点头,端起眼前的茶盏牛饮一番,末了,还毫无形象地打了声响嗝。
宣帝额角又开始痛了。
喝了个水饱,滁阳王在宫中便坐不住了。
双手抱了抱拳,他便直入主题,“臣今日入京,不仅是为了太后寿宴,最主要的是想给犬子求一桩婚事。”
宣帝陡然来了兴趣,“谁家姑娘有这般好福气,能让温老弟你亲自开口?”
滁阳王一清嗓子,忽然有些拘谨起来。
虽是替自家儿子求婚事,他这张老脸却滚烫起来。
“臣想请陛下给犬子与柳国公家的女儿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