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擦黑,祝宴卿便如约到了东风院。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东风院一扫往昔的颓靡与冷清,变得热闹又喜庆。
郑妙然特意寻来了一些长春色的蛟纱缎装点院落,在烛火映衬下流光溢彩,煞是奢靡。
只可惜祝宴卿步伐并未有任何停留,径直入屋坐在桌边。
席面已然备齐,菜式都是京中寻不见的新花样,显然是用了心的。
郑妙然笑得腻人,亲自替祝宴卿布菜,“王爷尝尝,这是三丝银鱼羹,甚是滑嫩。”
白瓷调羹还未碰到祝宴卿的碗碟,谢辛的声音适时响起,“银鱼与殿下用的药材相冲,不宜食用。”
笑容僵了一瞬,郑妙然只得拿起银筷,夹了一块鸭腿肉,“这道姜母煨麻鸭,也十分新奇,不如试试这个。”
谢辛继续补充:“王爷不爱吃鸭。”
末了,整张席面上,竟没有一道祝宴卿能入口的菜。
此时郑妙然已然接近崩溃的边缘,仅剩的一丝理智吊着她开口询问道:“那王爷要饮酒吗?”
祝宴卿抬眸,“那上酒吧。”
谢辛板起脸来,“殿下未用膳就饮酒,当心伤了脾胃惹恼柳庶妃……”
“谢辛!”郑妙然有些不乐意,拔高了声音打断他,“王爷的想法还轮不到你来左右!”
自讨了个没趣,郑妙然在谢辛心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他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上了酒后,祝宴卿随手拍开一坛,竟也没装入壶中,就着坛口就这么喝了起来。
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看得郑妙然口中干涩,恨不能让祝宴卿多喝两坛。
酒后乱性这四个字, 可并非是虚言。
喝到第二坛时,祝宴卿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正巧谢辛瞧见了外头张望的庭兰,如获救星一般凑到祝宴卿耳畔。
“王爷,柳庶妃院中又来人了。”
醉酒的祝宴卿难得坦荡一回,站起身来便往院外走。
“王爷,王爷您去哪儿?”
郑妙然有些慌神,觉得这跟她计划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应该趁着酒劲宿在她的东风院吗?
谢辛临出门前,冷冷开口,“侧妃为一己私利而置王爷身体于不顾,属下定会向梁嬷嬷如实禀报的。”
整个宸王府中,众人最怕的便是梁嬷嬷与梁公公这两位雌雄双煞,其次才是祝宴卿。
郑妙然瘫软在地,脑中又回想起今日在府中的所见所闻。
是柳池盈故意让祝宴卿来找她的!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郑妙然连忙朝门外唤道:“松香,给我拿纸笔过来!”
她要写信给郑远意,万一柳池盈又趁机复了宠,她也好让阿兄替她撑腰。
……
祝宴卿跟着庭兰去听荷院的路上,才得知今日是柳池盈的生辰。
入了夜,风还是凉的,扑在他脸上使得酒气都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莫名的愧疚与自责——
姌姌怀了他的骨肉,他竟因的些许不悦而冷落她。
甚至还为了让她吃醋,刻意去别的女子院中用膳,忽略了她的生辰。
事已至此,宸王殿下步子顿感有千斤重,又走了两步,便到了柳池盈门外。
隔着雕花木门,里头断断续续的,小猫儿似得啜泣声就传入了他耳中。
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宽慰之声。
只不过那啜泣声久久不断,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声音软了下去,便成了似有若无的呜咽。
庭兰见时机成熟,便敲了敲门,“主子,王爷到了?”
呜咽声戛然而止,柳池盈的声音并不真切,带了些嗔意,“莫要唬我了,王爷今晚去了东风院,怎会半道来我这儿?”
还未等庭兰接话,祝宴卿长腿一跨,便进了屋中。
随即谴走了一旁絮絮叨叨的莲翘,紧紧合上了木门。
纱帐里的袅娜身影变得单薄了些,柳池盈顶着两只桃核般的眸子抬起头,颇为不可置信。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唤了句,“王爷?”
她这般的谨慎试探狠狠刺痛了祝宴卿的心,他快步走上前,将这日思夜想的小女子揽入怀中。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分肉已然不见,那不堪一握的柳腰更甚于从前,风一摧便能断。
“姌姌。”
祝宴卿唤她。
“妾在。”
柳池盈将头埋在他胸口,仔细嗅了嗅,确认他身上并未有其他脂粉气。
墨青色的暗纹锦上,除了那淡淡的熏香气外,便是浓烈的酒气。
兴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原本她只是想逢场作戏,可哭着哭着,倒真掺进几分真感情去。
被柳池盈这一举动逗笑,祝宴卿揽着蜂腰的手又紧了紧,“姌姌闻什么呢。”
“妾要闻闻王爷的心还在不在妾这里。”
嗤笑一声,祝宴卿将柳池盈打横抱起,惹得怀中小女子娇嗔道:“王爷小心妾腹中的孩子。”
酒意作祟,祝宴卿有些失神,轻柔地将柳池盈放在软榻上后,他便双手撑在她脑侧,俯身将唇贴了上去。
甫一相触,并未深入,旋即便分离开来。
好甜。
这是祝宴卿脑中的第一抹念头。
头顶的阴影撤去,柳池盈一头雾水看着狼狈起身的祝宴卿,忍不住问道:“王爷怎么了?”
莫不是她魅力不如从前,拿捏不住他了?
祝宴卿摆摆手,利落地斟茶漱口,反复几次后,才徐徐又贴了上来。
这次的吻更深入些。
茶香,酒香与熏香气息交织在一起,冲昏了柳池盈的头。
这狐狸精真是会勾人!
她不甘居于被动,藕臂勾着人修长的脖颈猛一用力,两人变换了一个更为暧昧的姿势。
“姌姌喜欢在上面?”
柳池盈似笑非笑地点上男人的唇珠,将樱唇贴上人泛红的眼角。
祝宴卿一怔,方要开口,小女子带着诱惑的声音又缓缓而起。
“妾喜欢王爷。”
分明是不相关的话题,却听的祝宴卿情动不已。
他迟迟没有回应,猫儿一样的柳池盈将身子贴近,语气有些怅然,“王爷不喜欢妾吗?”
怎么会不喜欢。
祝宴卿眼底的春水满溢,勾住她的腰,将那双樱唇压近。
“此一生,唯姌姌也。”
水杏般的眸子微颤,柳池盈熟稔地挑下宸王殿下腰间玉带,“妾也如此。”
罗帐玉影婉转缠绵,灯烛熄时,夜色浓郁,虫鸣已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