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池盈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天青色的帷幔。
“柳侍妾,您醒了?”
莲翘端着反复热了三遍的药过来,扁着小嘴,“快些把药喝了吧,都快炼成仙丹了。”
柳池盈单手接过碗,一口闷下,看得莲翘口中都泛起苦意。
这是狠人,不,是狼人啊!
眼前的陈列摆设十分陌生,问过莲翘后,才知道这是祝宴卿亲自给她安排的院子。
名为听荷院。
“这名字倒是雅致。”
不紧不慢地擦去唇边的药汁,柳池盈中肯点评道。
莲翘却有些不满,“这听荷院偏僻冷清,您又才刚承宠,跟您的身份不搭啊!”
柳池盈倒是无所谓,她平素喜静,偏僻些住的更舒服。
两人又闲聊两句,她忽然回过神来,“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有,你怎的在这里?”
莲翘的小脸被炭炉烤的通红,“奴婢唤作莲翘,往后就是柳侍妾的贴身丫鬟了。”
柳池盈点点头,将话本回忆了一番,并未在其中找到连翘的身影。
想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被她给忽略了。
“跟着我,怕是要委屈你了。”
柳池盈说的是实话,她虽然是穿书而来,如今却对一切束手无策,只能依附于男子谋生计。
所幸拿捏男子的心,对她而言如烹小鲜。
喝完了药,柳池盈脑袋又开始昏昏胀胀,她叫莲翘又抬来几床被子,把整个人闷了进去。
发发汗,这才好得快。
她这一觉睡了近十个时辰,再醒来时,是莲翘通传祝宴卿来看她了。
祝宴卿今日穿了一套桔梗色金绣收腰锦服,腰间是一条墨色暗纹革带,上有鎏金环扣。
一进门,莲翘的眼就亮了亮。
这俊男美女站在跟前,真是养眼!
她手脚利索地替祝宴卿添完茶后,立马掀帘跑了出去。
剩下柳池盈一人尴尬地捏着锦被,不知所措。
随着祝宴卿欺身靠近,小女子软玉一般的身子僵直如磐石。
这般茫然无措的小动作看得祝宴卿心头微软,轻笑一声安抚道:“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
他的声音很好听,端方如玉,却又有一丝似有若无沙哑。
柳池盈抿了抿唇,见他果然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受用,软着声音回答:
“王爷虽不是洪水猛兽,可奴婢不过是蒲柳,还请要怜惜一些。”
这番话说的模糊,祝宴卿却听懂了。
感情她在怪他昨夜索取太多。
“昨夜是秘药的缘故,往后不会了。”
末了几个字说的引人遐想,柳池盈双颊微红,点了点头。
良久,又鼓足勇气开口问他:“王爷的身子是不是欠佳?”
没由来的一句,问的祝宴卿一愣。
柳池盈探出身子,掐住他的脉,垂眸感受了片刻,“王爷的心肺有些不足之症,平日里吃药了吗?”
“吃了。”
“能把药方拿给奴婢看看吗?”
莲翘说的话柳池盈还是入了心,如今她与祝宴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板上钉钉的事。
要是这位宸王殿下先病死了,也不知墓穴里能不能也埋进去个她。
祝宴卿凝视着那双无辜的小鹿眸,半晌,才缓缓开口,“谢辛。”
一炷香功夫,谢辛便取来了祝宴卿平日喝的药方。
药方里多是些温补的药材,柳池盈看的飞快,目光最终落在了末尾的两个药材上。
枸杞和淫羊藿。
“为何会有这些……”
祝宴卿轻笑一声,“我在京城里的名号这么响,柳姑娘都没听说过?”
柳池盈眼神有些飘忽,是了,祝宴卿虽然并无正妃,可后院的女眷却也不少。
距离他行过冠礼已然过了三年,如今这个年岁,府上却没有一个孩子。
宸王殿下莫不是绝嗣?
看着柳池盈小脸上的表情乱七八糟,祝宴卿却挑高了眉毛,并不在意,“你这是什么表情?”
柳池盈看向谢辛,“方子里的淫羊藿不适合王爷的体质,换成黄精。”
“还有,上头的黄芪去了吧,有些太过累赘了。”
谢辛颔首立于原地,一声不吭,在等祝宴卿下文。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多谢。
祝宴卿离开许久,柳池盈还斜倚在床榻便出神。
莫不是她太久没替人把脉生疏了,为什么祝宴卿的脉络当中,隐隐有内力流淌的迹象?
……
离开听荷院后,祝宴卿立刻去了太医院中,将方子交到了胡太医手中。
胡太医是皇帝的贴身太医,日常都是候在太医院中,随传随到。
捏着方子,胡太医看了半晌。
“这方子改的确实不错。”
祝宴卿垂眸,“我不太懂医,还请您细说。”
“原先这方子虽然看起来无异,实际上药效被削减了将近三成,不过这倒是其次。”
胡太医将药方叠好放回祝宴卿掌心当中。
“最主要的是,这药方中的三味药同吃会损人精气,一般人吃或许无事,可王爷身子一向亏空,若是吃久了,怕是会伤心肺。”
胡太医一向无心党争,最厌恶追名逐利之辈,他的话自然十分有说服力。
谢辛表情凝重,握着剑的手暴起青筋,“这府医是宫里指派下来的,一定又是那位的手笔……”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祝宴卿颔首一礼,“多谢胡太医。”
没想到他身子羸弱,甚至久无子嗣一事都不足以打消祝璟安对他的忌惮。
出了门,谢辛还有些后怕,“太子真是手眼通天,不但买通了您府上的府医,甚至连太医院里都遍布眼线。”
当时府医开了方子后,祝宴卿差他拿着方子来太医院找人看过,几位太医都说是上好的良方。
“若非柳侍妾看了药方,王爷这药怕是要稀里糊涂喝好些日子了。”
祝宴卿修眉微锁,眸中有淡淡的忧虑。
祝璟安对他的明枪暗箭虽难以防范,然终究都是冲他一人而来。
现下他与柳池盈有了夫妻之实,往后恐是难以再独善其身。
可一想到小女子垂泪的画面,心底便涌出丝丝缕缕的甜。
就算是为了柳池盈,他也不能再坐以待毙了。